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之王座 第一節雙鷹城落日

    黃沙萬里，落日孤城，幾騎健馬快速掠過盼歸的駝鈴，直向城門而去。

    跑在最前頭的紅衣少女嬌笑道：「表哥，這下你可追不上我了。」說完連加幾鞭，越是奔得快了。

    緊隨其後的黑衣騎士嘿嘿了兩聲：『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要不要再象昨天那樣打個賭？」

    紅衣少女臉泛紅雲，輕含貝齒道：「賭就賭，不過你可不許再害我的小馬兒。「

    黑衣騎士輕輕念了幾句，一道黑線從他手中激射而出，飛一般投向城門正上方的城徽，那雙鷹對視的城徽好象痙攣一樣左右搖晃了一陣，終於掉了下來。

    此時正是商旅牧人歸城的時節，很有幾個倒霉傢伙被城徽砸到，不一會城門口就堆滿了人，哭叫的、痛罵的、看熱鬧的、急着進城的擠在一起，連城衛軍也要揮舞着長槍鏈枷才能走得過來。

    紅衣少女雖然提早幾步趕到城前，卻哪裏能夠擠到城門，急得馬鞭連甩，有那被抽得頭破血流的便要過來理論，卻一眼看到隨後跟過來的黑衣騎士，連忙把頭一低，鑽進人群中不敢言語。

    黑衣騎士不慌不忙地踱到少女馬前，得意地瞟着她，紅衣少女眼珠一瞪，正要反唇相譏，忽然想起什麼，臉上羞紅一片，如那天邊掛着的殘霞一般，低下頭再也不說話了。

    城衛軍小隊長正在呼喝着疏散人群，一眼看到高高在馬上的黑衣騎士，趕過來跪伏道：「少城主。」

    黑衣騎士鼻子裏輕哼了一聲：「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城徽剛才掉下來，經過屬下仔細檢查，應該是鉚釘鏽爛了。」

    黑衣騎士盯着小隊長，直到他的汗珠順着頭盔的耳護答答滴到地上：「誰該對這件事情負責？」

    「城徽是城東伯尼茨家做的，不過。。。。。。」

    黑衣殘影呼嘯而過，風中傳來冷冷的兩個字：「絞了。」

    太陽還固執地斜在天邊不肯離去，廣場上早已搭好了木台，那些賞不起歌劇、看不起馬戲的人們換上自己節日的盛裝，呼朋喚友來觀摩這平淡生活中難得的鬧劇。幾個矮人滿身酒氣地要把當在身前的食人魔推開，食人魔回頭鄙夷地看了看這些小矮子，扭一扭屁股，放出一股氣體，首當其衝的矮人們頓時栽倒在地。

    絞刑架前，一個胖子正在聲嘶力竭：「鄉親們啊，你們都知道我鄧普爾伯尼茨是個老實人啊，誠實可靠，童叟無欺，我怎麼敢在城徽上面動手腳呢？求你們幫我說說好話向城主老爺求求情，我謝謝你們了。」

    一個沙漠部落民剔着牙道：「別扯了老鄧普，你要是誠實可靠的話，我就是聖徒了，上次我花了七個月採集的琉璃金放在你店裏台子上，一轉過身就沒了，你居然說從來沒見過我的琉璃金，還叫來城衛軍揍了我一頓。今天我只想說，蒼天啊大地啊，這是哪路神靈給我出的這口氣啊。」

    他剛說完，一個牛頭人瓮聲瓮氣道：「是啊，上次我去給鄧普老爺修房子，不小心從房頂上掉了下來，摔斷了一隻角，鄧普老爺居然說我在空中有兩秒鐘沒幹活，扣了我五個銅幣的工錢。」

    也許是因為有人起了頭，人們開始群情激憤，聲音越來越大，喧鬧聲越過廣場，越過馬戲團，越過歌劇院，直傳入城中央的城堡里。隨着暮色一點點籠罩，高大的城堡更加顯得莊嚴肅穆了。

    在城堡的尖塔上，厚厚的窗簾後面有一對眼睛正遠遠地看着廣場，忽然嘆一口氣：「表哥，明明是你的鏽蝕魔法搗得鬼，卻要那個胖子來頂罪，這也太。。。。。。」

    一雙臂膀張開把她摟在懷裏：「一個賤民而已，為貴族自願獻出生命難道不是賤民應盡的義務嗎？表妹，我們不要去自尋煩惱了，良宵苦短，我們去做些愛做的事好不好？」

    輕輕的點頭，輕輕的一個恩，輕輕的窗簾合上了。

    當監刑官宣佈行刑的時刻，廣場上如同往熊熊燃燒的篝火里澆上一桶麥酒，快活的叫罵聲直衝雲霄，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城門口處，也同樣是一片歡樂的海洋。

    在人群中央，白胖的婦人懷抱着嬰兒，手裏還牽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她驚惶地四面望着，想要找一張同情的面孔，可是回應她的只有揮舞的拳頭和飛擲的雞蛋。

    「滾吧，伯尼茨家的臭婆娘，雙鷹城不歡迎你們。」

    「快滾吧，你們這一家子吸血鬼，滾得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了。」

    剛剛跨出城門，人群中便飛起幾腿，把婦人踢得撲倒在城前的沙地上。她的淚水滴在熟睡的嬰兒臉上，嬰兒大哭起來，健壯的雙腿使勁往空中蹬着。婦人牽過小女孩的手，輕叫道：「朵蘭，我們走吧。」

    小女孩靜靜地回望，在城門漸漸合攏的空隙中，她看見一點斜陽在城堡的尖頂中，掙扎着不願意落下去，掙扎着，掙扎着，終於，什麼都看不見了。

    茫茫貢爾雅沙漠，方圓千里，是林梵帝國和貝其頓王國天然的國界線，因為歷史原因，雙方都不願在這邊駐紮大軍，於是沙漠裏的點點綠洲就成了商隊、強盜和沙漠部族的樂園。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溫暖在寒風中瑟縮了一夜的沙丘，駝鈴聲就在綠洲的邊緣響起。是啊，只要在這片小綠洲再補足飲水，兩天後就可以走出沙漠回家了，家，多麼美好的詞語，每一張被風沙吹得粗糙如老麻的臉上都漾起淡淡的微笑。

    這裏已經靠近帝國第七軍團的防區，第七軍團的棒小伙子們偶爾也會到這片綠洲洗馬巡邏，所以沙盜們通常是不敢靠近這塊區域，除了來往的駝隊和飛鳥，只有成排低矮的沙棗樹來見證綠洲的古老和寧靜。

    可是很快沙棗樹下就不再寧靜，一群駱駝一邊安靜地喝水，一邊斜眼看着自己的主人在樹下指指點點。

    「這個女人怎麼吊死在這裏，可惜了，看樣子還不錯的，應該是個富貴人家。」

    「她倒是死了乾淨，留下兩個小孩子就可憐了。。。。。。」

    四五歲的小女孩，張大眼睛看着面前一群大鬍子，她有些害怕，顫顫巍巍地躲到母親後面，她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一下子變得高了，不知道母親為什麼不理她，可是她隱約知道母親會要和父親一樣，再也回不來了，她有些想哭。

    嘆息歸嘆息，生活還是要繼續，於是駝隊在嘆息聲中又繼續開拔，有那通曉世情的還搖頭晃腦的評說這婦人好不知理，既是要死，先要把這兩個孩子弄死才對，免得留在這世上受苦。

    駝鈴聲遠，從來路又傳來陣陣馬蹄聲，這是駝隊的護衛傭兵，故意拖在後面留意有沒有沙盜的蹤跡，如果有緊急情況還要不惜一切代價拖延時間，方便大隊加速撤離。

    一行五騎，正中間是一名紅髮的女郎，個子很高，皮膚很白，左眉處一道刀痕平添幾分肅殺之意。

    小女孩又躲到了母親後面，她從母親高高掛起的身影間看到那女郎下了馬向她走來，她想要躲起來，可是女郎還是很容易地找到她的位置。

    女郎嘆了口氣，揉揉小女孩的頭髮，從懷裏掏出一小塊肉餅遞給她。小女孩搖搖頭，只是靜靜地看着女郎。女郎又嘆口氣，揉揉小女孩的頭髮，轉身要走，卻被小女孩一把拉住。

    女郎低頭看看，小女孩緊緊拉住她的褲管，高抬着頭靜靜地看着她，在小女孩懷裏，有一個熟睡中的嬰兒，皺着眉頭在吧咂着嘴。小女孩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緊緊拉住她的褲管，抬起頭靜靜地看着她。

    「你叫什麼名字？」

    「朵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