滄南衣淡道:「若論全盛時期修為的話,如今當是恢復五成左右。」
「五成?」百里安神情疑惑。
她口中所為的五成實力的話,當是當初他們在崑崙山中,娘娘劫期未至的修為實力。
滄南衣輕輕挽着鬢邊青絲,雲淡風輕道:「當然,想要強行開闢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樑』之路,需要耗費極其龐大的力量與修為,在尚未抵達這個世界的『漏洞』之地,吾的修為靈力,最好是盡力保全。」
百里安聽懂了這話的意思。
這是需要他繼續為她開道護行的意思了。
對此,百里安倒也沒有其他什麼意見想法,畢竟雖說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速與他們的真實世界大不相同,可是對於他而言,自然是越早回到崑崙山中越好。
他拔出插在地面間的天策鈞山劍,一劍盪開前方萬頃清澈河水,說道:「娘娘口中的錯漏之處,可就是那黑陰河了?」
「不錯。」
黑陰河,雖說聽名字是一方河域,可唯有真正抵達河底,方才能看清這黑陰河究竟是何模樣。
說這黑陰河,與其說是河支,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座王城鬼域未一片漆黑的陰影所覆蓋,唯有近距離觀看,才能夠看到那城域的輪廓模樣。
按照滄南衣話中的意思,要想回到現實世界,唯有穿過這片無人的城域才可以。
當百里安手掌探入那片冰冷的黑暗中去,貼在王城的城門上那一瞬間,他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苦笑,道:「一片河域之中,竟是存在着整整三隻主宰,不得不說,我們的運氣實在是」
滄南衣道:「情況倒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糕,此黑陰河雖為主宰,可本體意識早已隕滅,不可復生,不過是一具空皮囊罷了。」
「即便是空皮囊,那也是主宰級別的詭怪,主宰級別的空皮囊其本身就具備着極可怕的危詭特徵,若我們進入其中,無法及時穿過這片城域,便永遠也無法離開這片河城了。」
百里安在此也並非白白枯坐百年的。
他雖說並未親身涉及那黑陰河,可六道神符的力量足以讓他在這片河域之中探知到一定的範圍情況。
自然也明白這其中隱藏的規則之兇險。
黑陰河,即便是河下幽船都不敢深陷其中的存在。
其規則難侵,詭秘難測。
「黑陰河已是死寂,其本身並無你想像那般危險恐怖,只是此城河已死,其中內部規則已成自然規律和循環,外物若是侵擾其中必然會讓其中規則陷入混亂,若是無平衡規則之法,這黑陰河死後而形成的『皮囊』怕是會不復存在,而身處於『皮囊』之腹里的我們,也會隨着『皮囊』的毀去而一同被抹殺去痕跡。」
聽着滄南衣的解釋,百里安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道:「所以,不管怎麼樣,我們一旦進入其中,都會導致其中規則亂序,從而使這黑陰河消失毀去,而我們則是必須要在黑陰河被銷毀之前,離開這裏回到崑崙山。」
而他如今身上所具備的優勢則是正好身上有些河下幽船的半數詭怪規則,能夠與其中亂序的規則相互抵消,卻又無法做到絕對平衡。
故此,雖是拖延了一定的時間,卻也是有限的。
「不錯。」滄南衣微微頷首,對於百里安的分析表示認同。
百里安看了一下那延年不知幾千里的黑暗詭域,語氣里的遲疑之意難以遮掩,道:「娘娘您可有把握?」
他都不知道自己進去能夠平衡其中規則到幾時,然而找到其中離開的關鍵,顯然也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滄南衣緩步行於前方,她所踏足之地,河水自分,不沾裙裳,百里安緊隨其後,來到那片巨大的黑暗陰影前。
她抬起皓腕,雪白的手掌貼於詭域的冰冷城門之上,看似簡單的動作,舉手投足之間卻有着一種奇異的韻律,手掌穿過重重河水,貼於城門之上。
這般近距離之下,卻是能夠發現,在這片巨大的陰影詭域之外,表層似是覆蓋着一道極薄極薄的透明真空膜體。
將這萬頃河水盡數攔截在外,未有半分河流侵入那片皮囊詭城之中。
滄南衣屈指將那詭秘的域門輕叩而開,厚重的塵土在河水之中彌散鋪開,古老而陰冷的氣息鋪面而來。
滄南衣淡淡道:「你殺死了河域之主,可是獲取到了它的權柄?」
百里安怔了怔,旋即道:「不錯,只是這百年間,我亦有涉及這權柄的解析,但如今我所掌控的河域權柄,似乎沒有它那般厲害強大。」
滄南衣頷首道:「正常,獲取權柄並不意味着你能夠擁有着與河域之主一樣對等的力量,正如一柄相同的劍,落在了武士與孩童的手中,卻是能夠發揮出絕然不同的力量,河域之主好歹也是這一方天地的主宰霸主,它的權柄有着幾十萬年的積累,縱然你天賦再怎麼高,又如何能夠是在短短百年光景里就能夠全然領悟,將這些權柄同化成為如同自己手腳般的存在?
不過即便無法如同河域之主那般得心應手,每一寸河流皆為自己的身軀意識所照,但你若是融合六道神符的力量,吾為你開道,以此片河域之水為媒介,你的精神意識足以游遍黑陰河。」
竟是如此
百里安雙眸微瞠,道:「娘娘想要藉助這片河域之水的力量,找到黑陰河內的『漏洞』。」
滄南衣微微一笑,道:「黑陰河死去多年,其皮囊雖在,可它的身軀卻又諸多漏洞連接着各方大千世界,六道神符與河域之主的權柄固然逆天,可卻也是需要你細細辨別,何方是連接我崑崙淨墟的空間缺口,方能有機會成功回去。」
看她這般模樣,雖話未說全,可百里安卻也猜得到真正的過程絕沒有她說得這般簡單。
找到那空間缺口是一回事,可即便找到了,那『缺口』內的空間之力是否能夠真的容得下他們二人離開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娘娘這般不慌不忙從容淡然模樣,想來這缺口是大是小都不重要,能夠以着奪天造化之力逆補天道乾坤的女人,如何又撕不開這片乾坤混沌。
「既是如此,我必當竭盡全力,助娘娘成事。」
滄南衣轉過一雙清澈眼瞳來,平靜說道:「你可準備好了?要知曉,一旦出手,此間河水湧入詭域之中,黑陰河內的規則便會徹底被攪亂。」
百里安微微一笑,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我若說我沒有準備好,難不成娘娘還打算回去繼續閉關百年不成?」
滄南衣唇角痕跡極淡地笑了一下,隨即薄唇微抿,指尖紅線虛浮而起,纏入那片空間之中,硬生生在那看不見的水膜里撕開一道裂縫。
河水滾滾湧入其中,將那眼前那扇巨大的域門生生沖開,早已得到司水神源之力淨化地水流異常清澈,在六道神符的符光引路之下,驅散着這片鬼蜮里的未知黑暗,將前路照清而去。
二人立在詭域的入口交界處,那奔流不息的河水從入口裏倒灌而入。
千年絕塵古封的詭域,一時之間,為滄南衣以着看似簡單實則恐怖的手段突破打開,雖說並未身涉其中,可百里安依舊能夠感受到內里空間爆流的紊亂。
此間河水早已沒有了河域之主的半點意識殘存,流水清澈,不含絲毫雜質,經過司水神源淨化的河水,在百里安的意念控制之下,奔流湧入那詭域之中的速度並非疾洶失控。
二人先後自入口而進,流淌的水位不過漫過二人的腰際。
由於要與這詭域之中錯位的漏洞做出感應判斷,便是滄南衣也並未再拒絕這裏的河水,任其濕透衣衫。
詭域之中並不見光,黑暗的冰冷氣息鋪面而來,唯有自百里安眉心內飛出的六道神符散發着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光芒,漫在水裏,照清黑暗。
黑色的宮殿,長長的石道在浮光里顯得異常森冷詭異,卻又透出股與世隔絕的靜謐與死寂,可千年萬古未曾有外人涉足過的地方,卻不見任何被時間啃噬斑駁的痕跡,舊故冷新,詭異又充滿了不染塵的乾淨。
縱然場面深埋於河底,這裏也不見任何潮濕的味道,入門之後詭域內的空間十分空蕩,除了那滾滾河水湧入這個世界裏的聲音,一切都顯得十分安靜。
死氣沉沉,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穴。
空曠的空間裏,卻又有着形態大小各異的古怪石雕從地面中探出,巍然聳立,似有看不見的亡靈坐鎮其中,默默注視着外來入侵者,充滿了怪誕的氣息。
可讓百里安得以確認的,他的精神符力感知之下,這片黑陰河域之中,與河下幽船的特徵大不相同。
河腹之中,似是不允許其他任何詭異生靈的存在,這裏的規則在排斥着所有的來者,黑陰河死去之後,即便變成一片空囊之地,這裏除了他們,確確實實,再也感受不到第三者的存在。
故此,這所為的視線注視,卻僅僅只是源自於內心的未知恐懼罷了。
百里安與滄南衣二人一步步行過那些宏偉壯觀的古老巨大建築物體,隨着視線與空間的開闊,原本漫過腰際的水線也在逐漸下落。
而這裏的規則,卻也逐漸變強,開始感受到了一股陣陣強烈的驅趕抹殺之意,讓人身心感受到一股極度的不適感。
進入空間的六道神符朝着各個不同的方向,空間,飛散而去,而後每一道神符又快速化為千萬道浮絲光芒,順着河水千絲萬縷地游散而去。
如此龐大的精神力消耗,百里安面上卻不見任何勉強之色,眉心靈台穩定地散發着耀目的光芒。
滄南衣目光微詫的看了百里安一眼。
身處陌生詭異絕地,枯坐百年,在毫無靈力不可修行之地里空守,便是道心堅毅的行者,也難免生出幾分躁戾不安的陰影來。
他卻能夠利用這百年光景,將自己這多年來進展飛快的境界根基加以牢固,便是仙道魁首的宗師在此,怕也是望塵莫及的。
如此
倒也讓她越發堅定自己所做出那個決定的正確性了。
精神符絲如同一張張光凝結而成的網,漫天遍地的鋪散開來,那光芒散發着堅定沉穩的信念力量,驅散着黑暗,對抗着規則。
不知從何方起,一股恐怖的深寒之力如同寒冬入林般直襲而來,百里安自眉心鋪散成羅網的精神遊絲從遠方某個方位開始凍結成冰。
延綿數百里的距離,仍舊讓百里安眉心感受到一陣冷銳的刺痛感。
他猝然睜大雙眸,目光追尋着那個方位看過去,沉聲道:「找到了!」
黑陰河已經死去,按照常理而言,它早已不具備主動攻擊外物者的屬性。
但是這裏的規則,卻是能夠利用空間錯漏的缺口所連接的另一個世界裏的屬性力量,如同鏡面般複寫回刻出強大的力量,用以主動攻擊外來者的腳步。
這股嚴寒刺骨的深意,讓百里安嗅到了崑崙雪巔之上獨有的初雪白梅的味道。
一瞬間,他收回了全部的精神遊絲,凝鍊成六道光柱,盡數朝着那個明確的方位疾馳而去。
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刻,滄南衣從來不會去質疑百里安的任何判斷與決策。
二人身影緊密相隨,逐光而去。
隨着他們一路深行,一道突兀的,不見任何宮闕殿宇的獨巨殿門矗立橫欄在他們面前,試圖阻攔他們前進的腳步。
滄南衣解釋道:「這裏的空間、時間規則皆是紊亂的,不過是『皮囊』下意識驅逐外人的手段罷了。」
百里安不疑有他,毫不猶豫出劍,一劍將那門劈斬開來。
隨即,鋪面而來的凜冬霜雪澆打在臉上,凍得人眉目寒涼掛霜。
門傾塌倒下的瞬間,整個空間再度變幻,仿佛進入到了一片封閉的道度空間裏。
左右兩面是高不可視的黑銀牆體,後背鎮着一方巨大石碑神柱,唯有前方黑霧彌散,隱約之間,散露着一座巨大好似灰鐵般巨瞳的門型。
門型間纏繞着九根龍型雕刻的盤鎖青銅鏈,霜雪之意,就是從那瞳眼之中噴薄出來的。
饒是空間封閉,後背滾涌奔流的河水依舊未停歇。
可見,雖身處異方,可實則,這河腹之中的空間卻是處處相通相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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