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對方的戒備和未加掩飾的敵意,江躍這邊反而更加從容一些。終究他是知曉對方是人類陣營的,跟詭異之樹陣營是死敵。
而自己這邊的身份,對方卻蒙在鼓裏,對方這般地方倒是在情理之中。
江躍也沒打算跟對方步步試探,而是直截了當地將一枚雲盾符探在手中,隨即又取出山君形意符,火炎符等等。
看着江躍一枚一枚地取出這些靈符,對方眼神中流淌的意味越發複雜起來。
「朋友,不必驚訝。我跟你一樣,也是跟詭異之樹作對。只不過閣下鬧出的動靜,着實讓我佩服。」
對方聽江躍這麼說,卻是將信將疑:「不要花言巧語,你有什麼證據?」
「你需要什麼證據?」江躍倒是坦然的很。
那人還真就被問住了。
沉吟一陣,他盯着江躍手中的靈符,沉聲問道:「你這些靈符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江躍呵呵一笑:「這話我也正想問你。」
那人冷冷道:「我先問的。」
「這靈符,來自星城江家。」江躍索性開誠佈公。
那人聞言,果然眼神一動,露出複雜的意味,打量起江躍來。只是江躍現在是偽裝詭異之樹的代理人,不管音容笑貌,都是那代理人的樣子。
對方看來看去,都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卻是澹澹問道:「你跟星城江家,有什麼淵源麼?」
江躍微笑道:「那自然是有的。閣下應該跟星城江家也有淵源吧?」
江躍沒有以真面目示人,對方何嘗是真實面目,明顯是做過偽裝的。不管是相貌身形還是聲音,都是刻意做過掩飾的。
對方並沒有回答,而是瞪着江躍:「你有何證據跟星城江家有淵源?」
「大金山,盤石嶺江家,江家老神仙有三子一女,還有第三代江影江躍江銅……」
這話一出,對方眼神緊緊一收,射出精芒,實施盯着江躍:「你是如何知道這麼細的?」
「我都說了,我和老江家關係匪淺。這些靈符,都是江家後人贈送與我。」
對方顯然是被江躍這些信息給鎮住了,眼眸中流露出意味深長的審視意味。
「這麼說,你跟江家後人,還真是關係不淺。不過,據我所知,江家後人,並無製作靈符之能。」
江躍不由得啞然失笑:「看來閣下跟老江家的關係,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也有很長時間,未在星城活動了吧?」
那人神情動容道:「這話怎麼說?」
「但凡你在星城活動,星城發生的事,總該聽說過一些的。」
「星城怎麼了?難道老江家出了什麼變故?」
江躍一摸額頭,看來這人果然很久沒去星城了。
當下也不含湖,將星城的局勢大致說了一下,並以旁觀者的視角,把老江家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那人聞言大是動容:「你說是老江家第三代的江躍,成了星城覺醒者的領軍人物?」
「這很稀奇麼?」
那人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眼神越發變得複雜起來,也不知道是擔憂還是喜悅,給人感覺特別奇怪。
不過,江躍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情緒在這一瞬間有些激盪。
雖然江躍不知道此人跟老江家到底什麼關係,但從他的反應和肢體語言可以看出,此人對老江家還是很有好感的。
有這層關係,彼此建立信任就好辦多了。
片刻後,那人又問:「那麼,老江家其他人呢?」
「老江家第二代的江讀,鎮守盤石嶺老宅和宗祠。第二代的江影加入中南大區軍方,還有第三代的江銅,在星城行動局也是骨幹。這次連同他的兄長江躍,也隨隊伍出征西陲大區,援助西陲大區。」
「什麼?老江家後來了西陲大區了?」江躍聽得出來,對方這一下吃驚不小,語氣變得很是激動。
「對,他們不但來了,而且還已經建功立業,在雲城摧毀了詭異之樹的一脈主根須,重創了詭異之樹的氣焰。」
連江躍都沒想到,他這段話,卻是讓對方一下子就信了。
「難怪,難怪。原來是這樣。我就說詭異之樹的一脈根須為什麼忽然出現衰敗,原來是被重創。好啊,幹得好。不想老江家的後人,竟然成長得如此之快?」
雖然對方一直壓制着興奮的心情,可江躍還是可以感覺到,對方很興奮,語氣中透着一股欣慰的意味。
這種情感爆發,哪怕是掩飾得很好,那種情緒依舊是十分明顯的。
這讓江躍不禁有些懷疑起來。
如果僅僅是跟老江家有舊,激動歸激動,似乎也沒必要激動成這副樣子吧?
僅僅是朋友關係,頂多是欣慰高興,絕不至於情緒如此亢奮,如此激動。
這哪裏像是普通關係?
江躍忍不住道:「朋友,我說了這麼多,你總該說說你的情況吧?要不是看你跟詭異之樹作對,是敵非友,我絕不可能告訴你這些的。」
只是,江躍都沒想到,對方哪怕是得悉了這麼多信息,依舊還是沒有完全放下戒備。
「按理說,你跟我說這麼多,我也不該隱瞞。不過,我還是確定不了你是不是詭異之樹的代理人,故意詐唬我。身為敵人,你一樣可以調查出這些信息,甚至是編造出這些信息。」
江躍苦笑道:「難道這些靈符還能作假?」
「靈符是死的,隨處可以繳獲。」
這位還真夠謹慎的。
江躍嘆一口氣,也不再拐彎抹角:「看來我不給出點乾貨,閣下是肯定不能取信的了。」
「不錯。除非你將真實身份直接相告。」
江躍嘆一口氣。
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外頭還有強敵環伺呢。
當下身影微微一晃,直接露出本來面目,澹澹一笑:「實不相瞞,我就是江家第三代,也就是江躍本人。你若跟老江家有舊……」
他這話還沒說完,對方眼神勐然一凜,接着便是直直盯着江躍,就好像忽然被施了定身法似的。
看着江躍的眼神也是充滿了驚訝,疑惑,欣喜,乃至內疚諸般情緒。
「小躍?你……」對方一激動之下,嘶啞的聲音也忘了偽裝,竟暴露出本身的聲音。
江躍一聽這聲音,腦子裏嗡的一聲,就好像春雷炸響。
這一聲「小躍」,從小到大,他聽了何止百次千次?多少次他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這個聲音還在耳畔縈繞!
父親,這是他離家多年音訊全無的父親!
那個日常以文雅幹部身份示人的父親!
江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竟會在這西陲大區,地下一兩千米的地下礦井中,再次聽到父親那闊別已久的聲音。
「爸?」江躍叫出一聲爸,竟然是沒有半點滯澀。
多少次他在夢中,在一人獨處時,這一聲爸不知道喊過多少回了。
就好像他從未離開,一直在家,對他們姐弟二人照顧呵護。
對面那人顯然也是情緒激盪,一揭面具,身形一挺,只聽到骨骼噼里啪啦舒展的聲音。
接着,便是江躍熟悉的身影呈現,屬於老江家獨有的修長勻稱的身材。
多年不見,依舊是那麼熟悉。
「小躍!」
對方露出闊別五年的真容,赫然就是江躍的生父江樵。與五年前離家時相比,江樵的兩鬢微見霜白,可身形依舊挺拔,而眼眸中卻不再是當初做學者型官員的那種單純,取而代之的是堅毅和久經風霜的沉穩老辣。
臉上的輪廓也多了幾分刀削斧鑿一般的稜角,顯得那麼剛毅。
顯然,多年的流浪,並沒有擊垮他的意志力,也沒有讓他變得消沉,心性上反而異常堅韌,異常強大。
可以說,父親的氣質,已經和記憶中截然不同了。
但父子之間那份熟悉,那種骨肉相連的親情,卻是一如既往,甚至因為久別而益發濃郁強烈。
顯然,父子二人都沒想過,竟會在這種場合,以這種形式見面。
「爸!你可讓我們擔心得好苦!」
類似的話,江躍從未在任何一人面前表露過。只有此刻,在父親跟前,他才終於露出了一個十八歲年輕人應有的樣子。
江樵情緒激盪,面上也滿是內疚之色。
「小躍,你能出現在這裏,想必我所做的一切,你應當能夠理解。」
「爸,我都懂。您留在家裏的那些筆記,我也找到了。你別怪我未經允許,私自查看。」
江樵灑脫一笑:「你我父子還有什麼不能查看的?那本就是我留給你們的遺物。我那一走,本以為再難與你們相見。」
他離家出走,可以說一半是為了夫妻私情,一半又是為了人類公義。
到底哪一頭高,哪一頭低,江樵自己都沒想過。
他將子女撫養成人後,便打定主意,不把真相調查個水落石出,絕不回家,哪怕是粉身碎骨,也絕不連累兩個孩子。
只是,老江家的宿命,終究還是擁有極大慣性的。
他江樵逃不過,他的兩個孩子,一個侄子,最終都被老江家的慣性捲入其中。
天可憐見,他們都成長起來了,而且成長速度很快,成長勢頭遠遠超出他的想像。
說不欣慰,那肯定是假的。
這些年的漂泊,他對兒女的思念也是越發增加。
如今一朝見到兒子,過去那個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已然成長到獨當一面的年輕俊傑,江樵無疑是激動萬分。
父子二人此刻卻沒有多少時間敘話。
江躍忙將地底深處那幾個倖存者情況說了一遍。
江樵也是大吃一驚,他知道有倖存者,卻沒想到,那麼慘烈的爆炸,居然還有那麼多人倖存,那些代理人果然是不簡單。
江躍將他的計劃跟父親又說了一下。
「好,小躍,你能有此算計,證明你的確是成長了。說起來,我剛才那一炸,差點把我自己兒子都給炸了啊?」
江樵也是感到一陣陣後怕,同時也對兒子的個人實力感到極為震驚。
能在那種爆炸下毫髮無損,看來自家兒子的實力,恐怕還在他預估之上啊。
「爸,咱們回頭再詳說,我擔心那幾人等不住,先自走了。」
「對,你去引他們過來。我再設法伏擊。」
父子二人雖然是第一次合作對敵,可卻十分默契。仿佛是合作了幾十年的老戰友似的。
江躍很快就回到了地心深處,與那伙人再次碰頭。
那夏哥等人見「小張」再次出現,連忙迎了上來。
「怎樣?」
看得出來,他們都很關心這個問題,他們也不想窩窩囊囊回到地面,背上逃兵的恥辱罵名。
「礦井裏頭,到處都是煙霧高溫,不過我到處走了一圈,確實沒發現活口。也許那人真的炸死了也說不定。裏頭到處都是塌方,我也來不及細找。但我可以肯定,那裏應該沒有活口了。」
「這麼說,裏頭真的安全了?」那些代理人驚喜道。
「應該沒有,不過咱們還是要儘量小心一些。」
夏哥一揮手:「既然危機解除,咱們怎麼也得回去找一找,萬一找到那人的屍體殘骸,也算是有個交待。」
「對,還有那麼多死難的兄弟,咱們有機會總要收殮一下,總不能讓他們死得那麼難看。」
這話說得很是大義凜然,實則大家心裏都有默契。
什麼收殮,不就是摸屍麼?
大家都是覺醒者,誰身上還沒點好東西,好裝備?
這種發財的機會雖然不光彩,可架不住吸引力大啊。
幾百個人,那就是幾百個盲盒。雖然不知道開出什麼,但好賴也是白得的機會。
總不能讓好東西好裝備埋在礦井裏,與世隔絕吧?
當然,悶聲發大財的事,彼此心照不宣,誰都不會說到嘴上。
「小張,兄弟們的死狀,是不是都很慘烈?」
「有些是支離破碎,不成型了,也有相對完好的。還有是被衝擊波或者毒氣悶死的,則比較完整。」
眾人聽這麼一說,心裏也放心了。
屍體都沒完全破壞,那麼好裝備好東西,肯定是還在的。就不知道這個小張,有沒有偷偷摸摸藏一些?
大概這是難免的,不過就那麼會兒工夫,小張就算偷偷摸摸藏一些,也藏不了太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