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您吩咐我做的事情,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果,那些尼蘭人都非常歡迎我們的到來,而且我相信這些消息可以很快的傳到布魯、根特和其他城市,那些尼蘭人一定會站在我們這一邊。」
奧莉芙結束了一天的忙碌,雀躍的回到夏爾的書房,滿臉興奮的跟夏爾匯報着自己的「戰績成果」。
「你知道嗎夏爾,布魯奧克塞拉、特衛普、斯拜亞,在很久之前都是屬於洛林公國的領地,而我們身上,流淌着洛林王室的血」
奧莉芙坐到了夏爾的對面,水藍色的大眼睛中滿懷憧憬,「夏爾,照這個樣子下去我們很快就可以打到斯拜亞,征服整個尼蘭,到那時候,我們也許真的可以恢復洛蘭公國的輝煌,而你就是洛林之王。」
「呵!」
夏爾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的紙筆,非常理性的說道:「奧莉芙,人不能太貪婪,我們現在的實力還沒有大到可以吞併整個尼蘭的地步,洛林之王的名頭,可千萬不要出去亂說,會給我們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的。」
小丫頭愣了一下,很不甘心的繼續說道:「可是,我們現在進行的很順利,後方的那慕爾城、圖爾城都已經向我們投降了,我們只要再努力一下」
「我們的糧食儲備已經不多了,短訓班的基層管理人員更是不夠用,所以肯定是沒辦法佔領尼蘭全境的。」
夏爾走到牆邊指着牆上的地圖給小丫頭解釋道:「我們所要堅持的,就是必須把那慕爾、布魯奧克塞拉、特衛普這幾座城市掌控在手中,因為我們洛林想要發展工業,就必須要有屬於自己的出海口。」
看着大片的土地明明唾手可得卻要放棄,小財迷奧莉芙有些急躁了。
「那我們不去攻打斯特丹城了嗎?還有周圍那麼多的土地,現在南方十幾個城市中的斯拜亞軍人加起來都不夠一萬人,我們完全可以戰勝他們。」
「這些交給羅瑟夫國王去解決就好了,我們的對手不僅僅是那個蕾妮斯梅總督,還有他的國王弟弟,和那些已經等不及的恩格魯人。」
夏爾緩緩的走動窗邊,看着遠處港口區那點點的白帆,昏黃的天空中有大片烏雲正在聚集,一場暴風雨已經凸顯出了猙獰的影子……
「轟隆隆!」
漆黑的夜晚,電閃雷鳴,呼嘯的海風鑽過窗戶的縫隙,發出「嗚嗚嗚」鬼叫一般的聲音。
蕾妮斯梅總督孤單的坐在自己的寶座上,靜靜的宛若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雕。
她已經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個下午,目睹了自己手下的權貴政要們吵鬧怒罵、互相指責,也接見了來自恩格魯王國的特使,但無論對誰,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近衛軍全軍覆沒了,自己培育多年的唯一武力依仗全沒了。
杜布斯子爵也死了,自己平日裏寄託情感的唯一對象也沒了。
斯拜亞王國殖民上百年的尼蘭殖民地,眼看着也要沒了。
可是那些愚蠢的人還在為了一點點的財富爭來爭去,為了推卸責任滿口胡說,先是為了爭奪運送財物的帆船配額露出醜陋的嘴臉。
當聽到恩格魯人給出的虛幻承諾之後,這些蠢人又慶幸不已,勸自己趕緊答應恩格魯人的條件,難道他們就沒看到恩格魯人背後那貪婪的血盆大口嗎?
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要承受這突如其來的風雨?要經受這不堪其重的磨難。
「噠噠噠」
高跟鞋摩擦地面的聲音在昏暗的大廳中迴蕩,一道身影緩緩的從黑暗中走了過來。
「總督大人,我已經把杜布斯子爵的遺物給您帶了回來,謝謝您能夠收留我在這裏,但是現在我想我該離開了。」
石雕一般的蕾妮斯梅總督終於動了,就像鏽蝕的機械一般抬起了頭,無神的雙眼空洞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珍妮弗,你也要離開這裏了嗎?」
珍妮弗公爵夫人苦笑了一下,愧疚的說道:「我也不想離開,但是現在恩格魯人指責我是這次戰爭的罪人,我真的不願意給您再帶來麻煩。」
「麻煩?」
蕾妮斯梅總督咧開嘴,滲人的笑着說道:「我還怕麻煩嗎?自從我以私生女的身份生下來之後,在別人眼中就是一個麻煩,而死了丈夫的你,本身不也是一個麻煩嗎?」
「」
蕾妮斯梅總督跟珍妮弗公爵夫人的命運都很坎坷,蕾妮斯梅斯拜亞老國王的私生女,後來嫁給了帕爾公爵,帕爾公爵死後她繼承了公爵的爵位,然後在國王的幫助下坐上了斯拜亞總督的寶座。
而珍妮弗公爵夫人也是死了男人,然而她沒有一個國王父親,沒有繼承到公爵爵位不說,還被洛林人吞併了領地,只留下一個榮譽頭銜,最後帶着腹中的孩子流亡國外。
兩個「苦命」的女人在黑暗中對望許久,都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同病相憐的淚光。
「留下來陪我吧!只要我堅持,誰也不能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蕾妮斯梅堅定的握住了珍妮弗.馬維爾的手,一種異樣的感動讓她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新奇感覺……
夏爾在特衛普城呆了幾天之後,陸續得到了周圍十幾個小城市、小城鎮的消息。
絕大部分城市中的斯拜亞人都開始向北方退卻聚集,看樣子是要匯集在一起進行最後的抵抗,也有一些小城鎮中的斯拜亞人沒什麼動靜,等待着洛林軍團的下一步動作。
就在這時候,這陣子不知道去了哪裏的女聖騎士阿麗亞娜從後方來到了特衛普城,找到夏爾告訴了他一個消息。
「蕾妮斯梅拒絕了恩格魯人的援助?還向曦光教徒表示了抗議?」
「對,她抗議你以神眷者的身份介入了世俗之間的戰爭,所以要求曦光教會制止你的行為,並且向她賠償這次戰爭造成的所有損失。」
「呵呵!有意思。」
夏爾淡淡的笑了笑,對這個結果略微感到有些意外。
他確實命令過珍妮弗公爵夫人,讓她儘量接近蕾妮斯梅總督,延緩恩格魯人介入這場戰爭,但是蕾妮斯梅總督一個光明教會的信徒抗議一個曦光教會的神眷者,真的就有些意思了。
「阿麗亞娜,你認為光明教會也要插手尼蘭這塊土地嗎?」
阿麗亞娜默默點頭道:「你是知道的,光明教會一直想要恢復對世俗的直接控制,他們恨不得把所有的地方全都變成教會的直轄教區,讓教堂的執事主教變成地方的行政官。」
夏爾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那麼我作為曦光教會的神眷者,是否可以得到曦光教會的幫助?」
阿麗亞娜拖動了自己身下的椅子,靠近到夏爾的身邊跟他面對面,平靜的注視着他的眼眸,沉默片刻之後忽然說道:「我難道不是一直在幫助你嗎?我在邊境遇到的那場「盜匪襲擊事件」,就是你事先安排給我看的,對嗎?」
「」
「你事先就知道瓦格納子爵會去襲擊邊境小鎮,對嗎?」
夏爾心裏一陣發慌,這件事確實是他刻意安排的,阿麗亞娜的身份可以保證斯拜亞王國方面無法對這件事進行無恥的狡辯。
但是「盜匪襲擊事件」也確實是事實存在的,而那個瓦格納男爵也確實是惡貫滿盈的混蛋,夏爾只是給阿麗亞娜提供了具體的線索,讓她發現了人世間的一樁罪惡。
「對不起阿麗亞娜,我願意向你道歉,我確實早就知道瓦格納男爵是個混蛋,也猜到他有可能會在那段時間內犯案,我沒有事先阻止,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形象正義的、身份足夠重要的人來證明這件事情,然後徹底解決這些隱患」
阿麗亞娜注視着在努力向自己解釋的夏爾,有些不滿意的說道:「那你其實可以跟我直說的,你這樣子會讓我感覺你是在利用我。」
「如果你告訴我實情,難道我不會幫你嗎?自從我幫你隱瞞了格拉瓦.柴那的身份的時候,就把你當做最親近的人了,你怎麼能夠不信任我呢?」
「」
夏爾尷尬的低下了頭,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解釋了,在對女孩兒心有愧疚的時候,他一向沒有什麼急智,除了對某位女王陛下。
夏爾正在暗自慚愧,卻忽然感覺到指尖的溫柔觸感,他抬起頭來,剛好看見阿麗亞娜美麗眼眸中的諒解和包容。
阿麗亞娜握緊了夏爾的手掌,動情的說道:「其實這種事情我並不介意你利用我。因為你雖然利用了我,但卻匡扶了正義,拯救了更多的人,自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天起,你就在拯救更多的人,你無愧於你的神眷者之名。」
「雖然你的方式總是讓人誤解,但我會一直相信你,所以夏爾,也請你可以相信我!好嗎?」
阿麗亞娜的手是那樣的柔軟,傳遞過來的溫度又是那麼的熱烈,讓夏爾的心感動的無處安放。
阿麗亞娜好似也感受到了夏爾的內心變化,露出了燦爛開心的笑容:「那麼尊敬的神眷者大人,現在你有什麼事情需要利用我嗎?」
夏爾蒙了一會兒才恍然明白過來,趕緊說道:「有的有的,我正好因為一件事而煩惱,這件事你來做利用你真是最合適了。」
夏爾的頭腦頓時靈活了起來,用另一隻手指着一摞資料說道:「我們在接收被斯拜亞人殖民的幾座城市之後,發現了他們太多太多的暴行,殘忍、沒有人性,廣大的尼蘭人被他們像畜生一樣奴役,我們必須要把他們的醜陋面孔公佈於眾」
夏爾說的熱烈,阿麗亞娜也連連點頭,但是那兩隻握在一起的手,卻一直沒有掙開。
女聖騎士,手勁兒很大。
阿麗亞娜另一隻胳膊支在了桌子上,手掌撐着下頜,看着越來越坦然的夏爾慢慢出了神,心中迴響起了父親跟自己說的話。
「讓他對你感到愧疚,讓他永遠覺得欠你什麼,也許可以抓住他的心。」……
接下來的幾天裏,夏爾帶着阿麗亞娜踏遍了特衛普、布魯奧克塞拉的貧民區,然後兩人又悄悄的潛入還沒有被洛林人攻佔的布魯、根特等城市,對尼蘭人的生活現狀做了最細緻的了解。
阿麗亞娜終於明白了夏爾要做的是什麼事,她這時候哪裏還記得夏爾是在「利用她」,心中的正義感早就讓她成為了一名憤怒的勇士。
每個城市都有鋪滿了骸骨的大坑,隨意被砍殺的尼蘭人還沒死透就被扔進去等死,他們的家人悲痛欲絕,卻連替自己的親人收屍都做不到,因為那樣會把災禍延續到更多的親人身上。
尼蘭人沒有完全屬於自己的財產,他們的一切都屬於高高在上的斯拜亞人,任何一個斯拜亞人,哪怕只是最下等的士兵,也可以不受限制的闖進他們的家裏,拿走任何看上眼的東西,包括他們的糧食、老婆、女兒、孩子。
近些年來斯拜亞士兵的軍餉經常被處於統治上層的斯拜亞貴族拖欠,士兵們不敢去對抗裝備精銳的貴族武裝,就把怨氣灑在尼蘭本地人身上,「蒙面大盜」還算是比較文明的行為,明目張胆的搶劫都司空見慣。
總之,在某些地區,尼蘭人活的跟豬狗沒什麼分別。
憤怒的阿麗亞娜揮舞起了自己的畫筆,用自己擅長的繪畫技術描繪出了大量灰暗色調的畫作,把斯拜亞人在尼蘭地區的暴行、尼蘭人的悲慘生活反映了出來。
這些畫作在夏爾的指導下被配上了極具煽動性的註解,然後分頭被緊急送往曦光教會駐大陸各國的中心教堂,由教堂的主教向信徒們親自講解這幅畫的內涵,控訴斯拜亞人堪比魔鬼的醜陋行徑……
「哐啷啷!」
諾曼城光明山上的光明大教堂中,傳出了打砸家具器皿的聲音。
「混蛋,愚蠢,她怎麼能把事情搞成這樣?」
白了頭髮的老騎士科靈頓火氣不弱青年人,恨恨的把地上的一幅畫踩得稀爛。
「科靈頓,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氣,你踩壞了伊斯梅爾送給我的禮物。」
枯樹一樣衰老的老主教菲迪爾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就連說出來的話都好似都帶着老朽的味道。
「我還怎麼克制?菲迪爾,那個賤人把一切都搞砸了,我組織的志願騎士團本來已經準備集結了,可現在呢?」
老騎士的鼻孔中都好似在冒着火焰,血紅的眸子非常的嚇人。
「很快全大陸的人就都知道,誰敢支持那個女總督誰就是魔鬼的幫凶,我們已經放棄了盧森,難道現在還要眼看着那個傢伙吞併尼蘭嗎?」
「他吞不下尼蘭的,我已經給瑟拉傳遞了消息,恩格魯人很快就會進入尼蘭了。」
「瑟拉?菲迪爾你是不是答應了她什麼?」
老騎士科靈頓驚訝的看着菲迪爾,並且從他的臉上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菲迪爾,我們絕不能讓聖光會侵入大陸,她應該永遠孤獨的龜縮在恩格魯那個小島上」
老紅衣主教閉上了昏黃的眼睛,疲憊的說道:「大陸已經不是我們自己的大陸了,為什麼不讓它更熱鬧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