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夏秦抱着錢漫欣一路狂奔,肖夢兮沒有追上來,而他抵達蟄城的時候,天已黑透。燃字閣 http://m.ranzige.com
他沒有急着回邊郊的漁場見劉俊,而是直奔東郊,想見夏恬。
錢漫欣醒了,靠在他懷裏,痴痴地盯着他。任他披星戴月,行色匆匆奔跑,她也不問半個字,像乖巧的小貓咪。
這一晚,月光隱逸,星輝黯淡,寂寥如水,仿佛世間萬物都沉睡在黑色的夜裏。
東郊大道上,車輛往來稀疏,零星的探照燈偶然照進牛奶白的護欄里,似乎照出了一個漆黑的人形剪影,以及兩個圓圓矮矮的小山包。
夏秦看到那個剪影,心中忽然升起尤為不好的預感。
他下意識放慢腳步,又疾馳改為步行,緩緩走過護欄,來到別墅外的院子裏。
沈星暮像一座雕像,在漆黑的世界裏一動不動,而他身前堆着兩個泥土包,土還很新,似乎是不久前才埋了什麼進去。
——恬恬!?
夏秦一瞬間想到極其可怕的事情。
沈星暮為什麼會安靜站在這裏?他身前那兩個泥土包,無論怎麼看都像才堆起來的墳包。
夏恬哪去了?被埋在其中一個墳包下嗎?
夏秦忍着心中的不安與悸動,緩緩放下錢漫欣,徑直走到沈星暮面前,冷冰冰問道:「我妹妹呢?」
沈星暮動了一下,黑暗裏的空洞雙眼,宛如極冰世界裏的兩口雪洞,無時無刻傾吐着徹骨風雪。
夏秦立刻怒了,伸手扼住沈星暮衣領,咆哮道:「我的恬恬呢!」
沈星暮抬手,輕輕推開夏秦的手,又撫住自己的胸膛,沙啞道:「夏恬在我的心裏。」
——這算個什麼回答!?
夏秦怒吼,一拳打向沈星暮的面門。
這一拳包含了他的無窮憤怒與全部力量,哪怕是以一扇純鋼的大門,也將被他直接洞穿。
夏秦至今猶記,當初自己將夏恬交給沈星暮的畫面。
沈星暮說,這世上除了他,再沒有人比夏秦更適合保護夏恬。
所以他是怎麼保護夏恬的?
將她放進他的心裏,妥善地保存着,讓她變成永恆?
夏秦不聽那些虛渺的詭辯。
他只知道,沈星暮把他的妹妹弄丟了,他必須打死沈星暮。
就如同當初他開玩笑一般說過的話,如果夏恬在沈星暮身邊出了事,便將沈星暮剁成肉醬丟出去餵狗!
然而夏秦充斥無窮憤怒的拳頭,在打到沈星暮的面門之後,沈星暮巍然不動,臉色沒有絲毫變化,反倒是夏秦的手傳出「咔咔咔」的骨碎聲。
夏秦的雙目猛地一收,因為他能切實地感覺到,剛才沈星暮沒做任何防備,甚至有可能沒注意到他震怒而出的拳勁。
在這種情況下,沈星暮毫髮無傷,夏秦卻因反震力量斷了多處指骨。
而今的沈星暮到底強大到何種程度,才能做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夏秦的思緒飛速翻轉,卻在這時,他身後傳來錢漫欣的驚呼。
錢漫欣盯着草原的某處,捂着臉喚日冕的名字。
夏秦見錢漫欣的狀態有些不對,便努力壓下心中的悲傷與憤怒,詢問道:「漫欣,你怎麼了?」
錢漫欣流着淚,悲傷道:「日冕死了,在你和肖淺裳的婚禮上,為保護婚禮現場被人殺了。」
夏秦記得日冕,以前隸屬巨鼎門的太陽組織,在錢漫欣加入槍神社之後,太陽組織也變成了槍神社的殺手組織,而日冕是太陽組織的第二任首領。
可是錢漫欣忽然如此悲傷地念及日冕,又是為什麼?
夏秦現在不想知道這個原因,只希望錢漫欣快點安靜下來,因為他必須找沈星暮要個說法,已無多餘精力再去管她。
錢漫欣忽然對着空氣悲傷道:「原來是這樣啊。我們是朋友,不是主僕,你死了之後,應該好好安息,不該留在這裏。」
夏秦拉住錢漫欣的手,皺眉道:「你在對誰說話?」
錢漫欣道:「我在和日冕說話。你看不到他吧,因為他是想再見我一面,才變成飄蕩的遊魂,都留在這片草原上。」
夏秦沉默。
錢漫欣又道:「日冕告訴我,他有看到沈星暮和夏恬之前發生的事情,這件事並不怪沈星暮,你不要再生氣了。」
夏秦冷笑道:「他把我妹妹弄不見了,這事不怪他?」
錢漫欣小聲道:「現在最難過的人是沈星暮,你不要再找他麻煩了。」
夏秦鬆開錢漫欣,定睛看向沈星暮,冷冰冰說道:「給我一個解釋。如果你能說服我,我就放過你。」
沈星暮依舊立在原地,宛如早已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
夏秦大罵,雙拳緊握,再次呼嘯打向沈星暮的面門。
他不信,自己的拳頭還不如沈星暮的臉硬。
然而熟悉而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
夏秦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拳頭沒有打歪,沈星暮也沒有躲避,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的拳頭即將打到沈星暮的臉時,仿佛時空發生了細微的錯位,他的拳頭莫名打在了空氣上。
這種情況看似不可思議,無法理解,但夏秦曾經的的確確見識過這種玄之又玄的力量。
曾在弭城艾縣的梔子鎮,夏秦與萬青虹生死決鬥之時,這種力量多次出現,在危急關頭救下他的性命。
因為這股力量的主人是夏恬。
當初夏恬就是因為多次使用這股力量,最終陷入深度沉睡,才會被夜鷹組織包圍,陷入九死一生的危局。
現在這股力量再次出現,豈不證明夏恬還活着?
夏秦定睛看向沈星暮,厲聲問道:「恬恬在哪裏!」
沈星暮依舊不說話。
夏秦便環顧四周,大聲呼喊夏恬的名字。
空曠草原上傳來綿長的回音,卻久久沒有夏恬的回應。
正當夏秦準備再次攻擊沈星暮時,他的耳邊又確乎響起了夏恬的聲音。
她對他說「哥哥,不要再胡鬧了」。
夏秦滿懷希冀立刻問道:「恬恬,你到底在哪裏?」
然而他問出去話石沉大海,再沒有絲毫回應。
夏秦紅着眼看向沈星暮,再次質問道:「我的恬恬呢!你告訴我,她到底在哪裏!」
沈星暮的眼睛終於動了一下,冷漠地看過來,沙啞說道:「夏秦,如果你不想死的話,現在就滾。」
夏秦勃然大怒,夾帶無窮威壓的拳勁再次呼嘯打向沈星暮。
結果卻和之前一樣,他的拳頭和沈星暮的身體莫名錯開,打到了空氣。
夏秦咬牙切齒,飛速思考接下來的辦法,然後他很快發現,現在的情況是,他拿沈星暮沒有任何辦法,因為沈星暮比他強出不止一個量級。
錢漫欣忽然上前抱住夏秦的胳膊,急聲勸道:「夏大哥,不能再胡鬧了,沈星暮真的會殺人的!」
夏秦怔了一下,再次看向沈星暮,這才發現他的眼中已是殺機瀰漫,全身上下都蔓延着哪怕尋常人也能察覺到的強烈殺氣。
夏秦狠狠一咬牙,沉着臉問道:「你想殺我?」
沈星暮沙啞道:「我不會殺你,因為夏恬會保護你。」
夏秦問:「那你想殺誰?」
沈星暮道:「所有人。」
他的話語冷冰冰的,不帶任何感情,夏秦卻感覺毛骨悚然。因為他真切感受到了,沈星暮這淡漠的話音中,藏着無窮無盡的殺機。
沈星暮是真的想殺光世界上的每個人!
不待夏秦反應,草原外忽然傳來異常陰翳的嘲笑聲。
有男人放肆地譏誚道:「好大的口氣,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本事。」
夏秦循聲看去,便看到黑暗中有一個漆黑的人影正緩步走來,而奇怪的是,分明沒有光線,他卻仿佛看到了來人身上附着的鮮紅血色。
待這人走近,夏秦立刻認出他,正是萬青虹!
萬青虹身上同樣充斥着冷肅的殺伐氣息,而且全身浴血,像是剛經歷了一場屠殺,沾滿了無數無辜者的鮮血。
夏秦當即明白過來,萬青虹找來這裏,是為了殺死自己。
夏秦想到多年前自己手刃萬驍的場景,那時的萬青虹宛如提心弔膽的小老鼠,小心翼翼地逃跑,連出氣都不敢弄出半點聲音。若非他心存些許仁德,萬青虹當時便已成為冰冷的屍體。
所以劉俊說的是對的,他不該婦人之仁,留下萬青虹這個禍害。
而今的萬青虹已經成長到讓所有人刮目相看,乃至不敢直視的地步。
夏秦早已不是萬青虹的對手,不可能擊敗他,甚至極難從他的手上活下來。
萬青虹走着,每一步都帶着詭異的沉重感,仿佛巨人蒞臨,帶着排山倒海的威亞,以及屠戮萬千生靈的凶機。
當他距離夏秦不到五米時,夏秦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常年在黑道中廝殺的夏秦,早已聞慣了這種氣味。
但他可以發誓,這一次的血腥味,絕對比他以往聞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濃稠得多。
萬青虹來之前到底殺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啊?
夏秦有種錯覺,便是站在自己眼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片屍山,一條血河。
這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血色壓迫幾乎奪走夏秦的神志,一時呆呆失神,仿佛已經接受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
可下一刻,一隻溫暖的手撫住他的臉,那源自血液與靈魂的鼓動,將他的思緒猛地拉回來。
此時錢漫欣的手就這般安靜地撫着他的臉。
夏秦感覺到了,她的手心傳來的溫暖以及細微的脈搏。
那是生命的力量,源自他的妻子,也源自他未出生的孩子。
夏秦的神色一冷,淡淡說道:「漫欣,站遠一點,這裏的事情交給我。」
錢漫欣乖巧地點了點頭,撫着大肚子緩緩向邊上走去。
——我已經沒了恬恬,不能再讓漫欣母子受到任何傷害!萬青虹是凡人也好,殺神也好,他敢來,我就敢殺!
夏秦的心中湧出強大的信念,在錢漫欣前腳剛踏出的一刻,他便雷霆出手,洶湧的拳腳夾帶仿佛撕裂虛空的偉力,陡然攻向萬青虹。
萬青虹的眼中泛起冷意,雙手若閃動的電芒,不斷變換動作與姿勢,輕而易舉擋下了夏秦的全部攻勢。
夏秦一個飛身橫掃,而後借力後退,飛速思考對比雙方的實力差距。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確不是萬青虹的對手,畢竟第一輪交手中,萬青虹一次也沒進攻,夏秦卻無法突破他的防禦,甚至被他防守時產生的反震力量傷到了不少。
這是一場硬戰,絕對不能後退半步的硬戰。
夏秦已經輸過一次,那次差點害死夏恬。
而這一次,他已然擁有絕對不能輸的理由!
如果拳腳無法對萬青虹造成傷害,那就拼「念」,拼血咒吧!
夏秦猛地咬破手指,對空滴血刻畫血咒。
他是一個天才,在領悟「念」不久時,便已自創出控制天象的血咒。
時至今日,他的「念」已經有了飛速提升,對天象的控制更是爐火純青。
流動的血色符文在虛空中飛速放大,於是黑雲幾乎壓到地面的天空陡然照亮。
一道又一道閃電呼嘯隱現,化成了瑰麗而震撼的雷海。
夏秦不信,這滔天的雷霆力量還不足以對萬青虹構成威脅!
可是當他駕馭無窮雷霆力量,準備對萬青虹發動絕殺一擊時,心中猛然升起無窮無盡的驚懼與惶恐。
因為萬青虹體表的鮮血仿佛是活的,艱澀附着在他身體上的每一滴血液,都仿佛沸騰起來,釋放出無與倫比的邪惡力量。
夏秦仿佛聽到了無數人的慘嚎,而那慘嚎聲便來自萬青虹的滿身鮮血。
——我到底在和一個什麼東西戰鬥?現在的萬青虹真的是人嗎?
夏秦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再定睛看向萬青虹時,驀然發現他的身體好像有了詭異的變化。
他像一個漆黑的旋渦,抑或是一個足可吞噬世間一切的黑洞,無休無止釋放着令人驚心悼膽,毛骨悚然的惡意。
於是夏秦還沒動手,便已預見到自己失敗的結局。
然而現在已經沒有退路可言。
夏秦能做的只有背城借一,決一死戰!
卻在這時,兩人的戰場又有了新的變化。
如果說萬青虹的給夏秦的感覺是一個黑洞,那麼此時突兀闖入的力量便漆黑而無窮的蒼茫宇宙。
夏秦認真心中的悸動,咬牙回頭,便看到沈星暮正緩步走近,面無表情地看着萬青虹,沙啞說道:「這裏是夏恬的家,如果你想破壞這裏,我就殺了你。」
平淡的話語,卻有着堪比天塌地陷的恐怖壓迫力。
萬青虹眼中的殺機與血色在這時急速消退,漆黑的瞳仁里有了一絲屬於人性的清明。
他震驚地盯着沈星暮,好半晌之後才厲聲問道:「怎麼可能!我的惡念種子為什麼會怕你!你到底是誰,怎麼可能做到這種事情!」
沈星暮漠然道:「要麼滾,要麼死。」
之前還宛如殺神,攜帶不可一世之姿的萬青虹,這會發了瘋一般咆哮起來,宛如古時獨孤求敗的天才劍客,忽然發現自己的劍術在另一個高手面前,像小孩子把玩竹竿一樣。
於是不可言的心理打擊讓他崩潰,狀若癲狂,悽厲怒吼。
夏秦吃驚這會,便見萬青虹身若流光,一個閃爍便已退出數百米。
夏秦收回血咒,漫天閃爍的雷海隨之沉寂下來。
沈星暮偏頭看向夏秦,用同樣漠然的語氣說道:「你也走,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對你做什麼。」
夏秦埋下頭,咬牙問道:「恬恬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星暮沙啞道:「她主動選擇死亡,我就只能用這個世界來為她陪葬。」
——恬恬是自己選擇死亡的?
夏秦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還想問,沈星暮卻一揮手,捲起強勁的風浪,直接將他推開數十米,遠離了夏恬的別墅。
同樣的,錢漫欣也被勁風吹了出來,但沈星暮好像還殘留着些許人性,只將她趕走,卻沒傷到她。
夏秦接住錢漫欣,再次看向沈星暮,便見他安靜地蹲坐在別墅的大門前,一動不動,宛如木雕。
與此同時,夏秦的身後再次傳來濃郁的血腥味。
萬青虹並沒有走遠,只不過害怕沈星暮動手,方才退出別墅。
可是他的目的依舊沒變,便是要殺夏秦泄恨。
夏秦冷眼看向萬青虹,安靜捏緊雙拳,已然做好破釜沉舟,抵死一戰的準備。
這一晚,蟄城東郊電閃雷鳴,火光四濺,爆破不斷。
以夏秦和萬青虹為中心,方圓數公里範圍變成寸草不生的原始地帶,只有碎石與塵沙,不見任何屬於人類文明的東西。
唯獨倖免於難的只有東郊草原上的別墅。
***
弭城郊外,沖天而起的怨塔不斷釋放邪惡哀嚎,於是整個城市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本秩序井然的城市裏一夜之間發生無數起暴動事件。
平日裏溫文爾雅,雍容和煦的在職員工,忽然獸性發達,強姦在職女員工,並將其殘忍地分屍;三口家庭里,任勞任怨的妻子忽然手持菜刀,將正在吃飯的丈夫和兒子砍成碎片;習慣垂釣的老人,忽然像魚塘里拋下雷管,霎時飛魚滿天;課堂上寬以待人的老師,忽然將學生打得體無完膚,並逼迫他們脫下衣服;銀行在職員工堂而皇之捲走公款;踏實工作的工地爆破員,忽然引爆了員工宿舍;十幾歲的小男生,殺了母親拿走了家裏全部的錢;原本維持治安的警察變成了窮凶極惡的暴徒,將報案者一槍崩頭……
一起又一起匪夷所思的犯罪時間在弭城境內接踵發生,一夜之間,美麗的大城市變成了暴動者的天堂。
施暴者猖獗大笑,受害者無助哭泣。
於是受害者也逐漸變成施暴者,弭城出現全民無目的暴動的慘相。
盤踞在弭城的巨鼎門上萬幫眾同樣行動起來,他們手持各種武器,在大街上無差別屠殺,街上沒人之後就挨家挨戶破門而入,殺人越貨。
所有人都變成了魔鬼,而容納這群魔鬼的弭城,隨之變成地獄。
安夢初站在怨塔頂端,冷漠注視着弭城內發生的一切。
她知道,這些人忽然性情大變,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怨塔。
怨塔容納了無數人的怨念,而怨念本身是會傳染、放大的。
每個人都會抱怨,而抱怨本身就是怨念的一種形式。
員工抱怨領導尖刻,一毛不拔;學生抱怨老師不通人情,佈置的作業太多;妻子抱怨丈夫拈花惹草,不顧家;孩子抱怨父母不願給零花錢,買不到零食;窮人抱怨自己的工作不好;富人抱怨自己的錢來得還是太慢;少女抱怨少年用情不專;少年抱怨少女拜金,唯利是圖……
這種種抱怨追本溯源,依舊是源自貪慾。怨塔無限放大了人們心中的怨念,便同時放大了他們的貪慾。
當貪慾佔據人的理智,便將發生不可預測的災難。
現在的弭城,已經變成怨塔干擾下的犧牲品,然而怨塔的影響還在擴大,很快便會覆蓋弭城數十個縣,蔓延到周遭的蟄城、霓城、緒城、赫城等大城市,再然後是全國、全世界。
所以夏恬,徐小娟,章嫻等人,不只一次說過,怨塔非常可怕,足可毀滅這個世界。
當所有人的理智都被怨塔干擾控制,人類當然會自相殘殺,直至最後滅亡。
造成這一切悲劇的罪魁禍首便是安夢初。
她立在怨塔塔尖,安靜感受着怨塔內部不斷湧出來的強大力量,而這仿佛無限的力量,還在不斷增長。
當全世界都被入骨的怨念侵蝕,怨塔便將強大到絕對無法匹敵的高度。
安夢初要用這股力量去對付惡念空間。
她深信着,自己大費周章準備五十年之久的怨塔,必定可以摧毀惡念空間。
只要能毀滅惡念空間,哪怕最終的代價是全人類死亡,對她而言也是值得的。
她會復活佟深眠,讓浩瀚的世界變成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於是他們可以像西方神話里的亞當和夏娃一樣,重新創造一個沒有惡念空間的世界。
所以弭城的犧牲是值得的。
這麼說不對,應該說全世界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安夢初埋下頭,細長髮絲垂下,使得她的視線變得斑駁繡錯。
她看到了手心的花。
那是一朵由佟深眠幻化的、純白的、氤氳而聖潔污染的花。
——哪怕全世界都墜入永夜,只要這一朵象徵着無窮善念的花朵還存在,任何毀滅都將換來更美麗的新生吧。所以,深眠,請你原諒我所做的一切。
安夢初心中呢喃着,再次抬眼,漠然地看向霓城方向。
她能感覺到,就在霓城,一個無法用言語描述的強大勁敵即將出現。
那是惡念空間的承載者,也是惡念空間的主人。
怨塔和惡念空間最初與最終較量即將展開。
這場戰鬥將決定這個世界的最終走向。
安夢初不怕輸,因為縱然她輸了,也能擁着佟深眠永遠沉睡。
無論是輸是贏,是生是死,對安夢初而言,都是最好的解脫。
一個掌握淡漠自身生死,並且掌握着怨塔的女人,究竟有多可怕。
這種事情恐怕只有之後必將出現的仇世才能有幸體會。
***
惡念空間,層層疊疊的邪惡花海上空,仇世雙目緊閉,四肢鬆散,下面的每朵花都釋放出肉眼可見的黑色流束,連綴着他的心口,源源不斷注入人類的惡意。
他做了一個非常漫長的夢,夢裏他還是那個不諳世事,活躍在山林里的頑皮小孩。
父親每天勞作,母親每天采菜打米煮飯,姐姐則會從遙遠的山下帶回一個個精彩而讓人神往的城市故事。
父親和母親都含笑告訴他,他們會守護他一輩子。
姐姐也對他說,每天都給他講有趣的故事。
他在無憂無慮而幸福無比的環境中長大,考上了北科大,認識了應用物理系的講師童遙。
他們一見鍾情,互訴衷腸,最終喜結連理,走近婚禮的殿堂。
這個漫長到宛如半生的夢,卻在眨眼間結束。
於是噩夢開始。
仇世看到父親和母親都倒在觸目的血光下,姐姐則用盡全力堵住家裏的地道入口,不讓歹人發現。
隔着地道入口沒嵌合好的縫隙,他看到姐姐眼中的希冀,仿佛是叫他把她的那一份也活出來。
之後他認識了童遙,那個女人聰明而高冷,無論他怎樣愛她,她也無動於衷,回以水火不侵的冷漠。
她問他,你拿到第三朵惡念之花,控制惡念空間之後,是不是會發起末日浩劫,不分好人壞人,將他們全部殺掉。
她還問他,會不會連她一起殺掉。
——這個女人不是聰明絕頂嗎?怎麼忽然變得這麼愚蠢了?我若不殺掉所有人,那還要惡念空間幹什麼?問我殺不殺她,真是矇昧無知,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死了,她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不如、不如……
仇世猛地睜開雙眼,看到惡念空間裏不斷枯萎又不斷滋生的花海,立刻明白過來,自己與惡念空間正在同化,等不了多久,他便會以天神的姿態降臨人世,給予這個不可理喻的世界致命一擊。
可是他回想起那個夢,心裏空落落的。
——如果父母和姐姐都還活着,如果童老師願意接受我,那該多好啊。
仇世想着,驀然捏緊拳頭,對着虛空大喊道:「惡念空間!」
虛空的某處扭曲着,一朵天仙子憑空長成,對着他恭敬問道:「主人,有何吩咐?」
仇世冷冰冰問道:「同化還要多久才能結束?」
天仙子道:「大概半天吧。」
仇世點頭道:「我知道了。」
天仙子道:「安夢初構建的怨塔已經成型了。」
仇世問:「怨塔很強嗎?」
天仙子道:「怨塔很棘手,但好在安夢初沒有抓到夏恬或徐小娟,導致怨塔的根基並不穩固。」
仇世淡淡說道:「所以怨塔不足為懼,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天仙子道:「但是我很擔心沈星暮和葉黎,這兩個人男人是歷屆遊戲玩家裏最奇怪的兩個。一個可以為了自己愛的人去熱愛這個世界,另一個則可以為了自己愛的人去毀滅這個世界。在這熱愛與毀滅之間,似乎潛藏着某一縷不可控的變故。」
仇世搖頭道:「他們兩個喪家之犬,有什麼好顧慮的?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待同化結束,我第一時間殺掉他們。」
天仙子道:「你向童遙許諾過,不殺沈星暮。」
仇世冷笑道:「我說的話可信嗎?」
天仙子「嗤嗤嗤」邪笑起來,尤為恭敬地說道:「主人英明!」
半天過去,現實世界裏再次到了黎明時分。
以霓城為中心,不斷暴動的人們早已忘記這個世界還有黎明。
而遠離霓城的其他大城市的人們,卻沒能等來新一天的黎明。
這一天,月亮落下後,太陽再沒有升起,世界仿佛陷入了永夜。
全世界的人民出現恐慌現象,接連造成多起暴動,許多大城市裏已出現交通完全癱瘓的混亂景象。
犯罪分子抓住這個機會,開始四處燒殺搶虐,殘害平民。
黑道分子也在這個時段變得異常活躍,大批手持砍刀或匕首的幫眾光着膀子,袒胸露乳,成群結隊,招搖過市
邪教教徒們開始踴躍活動,網上造謠,稱這是上帝的懲罰,世界末日即將降臨,想要得到上帝的庇護,乘上諾亞方舟的人們,就快點入教吧。
不明就裏的人第一時間入教,散盡家財,對着偉大的教主雕像頂禮膜拜。而更多心寬的人,倒在自家的床上呼呼大睡,享受這個意外而難得的假期。
各個國家高層第一時間做出相應政策,勢必查清楚長夜不明,黎明不出的原因。
於是全國很快播報一條新聞,聲稱長夜只是暫時的,有大片星際塵埃從太陽表面划過,遮擋了陽光。
恐慌得到一定的緩解。
可惜這只是暫時的,半天過去了,天空沒有絲毫明朗的跡象。
相反,更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隨後發生。
終年沉默的火山,突然噴射滾燙熔岩,下起鋪天蓋地的火雨,將周遭村落燃成廢墟;
常年無地震的城市,毫無徵兆爆發超過八點零級的大地震,數分鐘內,繁榮美麗的大城市毀於一旦;
大海氣旋改變運作規律,沿海城市接連出現高等級颱風、龍捲風等災害,幾乎將整個地面都捲起來全數攪碎;
颱風過境,洶湧的海嘯緊隨而至,滔滔海浪帶起無數兇猛海底生物,瞬間淹沒沿海城市;
只在教科書或電影裏出現過的酸雨瓢潑落下,將浩瀚大地轟擊得滿目瘡痍,而沒多久,酸雨又凝聚成了高濃度的酸雪,腐蝕性與破壞力再次攀升;
天外有了明亮的流星雨,在近地高空不斷釋放火星與熱量,最終變成漆黑的隕石,一顆接一顆砸在被酸雪腐蝕的大地上;
江河倒卷,大山崩塌,一切肉眼可見的東西,仿佛都循着一個奇特的規則,緩緩變成齏粉,化作虛無的空氣;
世界多處出現漆黑的巨坑,有的巨坑開裂在地面,不知其深度,投石久久不聞迴響,人一旦掉下去,便將永遠失蹤,而更古怪的是,有的巨坑居然就浮在空中,將石頭投進去卻不從巨坑的另一面飛出,反而消失無蹤;
未知而遙遠的地方,仿佛有低沉而肅穆的歌聲,歌詞裏唱誦人類的罪惡與愚昧,神祇的震怒與末日的災難。
所有不可思議的災難集中在這個永夜裏連續爆發。
這種種跡象似乎都指向一個事實,便是世界末日到了,所有人都將沉睡在這個長夜裏。
然而在這人人惶恐,人人自危的時候,有三個地方平靜如初。
蟄城北科大仿佛被上天眷顧的學校,沒有地震,沒有酸雪,更沒有漆黑而深邃的巨坑。
教學樓,宿舍樓,圖書館,操場,運動場一切都完好無損,包括在校的數萬師生,均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沒有人察覺到,人流擁堵的大操場上,一個身着紺桔梗色連衣裙的女老師,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靜,捧着厚厚的物理教材,恬靜自若地站着,雙手合十,閉眼祈禱着什麼。
蟄城東郊的別墅,仿佛一片世外淨土,四周的一切都已殘破不堪,比之原始的荒野還要荒涼,唯獨草原上的別墅玩好無損。
一個面容冷峻的男人蹲坐在別墅的大門前,嘴裏念念有詞地說着什麼,眼中的凶光越來越強烈,似乎隨時都會一躍而起,向着未知的地方衝殺而去。
蟄城東外環的一家小酒店的一個包廂里。
男人宛如木偶一般,怔怔地看着地面的濃稠血水,空洞的雙目里不時閃過悲哀與悸動。
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抱着他,神情悽然,流着淚述說道:「老公,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然我就白死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