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雙林本就不是那種特別豁達的性格,遇到事情也不是那種特別容易變通的人。
此刻殺紅了眼,氣急敗壞之下,理智哪還存得下幾分。
一臉血污罵道:「姓唐的,你欺人太甚,倒是繼續狂啊?除了熘須拍馬,冤枉好人之外,你這種廢物還能幹點啥?」
「還有你們這些蠢貨,跟着這樣一個廢物老大,有個屁用?一個只會玩弄嘴皮子,給你們洗腦的廢物,能保護你們嗎?」
別看孟雙林平時不太愛說話,但不代表他傻。
這些話就挺狠的,堪稱殺人誅心。
唐攀雖然不是廢物,可現在的局面,不正是應了孟雙林的話嗎?唐攀保護了誰?
大批大批的手下死去,他唐攀不是束手無策?還不是要開口求和?
平時那個澹定從容,能言善辯的所謂老大形象,在此刻簡直是土崩瓦解。
慘澹的現實,打得唐攀的臉啪啪直響。
便連唐攀的手下,看到周圍同伴的慘狀,一個個也是心有戚戚焉,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而看着唐攀的眼神,也少了之前的敬畏。
就像孟雙林說的,這樣的老大,值得跟隨嗎?
唐攀心裏在滴血,恨不得將孟雙林千刀萬剮。
可眼下這個局面,他還是得忍。
打,他唐攀不是不能打,但他的戰鬥力在幾百個代理人當中,甚至都排不進前十。
面對邪祟大軍的圍攻,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力挽狂瀾,甚至連自保逃離都吃力。
當然,唐攀倒不是沒有能力逃離現場,只是眼下的局面,他一旦逃離,就意味着眾叛親離,事後還得被樹祖大人追究。
他很清楚,只要他逃離現場,回頭在樹祖大人跟前就等於宣判了死刑。
樹祖大人才不理會誰是誰非,他只在意誰強誰弱,只在意誰能頂事,誰關鍵時刻不濟事。
因此,逃,他也逃不得。
除了求和,唐攀發現自己竟別無他法。
唐攀忍辱負重,深吸一口氣道:「老孟,我到現在還搞不懂,何至於要到這一步?」
孟雙林瘋狂大笑:「那特麼還不是要問你?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都是你挑起來的!」
「我可沒對你下手,那些彈跳怪忽然殺出,你敢說不是你蓄謀已久?」
「放屁,老子敢作敢當。這彈跳怪根本不是我操控的。事實上,我們退出前線,就是因為彈跳怪和幽影怪物脫離戰場,我們是過來查探情況的。你們這些蠢貨挑事,咄咄逼人,還不聽解釋!」
唐攀傻了眼:「你說什麼?彈跳怪不是你操控的?」
唐攀又驚又喜,驚的是彈跳怪竟不是孟雙林操控,那豈非這一架打得十分冤枉。
喜的是,如果不是孟雙林操控,是不是這一切就有挽回的可能性。
孟雙林恨恨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特麼的,老子的手下死了一多半,剩下都掛了彩。唐攀,到這份上,還不如同歸於盡來得痛快些!」
唐攀忙道:「且慢!老孟,你仔細想一想,我們是不是中了敵人的挑撥?彈跳怪既不是你操控的,那是誰操控的?」
孟雙林氣道:「你問老子,老子問誰去?反正不是我這邊的兄弟做的。」
唐攀道:「那一定是新月港灣基地的人幹的!糟了,我們這是中了挑撥離間計!」
江躍在一旁陰惻惻諷刺道:「唐哥,弟兄們死了一多半,你現在說中了離間計?你讓死掉的兄弟怎麼安息?你這樣當老大,弟兄們怎麼能服你?」
還別說,那些殘存的兄弟,一個個看着唐攀,目光也滿滿都是失望,甚至還有不加掩飾的鄙夷。
只有少數鐵杆死忠,還是猶猶豫豫,守在唐攀跟前。至於他們內心怎麼想,唐攀恐怕也沒多少把握。
「唐哥,事到如今,你以為還有和好的可能嗎?以後還能跟他們和平相處嗎?但凡還是個漢子,就帶弟兄們跟他們拼到底!」
「對,拼到底!老子才不信什麼離間計!」
「哄鬼呢!好好的,彈跳怪就從暗處殺出來,不是他們操控的,老子腦袋給你當夜壺!」
一番大戰下來,血流成河,屍積成山。大部分人都已經殺紅了眼,哪裏可能接受得了什麼誤會一說?
什麼挑撥離間,這分明就是唐攀跟孟雙林兩個混蛋怕死,不想再打下去了。
打到這種程度,你們不想打,也得問問流血的兄弟同不同意!、
江躍吼道:「老子寧願死,也絕不認慫!」
「誰慫誰是苟日的!」
叫罵聲中,外圍的彈跳怪又醞釀好了一波攻勢,對着唐攀這邊陣營又是一頓亂噴。
雖然大家已經經受了兩次彈跳怪的噴射,多少已經有些防禦心得。可架不住這覆蓋面實在太大,就算有預備,還是有不少人依舊是中招。
現場又是一片凌亂的慘呼。
江躍叫道:「唐攀,你是瞎了嗎?為什麼彈跳怪只攻擊我們?不攻擊他們?你還信是敵人操控?敵人有那麼仁慈?放過他們?」
唐攀眼下也是遊戲方寸大亂,被江躍這麼一罵,也是着實一愣。
不過理智告訴他,眼前這個傢伙這麼積極活躍,一定有問題。
為什麼彈跳怪幾波攻擊,這傢伙明明實力不是很強,可還是完好無損?難道他每次都那麼幸運?
唐攀想到這裏,忍不住喝道:「老段,你今天這麼活躍,跟平時的你不像啊。」
江躍冷笑道:「唐哥?你想說什麼?你解決不了問題,是不是想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啊?怪我咯?是不是想殺人滅口,然後好跟孟雙林和談?獻上你的膝蓋?然後大度地告訴對方,死掉的幾百個兄弟死都死了,還是要為活人考慮,對嗎?」、
還別說,江躍所說的這些,幾乎每一句都說在了唐攀的心坎上。
當然,江躍這也不是無風起浪。
他是通過窺心術,大致推測出唐攀的心思。
唐攀被戳破心事,自然不會承認,喝道:「不要妖言惑眾!這是敵人的陰謀,你不要惡意扇風點火!」
「呵呵,我扇風點火?你問問死去的幾百個兄弟認不認可?問問活着的兄弟認不認可?」
「不認可!」
「唐攀,你太讓兄弟們失望了!」
「這個時候你要是慫了,別說當老大,你給老子提鞋,老子還嫌你窩囊!」
「孟雙林,老子日你先人!有種來乾死老子啊!」
孟雙林其實打到這份上,也有點清醒過來了。
被唐攀那麼一分析,他也覺得情況有點不對,而且他也看出來,唐攀的確沒有多少繼續對抗的想法。
這一架,孟雙林此刻都有點猶豫了。
如果說雙方是誤會,就算死了這麼多人,回頭在樹祖大人那邊,終究還是有一點點迴旋餘地的。
這要是翻臉打到最後,樹祖大人絕不會放過他們。
樹祖大人只要一個念頭,就能讓他們死得不能再死。
所以,為了那一點點迴旋餘地,為了活下去,孟雙林殘存的那點理智慢慢佔據了上風。
可這時候,戰局顯然不是他孟雙林想停止就能停止的。
別說唐攀那邊還活着的幾十個頑固分子,早已經殺紅了眼,他這邊的手下兄弟,又何嘗不是?
這一戰,已經流了太多的鮮血,死了太多的人。
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止戈罷戰的。
和解?不存在的!
就在孟雙林遲疑間,他這邊的邪祟大軍,忽然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竟莫名其妙躁動起來,兇悍起來。
原本孟雙林因為和解的心思,還放鬆了操控力度的邪祟怪物們,此刻竟又詭異地活躍起來,攻勢竟變得凌厲起來。
當大批大批的邪祟怪物瘋狂加入戰團,唐攀這邊的這些人,顯然就是螳臂當車,根本不夠看。
在一片叫罵聲中,一個接着一個不斷被干倒。
唐攀看着孟雙林,悲憤欲絕:「孟雙林,你特麼不得好死!」
眼前的一幕,讓他不可能再相信孟雙林的話。他甚至覺得,剛才孟雙林就是在演戲忽悠他,讓他放鬆警惕,瓦解他的鬥志。
然後再對他們這邊的陣營發起致命的攻擊。
孟雙林也是目瞪口呆,一臉憋屈:「不是老子,不是老子乾的!都特麼……」
他辯無可辯,現在就算說破天去,恐怕也不可能說服唐攀了。
就像個孩子似的,孟雙林委屈地抱頭蹲了下去。此刻他當真是欲哭無淚。
唐攀嘴上叫罵,心裏卻已經盤算着,照這個局面打下去,不出三分鐘,他就得打成光杆司令。
此刻再不走,可能走的機會都沒有了。
可真當他打算金蟬脫殼時,耳畔傳來江躍的聲音。
「唐攀,你打算熘號嗎?」
唐攀回頭瞥見江躍,面色一沉,語氣變得複雜無比:「老段,想不到,我萬萬想不到,你小子隱藏得真深啊。叛徒,竟然是你!」
江躍冷冷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玩血口噴人這一套?」
唐攀慘笑道:「事到如今,你不用再裝了。說吧,還有誰?我不信,你一個人能幹得了這麼大的事!是不是孟雙林那邊,也有人配合你?」
回答他的,不是江躍的話,而是天降一口銅鐘,哐得一下,將唐攀罩在其中。
江躍知道唐攀要熘號,自然不允許他逃跑。
好不容易讓對方自相殘殺,熘走一個此戰都不算圓滿!
不過,該演的戲還得演,江躍裝作一副受驚的模樣,跳到銅鐘外圍,叫道:「孟雙林,你連唐攀都幹掉了,還不夠嗎?」
孟雙林目露凶光:「都是你這個混蛋,老子撕掉你這張破嘴!」
孟雙林不肯逃跑,竟親自朝江躍這邊撲了過來。
這是江躍喜聞樂見的。
他不怕衝鋒陷陣的孟雙林,反而是擔心這小子有什麼秘法熘之大吉。
他要衝過來肉搏,那簡直是正中下懷。
一道遲緩神光勐地拍出,直接落在孟雙林胸口。
孟雙林駭然變色,驚訝地看着江躍:「你……你怎麼會……」
回答他的,卻是江躍毫不留情的一刀。
孟雙林整個腦袋飛向空中,雙眼朝下看,看到自己沒有腦袋的屍體,正緩緩倒下。
而他的腦袋,則砰的一雙,墜入塵埃。
孟雙林,殺!
唐攀被困,孟雙林被殺,雙方徹底失去了首腦人物,戰場亂作一團。
剩下的人也是越來越少。
到了最後,剩下幾人也打到力竭,紛紛被彈跳怪的毒液給送上了路。
也不是沒有聰明人,在激戰中試圖通過各種手段離開。
可江躍身處戰場,卻一直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所有逃到外圍的人,都被他操控的邪祟怪物圍追堵截。
僥倖能逃出第一層戰圈,也未必能衝出第二層圍堵。
即便運氣好逃出第二層,依舊要面對彈跳怪和幽影怪物的追殺,幾乎沒有一個可以成功逃竄。
當孟雙林留在前線的幾名手下聞訊趕來的時候,現場已經停止了廝殺。不過他們主動送上門來,反而省去了江躍前去追殺的步驟。
幾個來回的掃蕩,周圍十里地內,所有的代理人,除了混入新月港灣基地準備搞破壞的那一批還沒被絞殺乾淨之外,幾乎是全軍覆沒。
而那些混入新月港灣基地的傢伙,顯然也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
他們進入新月港灣基地,就被毒蟲護法的靈蟲給盯上了,也就意味着,他們的覆滅,也就是時間問題罷了。
新月港灣基地內,茅豆豆實在是有些百無聊賴,見外圍打得火熱,他忍不住還是帶着一群人馬沖了出來,總算撈了一個魚尾。
當他哀怨地想找江躍吐槽,江躍卻告訴他,基地內還有一批混入的代理人,他要是不盡興,可以加入追殺隊伍。
這讓茅豆豆又來了興致。
江躍卻是意興闌珊,看着微微發亮的東方,心中卻一點都提不起大勝之下的喜悅之情。
這一戰贏了,完勝!
勝得還十分輕鬆,比預想中要輕鬆十倍。
可那又如何?
死去的,終究還是人類,曾經跟他一樣的同類罷了。
要是不能滅掉詭異之樹,這種重複的殺戮,終究沒有任何意義,更談不上什麼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