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四年前,春風料峭的三月。一窩蟻 m.yiwoyi.com開學季到了,古姄和上次一樣,紮上過肩的蓬鬆馬尾,穿上嚴肅保守的休閒裝,帶上兩千塊巨款,獨自前往三中報名。
她的家離縣三中不是特別遠,公交車四個站的距離。她是走讀生,有時乘公交車往返學校和家裏,有時則步行。
她的父母問過她好幾次,要不要住校。她都拒絕了。
學校宿舍總歸沒有自己的臥室好。
那一年,她高一。她在高一三班讀了一學期,對班級的同學與老師都無比熟悉。她們班有一個嚴肅到仿佛隨時都會給人一巴掌的班主任,還有兩個膽大到敢在班主任的辦公桌抽屜里放死老鼠的男生。
班主任是一個中年女性,姓熊,而且戴了一副高度數眼鏡。「尊師重道」的同學們私下喜歡稱她為「眼鏡熊」。
眼鏡熊本是很溫和的雜食動物,不會主動襲擊人類。但若人類主動惹到它,就是另外一回事。
無論怎樣笨重的熊,要收拾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還是比較容易的。
眼鏡熊習慣在晨昏或傍晚活動,所以班主任總是在早自習或晚自習時段,悄無聲息出現在教室的窗戶外。
教室里稍有異動,便會發生慘絕人寰的「流血」事件。
偷偷放死老鼠在眼鏡熊的辦公桌抽屜的兩個男生都是校園惡霸。一個叫池世榮,又矮又胖,像皮球一樣東竄西跳到處惹事,尤其喜歡捉弄老實學生;一個叫俞小飛,身材適中,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長了一臉難看的麻子。他相對安靜許多,只不過他的安靜一般是指悄悄窺視女生。
兩個惡霸都有非常好的家庭。池世榮的父親是沽縣一家房地產公司的老闆,財大氣粗;俞小飛的父親則在教育局當官,有權有勢。
因為他們都有不得了的父親,在家嬌生慣養,在校當然也是橫行無忌。
池世榮不僅欺負同學,有時還捉弄老師。包括眼鏡熊在內的所有老師,都拿他沒有絲毫辦法;
俞小飛專注禍害女生。他總能三言兩語把嬌俏可愛的女生騙到懷裏,抑或是直接蠻橫地伸出鹹豬手,玩夠之後又把女生踢走。
他們作惡的領域完全不一樣,但總歸都是惡霸,勉強算得上臭味相投。於是他們的關係很不錯,兩人經常合夥欺負老實的學生。
曾經有一個非常老實的男生,被他們欺負得不敢來學校,最後轉學去了五中。
至於女生,也有不少被他們欺負。而女生往往比較膽小,很多時候吃了虧只知道偷偷哭,把眼淚咽進心裏。
上學期就有傳言,十二班的一個女生被俞小飛禍害得去做了流產。
古姄不知道這件事是真是假,不過池世榮和俞小飛的確是惡跡斑斑。
古姄一向對他們敬而遠之。她從不和他們說話,一到放學時間就儘快回家,以免被他們盯上。
那時的古姄還不懂得穿着與打扮,縱然她生了一張清麗可人的臉,但在奼紫嫣紅的高中校園裏並不出眾。
興許這也是她能在整整一學期內相安無事的重要原因。
古姄早就想好了,這學期結束便會分科分班,到時她和他們在不同的班級,她就不用害怕被他們盯上了。
當天報名之後便有晚自習。
晚自習無非就是班級領書發書,眼鏡熊再講一些上學期總結和本學期展望。
然而晚自習開始之後,眼鏡熊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
她說着,便有一個很高、很壯、而且非常陽光英俊的男生從門外走到講台。
似乎他一點也不怕冷,只穿了一件白色橫條的短襯衫以及一條過膝的馬褲。他的頭髮很短,露出寬大的額頭,而額頭下面是明亮的眼睛與堅挺的鼻樑。他的嘴唇很薄,卻不顯嬌嫩,反而有着與眾不同的堅毅。
班上女生,包括古姄在內,大多對他投去驚艷的目光。
畢竟這個男生又高又帥,對懵懵懂懂的豆蔻少女們而言,無疑具備莫大吸引力。
眼鏡熊微笑道:「做個自我介紹吧。」
男生的「自我介紹」簡單到連名字都不說。他站在講台上,一雙如熾盛驕陽的眸子俯瞰下方眾生,爾後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大家好」,然後順過道一直往後走。
古姄的心「撲通」直跳。她坐順數第五排,倒數第四排,屬於教室的中間位子,不好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她的旁邊位子空着,男生很可能會坐她旁邊,然後變成她的帥氣同桌。
——我該怎麼和他相處?
當時古姄心中只有這個既簡單又複雜的疑問。然而這個疑問根本就不存在。
她芳心亂顫之時,男生卻宛如風一般與她錯身而過。他居然看都沒看她身側的空位,直接去了更後排坐下。
她和男生同列,中間只隔了一個座位。而男生的後面是池世榮和俞小飛。
古姄紅着眼偷偷往後瞟,她想多看他幾眼。然而視線被後面的同學擋了大半,她沒看到男生的面容,反而看到了池世榮的邪魅笑容。
她心中暗叫不好,知道池世榮和俞小飛已經把目光鎖定在新來的男生身上。
眼鏡熊叫班長帶男生們去倉庫里領書,然後發書。
每個同學都領到新學期的教材和作業本之後,眼鏡熊隨便說了上學期總結,又說了明早開學典禮的事情,然後淡淡說道:「同學們沒有其他疑問的話,就翻看一下新學期書本,下課後就可以走了。」
她說完便往教室門外走。
忽然,一個清脆綿長而富有磁性的男聲響起。他淡淡說道:「熊老師,我有疑問。」
眼鏡熊看向他,蹙眉道:「你說。」
男生輕輕點了點頭,爾後他站起身,抓起屁股下的鐵架凳子。
在所有人的驚愕目光中,宛如驚雷炸響,宛如槍聲忽起,宛如巨石滾落,霎時捲起滔天大雨,驚濤駭浪。
「砰砰」的重擊鈍響迴旋開來。男生竟手持鐵架凳子,先後砸在池世榮和俞小飛的頭上。
池世榮和俞小飛的頭上都冒出了血花,宛如凋零的樹葉,頹然倒在地上。男生居然還沒停手,他抬腿一腳,把池世榮踢得滾出一米多遠,另一隻腳則踩在俞小飛的胸膛上。
教室變得異常安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這等觸目驚心的畫面已然麻痹在場眾人的大腦,包括眼鏡熊,包括古姄。
好半晌之後,稍微回過神來的池世榮發出悽厲的嚎哭聲。他捂着流血的腦袋,惡狠狠吼道:「你媽的!老子要叫一百個人弄死你!」
男生一句話也不說,他的拳頭已然給了池世榮回復。
宛如閃電划過的拳頭,打得池世榮鼻血直冒。
池世榮終於不再說話,倒在地上裝死。
男生的腳還踩在俞小飛胸膛上。俞小飛咬着牙大罵道:「你他媽有病吧!弄你的人又不是我!快點放老子起來!」
男生冷着臉,腳下不斷發力,俞小飛發出痛苦的呻吟。
男生冷聲道:「是他也好,是你也好,我不喜歡去猜誰,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兩個一起收拾。」
古姄早已看呆了,眼中滿是崇拜。而其他女生也差不多,早已被男生英武的身姿迷住。
班上男生也不例外,他們眼中全是敬佩。
畢竟親眼看到池世榮和俞小飛兩大惡霸被人收拾是大快人心之事。
男生收拾兩大惡霸的過程看似漫長,其實也就短短一兩分鐘。
眼鏡熊終於回過神來。她面帶寒霜走到後排,抬手拽開男生,質問道:「你在幹什麼?」
男生淡淡道:「我在解決我的疑問。」
眼鏡熊厲聲道:「你的疑問是什麼?」
男生漫不經心道:「他們用筆戳我的屁股。我不認為這是小事。」
眼鏡熊目光幽深地盯着男生,許久之後才冷聲道:「你來我的辦公室。」
男生跟着眼鏡熊順過道往外走。
卻在這時,休息夠的俞小飛忽然蹦起來,提起凳子就要砸男生的頭。
男生的反應極快。他回身的同時已一躍而起,宛如古代俠客一般,「無影腳」出世。
只見腿影一閃,俞小飛連人帶凳子倒飛而出,躺在地上沒了動靜。
池世榮原本想趁機偷襲,這會卻完全不敢動了。
他咬牙切齒地盯着男生,威脅道:「你算個什麼東西!這事老子和你沒完!」
男生甩開眼鏡熊的手,大步走到池世榮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他扇在地上,接着面無表情道:「我是人,不是東西。我叫徐旺,徐緩的徐,旺盛的旺。我從不喜歡暗地裏動手動腳。我要打你,不介意被任何人看到,包括你當着你父母的面。」
他說完,轉身就隨眼鏡熊走了。
古姄就是那時候迷戀上徐旺的。世間少年千千萬萬,而十六歲的徐旺,無疑是少年中的少年,世上絕對沒有比他更張狂、更霸道、更不可一世的熱血少年。
這個晚自習非常不寧靜,眼鏡熊和徐旺走後不久,教導主任來了。他領走了池世榮和俞小飛。
教室里一直鬧哄哄的,所有人都在談論徐旺。
古姄一句話也沒說。她用雙手托着腮幫子,腦中早已遐想連篇。
——如果我要談戀愛,就得找徐旺這種男生。不對,我一定得找徐旺談戀愛!
古姄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整個晚自習結束,眼鏡熊和徐旺都沒回來。
同學們三三兩兩散去,古姄卻沒走。
她猶豫許久之後,偷偷去了教務處辦公室。然而眼鏡熊和徐旺都不在辦公室里。
古姄覺得奇怪,徐旺鬧出這麼大的事情,理當在教務處里受罰。
她懷揣疑惑,去了眼鏡熊的辦公室。徐旺居然就在辦公室里好端端地坐着,和眼鏡熊閒聊一些很平淡的話題。
仿佛他們是關係非常要好的朋友。
古姄在外面偷聽,直到徐旺說「熊老師,我差不多該回寢室了」,她立馬往走廊盡頭的樓道跑。
她慢了一步,還沒來得及衝進樓道,徐旺已經看到了她,並且很隨和地說道:「古姄?」
古姄的身子一顫,仿佛全身骨頭都在這一瞬軟掉。
——我連一句話也沒和他說過,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古姄如此想着,硬着頭皮轉過頭強笑道:「你好,徐旺。」
徐旺安靜走到她面前,居然很溫雅地抬手理她額前已經凌亂的頭髮。他的眼神非常溫柔,宛如映在天邊的璀璨星辰。
古姄受寵若驚,宛如觸電一般全身發麻,隨時都會癱倒。但她很沉得住氣,努力站穩身子,臉上也不表現出絲毫驚喜。
徐旺替她順好頭髮,爾後微笑着問道:「你關心我?」
古姄的臉忽然就紅了。她抿着嘴嘀咕道:「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只是恰巧路過而已。」
徐旺失笑道:「熊老師的辦公室恰好在這條走廊的盡頭,是死路。你若路過,可不會路過那邊。」
——你知道就別說出來啊!
古姄憤憤地不說話。
徐旺道:「我來報名的時候看過班級名冊,班上同學的名字我都記住了,只是還不能對號入座。你的名字非常好聽、好記,只不過有些奇怪,諧音是股市的股民。我進教室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猜到你是古姄了。」
古姄驚訝道:「你是怎麼猜到的?」
徐旺道:「純粹的感覺吧。」
他說着,順樓道向下走。
古姄盯着他的背影猶豫片刻,大步跟上去,急聲問道:「熊老師怎麼說?」
徐旺不以為意道:「沒怎麼說。」
古姄問:「沒怎麼說是什麼意思?」
徐旺道:「意思是,該休息就休息,該吃飯就吃飯,該上課就上課,一切照舊。」
古姄睜大了眼,忍不住問道:「你家裏很有錢?」
徐旺搖頭道:「勉強不至於挨餓。」
古姄又問:「那你家裏有人當官?」
徐旺依舊搖頭道:「我父母都是平民百姓。」
古姄不解道:「你家裏沒錢也沒權,卻敢招惹了池世榮和俞小飛?」
徐旺糾正道:「我沒招惹他們,是他們招惹我。如果一個人被欺負了卻還一聲不吭,那就太讓人瞧不起了。」
古姄把這句話記下了,忍不住又問道:「所以熊老師要替你擺平這件事嗎?」
徐旺道:「不知道。」
古姄問:「那你會一直在我們三中上學嗎?」
徐旺忽然抬手按住古姄的腦袋。他溫柔地笑道:「原本不確定。但在我看到你之後,就決定在這裏讀畢業了。」
古姄的臉再次發燙。她吞吞吐吐問道:「什、什麼意思?」
徐旺道:「意思是,我覺得你非常漂亮。如果在三中讀書每天都能看到你的話,我覺得很好。」
——這個人好奇怪。這種軟綿綿的情話,怎麼這麼隨意就對我說出來了啊?莫非他本來就是一個早熟的情種,這種話早就對其他女生說過無數次了?
古姄心懷戒備,佯作冷漠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兩人已經走到一樓。古姄要回家,徐旺要回寢室,兩人該分道了。
徐旺往宿舍樓的方向大步跑,在風中留下一句「你以後就能聽懂了」。他的話語像風,他的人也像風,倏地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往後的一個星期里,學校照常行課。徐旺後排的兩個位子一直空着,池世榮和俞小飛都沒回來上課。
據說還在醫院裏躺着。
徐旺有幾次在教室里向眼鏡熊申請換座位,理由簡單而直白——我想做古姄的同桌。
學生在高中時期,無論是家長還是老師,都竭力杜絕學生早戀。
徐旺的話中明顯帶有濃濃的意圖。眼鏡熊當然不會同意。
古姄感覺非常納悶。他既然想做她的同桌,那為什麼不在最初選位子的時候直接坐到她旁邊呢?
她後來才知道。那時的徐旺也沒談過戀愛,他只是臉上淡定,心裏卻尤為惶恐。他不太敢貿然出現在她的身側。
其實他是非常不善於言語的人。尤其是他在她面前。那天晚上,他們兩人的對話,比他們一學期的對話還要多。
半個月後,池世榮和俞小飛回來了。
兩個惡霸臉上都是殺機,顯然還記恨徐旺。他們正在籌劃如何玩死徐旺。
然後他們真的就行動了起來。
那次古姄放學回家了,並沒有親眼目睹那令人熱血沸騰的一幕。
據班上同學口述,池世榮和俞小飛找了社會上的混混,堵了校門口。
因為放月假,徐旺要回家,必經校門。
那場群架中,徐旺直接無視了所有混混。任他們如何打他,他也不管,一直盯着池世榮和俞小飛亂打。
最後還是池世榮和俞小飛求饒,這場群架才宣告結束。
後來古姄當面問過徐旺。她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的。
徐旺淡淡說道:「打架其實很簡單。無論池世榮和俞小飛叫多少人來,只要他們在場,我就盯着他們打,一定讓他們比我更慘。」
古姄問:「如若他們只叫人來打你,本人卻不到場呢?」
徐旺道:「那我就只能重演一下報名那天的晚自習發生的事情。」
古姄的嘴角止不住抽搐。她發現徐旺真的是一個狠人,狠到連池世榮和俞小飛這種不可教化的惡霸也徹底屈服。
之後兩個惡霸還找過徐旺多次麻煩。他們用了很多種報復辦法,然而最後的結果一定是他們更慘。因為他們只要回學校,徐旺就一定不由分說先把他們打趴下。
有趣的是,高一下期才到半期,池世榮和俞小飛都成了徐旺的小弟。
更讓古姄驚訝的是,徐旺的學習成績好到令人費解。仿佛他每天上課都在偷偷看她,抑或是趴課桌上睡覺。但他的各門功課都沒落下。語數外自然不用多說,文理科都必修的科目,他一點問題也沒有。更奇怪的是,他連理化生、政史地也完全不含糊,全能到極致。
期中考試,徐旺考了年級第二,第一則是快班裏的一個女生。
這並不是奇怪的事情。一江春水一江濤,一山更比一山高。每個學校都有那麼幾個怪物,宛如同年級的大山,沒人可以逾越,連宛如天才的徐旺也不例外。
眼鏡熊是標準的、看成績說話的班主任。徐旺的成績好到誇張,給她長了臉,她當然也非常給徐旺面子。
期中過後,徐旺也終於順理成章成了古姄的同桌。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