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舞 外傳之夜劫城(五)

    酉時七刻。讀字閣 m.duzige.com

    小鏡子雖是新人,但卻並不怎麼怯陣,已鼓起勇氣將這齣夜劫城唱了一半,正至將軍於營帳中定計趁夜奪入城樓。他雖聽見台下有疑惑之聲,但也博得了幾聲喝彩。而接下來便是攻城拔寨的重頭戲了,他也暗定心神要讓自己圓滿謝幕——雖然那幾個坐在當間兒、顯貴模樣的人物對自己的演繹興致缺缺,但小鏡子也只把他們當作漂浮在鼎中的蘿蔔白菜。

    「來來來——傳我將令……」小鏡子卯足了勁頭唱道,只待那扮兵卒的四堂龍套擺開陣型依次入場——龍套本是四人為一堂,本來這夜劫城講的是將軍以精兵夜襲,只用一堂便已夠代表,然而宿秋月卻說要展現將軍決心,將那略微低沉的腔調改得高亢強烈了些,又使了足足十六人來「攻城」,要把場子熱鬧起來。

    然而頭四個人搖旌旗舉花槍地魚貫而出,卻聽得平地一聲驚雷綻開的喝止:「都停下!」驚得小鏡子舞在手中的紅纓馬鞭都險些落地。

    這一道將令中氣十足,卻不是來自戲中的假元帥,而是場外的真武官,披官服的落雁郡衙役團團圍過,着便衣的山河府衛士紛紛立起,使得廳堂內氣氛都冷卻如戶外的積雪。周晏玄面沉如水,扶刀匆匆走到程昭國身邊耳語了幾句,起初程大人還吊着一張不快面孔責備些言語,但後來也稍稍正色,又高聲道:「若無本官命令,所有人都不許移動,若有輕舉妄動者,格殺勿論!」而周晏玄便率領手下從台下到台上挨個檢查者在場眾人身上的物品。

    「這又是……」劉南震這老官僚也是風浪里走過來的,並無失措的神色,只是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些不解,程昭國連忙探身過來解釋。

    「我也要查?」邊枕雲看周晏玄走了過來,不免眉頭一皺,自己好歹也是有夫婿的,哪能讓別的男人把手伸到自己身上?而一向正派的周晏玄也意識到了不妥,只讓邊掌柜將狐狸毛皮的襖子脫下來,見裏面沒有藏着什麼東西之後便作罷。

    還有免檢的便是哈姆德師徒了,哈姆德全程都在周晏玄的眼皮子底下,而鄭榮早在案發地點就被巡捕大人親自徹查過一番,此二人雖然可證清白,但一方面怕亂跑再生出什麼禍端,另一方面二人現在各自方寸大亂,便一起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席間。

    然而本來還如喪考妣的哈姆德經過劉南震身邊卻忽地眼前一亮,那食案上擺着的不正是自己的寶鼎麼?

    日頭西沉氣溫驟降,而劉南震便提出與其再浪費工夫起菜,倒不如一人上一隻鍋子來禦寒。御史之言何人敢違?這晚宴便改作了火鍋——雖說這二十幾張桌上的湯鍋都造型不一,但自己的寶貝卻沒有認不出來的說法。

    哈姆德在獲得此物時特異請西域的巧手匠人仿製了一個贗品。真假鼎外表極其相像,幾乎到了肉眼難以辨明的地步,唯一的不同便是真鼎的內壁處刻有「生生不息」四個古篆字,算是哈姆德刻意沒有造假的防偽標識。

    只是就眼下情況而言,他本人也只能確定御史面前的玩意兒屬於自己,卻不知真假,倒是可以用筷子在鼎壁內部摸索出有無凹凸處來辨別,但你上人家的鍋里去攪合又算是個什麼事兒?

    胡商也在猶豫着要不要向這位大官吐露實情,但又想到下午這劉南震明顯貪財好色的嘴臉便放棄了,這寶物可值他小半條命錢,若這鼎是真的可就逃不出此人的手掌心了——反正旁人也只當它是個尋常炊具,等到宴席結束自己再拿回來不就得了?他的好徒弟鄭榮卻也是與之不謀而合。

    然而思緒萬千、鬱結叢生的也不止這對貌合神離的師徒,後台里一個塗着龍套臉譜的人也不免汗落……而在他的護腕之下正貼着一柄小巧玲瓏的解腕尖刀。

    宿秋月自打聽了那仇家要來聽戲之後便做好了赴難的準備,甚至他投身梨園從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這一天,所以他才會教小鏡子臨時改戲,為的就是趁着烏泱泱一群演員登台之際自己突施殺手,就算自己這條命也交代在這兒也算值得了——可那也要在雪恨之後。

    難道真是天要亡我……宿秋月心中暗自悲涼,那驗身的官差即將到自己跟前,要麼自己私藏兵器圖謀不軌被揭發,要麼便是拼死一搏……只是自己面前便有十餘名衛士阻擋,台下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枕戈待變,自己縱然拼死殺了幾人又有何作用?不過是一群也要餬口的無辜者替死而已。

    正躊躇間,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已經探到了自己身上,就在宿秋月慶幸對方沒有察覺到自己手腕處的利刃之時,那雙手卻像是未卜先知般不偏不倚地按在了那輕薄的刀片之上。

    罷了!

    風馳電掣的衝動湧上心間,宿秋月正欲豹變,那官差卻雷厲在其之前,還未等這名旦有所動作,那柄細小卻森然的刀便已從護腕當中被人探囊取物!


    然而官差卻沒有想像當中的聲張,只是意味深長地與宿秋月對視一眼,那解腕尖刀便被對方裹進袖子裏去,隨即又開始搜起了下一個人的身。

    他……是在幫我?可這又是為什麼?宿秋月又回憶了一下青年官差的面孔,那並不是一張熟悉的臉,略微有些慵懶。

    「哦?您這樣的名伶也來跑龍套麼?」就在宿秋月恍惚思考時,周晏玄也走了過來,逼視着這位需要重點關照的人物。

    把柄已除,宿秋月倒是自若:「大人說的哪裏話,鄙人也不過是下九流的優伶罷了,錦袖園裏名角給人作配也不是稀罕事。」

    「呵……為了這藏木於林的舉動做了不少文章吧……」周晏玄也是半猜半詐,卻是正說着在點兒上:「我聽說這台本是你親自改動的?我想你壓根就沒準備唱你自己的那出戲吧!或者說這才是你真正要唱的一出?」

    「雖然我們這些賣藝的比不得大人高貴,但若說手藝,宿某自認不輸任何同行……一刻鐘的工夫便足夠我卸了妝扮重新畫個臉譜了。」宿秋月也是冷冷道。

    「哼……」周晏玄似乎要從名旦眼中窺出什麼來,但自己最後也的確沒有搜尋到證據,只得作罷:「你最好還是別有什麼異心。」

    過不多時,明燭樓以內便全部搜查完畢,卻是並未有什麼異狀,而邊掌柜也小心地試探着大人們的口風:「沒有異常便是好事,妾身再叫他們重整旗鼓……」

    邊枕雲這恭敬之語,卻引來了程昭國的嗔怒:「還唱個什麼唱!如此掃興,我看你這銜陽客棧所謂安全也只是徒有虛名罷了!打明兒起就不要再開了!」

    「哎,程老弟息怒……」劉南震又於此處做起了好人:「客棧里有命案,那是兇手為禍,又非邊掌柜過錯,你莫要遷怒於人。」

    劉南震的話頗具分量,程昭國登時便不再吹鬍子瞪眼,而劉御史又將頭轉向了美人:「邊掌柜,這戲既然斷了那就到此作罷吧,我也不再追究……只是本官這壺酒還未飲完……若是邊掌柜能作陪,你我二人再把盞同樂,那可要比這聽曲兒更要盡興啊!」

    這話,無疑便是在暗示邊枕雲只有獻身於這老賊才能擺平今日這場差池了,一時間邊枕雲心中也不禁慍怒,差點兒就要罵出聲來。可若是因此得罪了巡鞍御史,那他要鐵了心搞垮個銜陽客棧易如反掌,連帶着家族都要遭殃,所以邊枕雲也只得先應承下來,又藉口自己要去沐浴梳妝便先行離開,再趁此機會思慮推諉之策。

    然而劉南震要帶邊枕雲回房,最高興的人卻是胡商哈姆德,這意味着宴席已經結束,自己終於能夠將寶鼎取回再驗看了,沒想到劉御史接下里的一句命令卻如一桶冰水當頭澆下:「本官筋疲神乏,今日就下榻此處。把這桌案上的餐食酒水全都拿到我房中去,再讓人多拿幾壺好酒過來。」

    「媽的,惹不起我還等不起麼?」那年三十八,站着如嘍囉,哈姆德發誓自己總有一天也得混成個西域首屈一指的豪商——但此刻他也只能一個忍字訣自我安慰,等到明日一早劉南震走後再取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就在胡商捏着手忿忿不平時,另一樁私邀也在同一時刻發生在他身邊——別看正事程昭國是一件不干,但實際上這傢伙倒是頗有幾分借花獻佛、長袖善舞的歪才。你以為他是真的因此而嗔怒麼?無非就是看出了劉南震心中打算,自己來當這個出頭鳥罷了,而劉南震也是心知肚明——程昭國不免自鳴得意,什麼宿秋月宿冬月的,不過都是戲台上的花架子罷了,下了台不都是些玩物?自己這紅臉唱的才叫個漂亮!只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簡直飯桌上擱痰盂,害得自己在山河府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再難擢升,也只得另闢蹊徑去討好劉南震了。

    而劉南震示邀邊枕雲的舉動又何嘗不是自己拋磚引玉?有了巡鞍御史開先河,自己再有樣學樣地請那宿秋月私下一敘又算什麼?

    不過這妙計程大人也沒有獨吞功勞,給自己獻策的小子叫什麼來着?算了,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就行了……這傢伙可比姓周的討喜多了,等回到山河府就借着這樁命案把他和姓周的調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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