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念空間 第六章 信紙

    測試廣告1葉黎回了十五中,高一五班正在上數學課,他從後門徑直走向靠窗的最後排位子,不去看講台上捏着粉筆講課的老師,也不看教室各個方向投來的厭棄目光,旁若無人地坐下,隨後趴課桌上就睡。墨子閣 www.mozige.com

    「叮鈴鈴——」

    下課鈴聲響了,老師抱着教材走了,葉黎也醒了,但依舊趴着不動。教室里嘈雜一片,不少人滿嘴閒言碎語,都在抨擊他。

    葉黎能聽到那些人的鄙夷謾罵,卻充耳不聞,心中在想,該把手機里的哪一張照片發送給丁偉看。

    「葉黎,你終於回來了。」

    葉黎聽到一個很近的男聲,是有人在對他說話。

    他抬起頭,看到自家的帥氣班長徐武真正對着他和煦地笑。

    葉黎揉了揉眼睛,漫不經心地詢問道:「班長,有什麼事嗎?」

    徐武真道:「今天柯丹琦找過你。」

    葉黎皺眉道:「柯丹琦不是十七班德智體美樣樣優秀的美女嗎?她找我幹什麼?」

    徐武真搖頭道:「她原本是來傳信給你的,可惜你不在,她就把信給了我,叫我轉交給你。信紙被信封完全密封了,我並沒有動過,不知道裏面的內容。」

    葉黎看到徐武真從屁股包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黃色信封,當下驚疑起來。

    ——我是認識柯丹琦,可是她怎麼認識我的啊?

    雖然在十五中,情意相投的男女學生會偷傳尺素,寫上一些軟綿綿的肉麻情話,也就是俗稱的情書,但葉黎不認為柯丹琦送來的這封信會是情書。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憑自己這張臉、這身德性,絕對不可能吸引大美女的關注。況且「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這種男生,也只有品質德行和他同等低劣的女生才瞧得上。

    徐武真放下信封,溫和地勸說道:「葉黎,你回來了,就不要再逃課了。雖然吳老師以及教導主任都說放棄你了,隨你怎麼折騰,但你是學生,在學校多學一點東西,總歸是好的。」

    葉黎對徐武真有好感,因為這位班長真的做到了對同班同學一視同仁,從不親近誰,也從不針對誰。

    整個班級,包括老師在內,除了龔攀等和葉黎半斤八兩的差生,其餘人均瞧不起他,認為他是班級里的一粒耗子屎,遲早會攪壞一鍋湯,徐武真卻願意心平氣和、推心置腹地與他平等對話。

    葉黎沒被說動,但依舊點頭應付,算是勉強回應了徐武真的一番善意。

    沒多久,上課鈴聲響了。

    葉黎不聽課,而是拆開信封,仔細看信紙上的內容。

    葉黎想到了,柯丹琦送來的信,很可能不是她本人寫的,她只是替某人送信而已,卻不曾想,寫這封信的人是何思語!

    葉黎看到巴掌大的信紙的右下角,用天藍色墨水落款的「何思語」三個字,心中忽然升起強烈的懊悔之感。

    這封信的內容很長,小紙條上排滿密密麻麻的娟秀字體,每個字都小得像螞蟻一樣:你好葉黎!冒昧寫信給你,如果給你造成困擾,請你原諒。我注意你很久了,從上學期開始,我就經常看到你。你陽光,帥氣,而且非常有個性,和其他男生完全不一樣。我想,我們經常偶然碰面,應該是緣分。我想交你這個朋友,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和你說。這學期你經常不在學校,我見不到你,沒機會也不好意思唐突地叫住你和你說話。我聽很多人說,你是壞學生,隔三差五逃課,和社會上的人走在一起,吸煙喝酒,打架鬥毆,還欺負沙丘地那邊的居民。這樣不好,因為我們都還是學生,還沒到吸煙喝酒、和人打架的年齡。我們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爭取高考考出一個好成績。我很擔心你,又沒有正當立場勸說你,所以抱着僥倖心理,寫了這封信,托人送給你。這些話都是我想對你說的,如果你看了信不開心,我再次向你道歉,希望你別討厭我。

    信紙上的墨水香氣里似乎還夾雜着獨屬於何思語的淺淡體香,葉黎心裏暖暖的,只覺心曠神怡,仿佛看到她正對自己溫婉而會心地笑。

    葉黎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收回信封,再把信封夾在幾乎沒翻過的語文課本里。

    隨後他陷入了苦惱。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何思語會注意到他,所以他為了抓住她,暗中做了很多事情,其中最難否定的也最難處理的一件事,便是和丁偉勾肩搭背,互稱兄弟。

    在這封信到來之前,葉黎心中制定的計劃是:先厭學,再逃課,每天在紅雲大道三段的各條街巷的網吧、遊戲廳出沒,儘量讓丁偉注意到自己。然後他用了接近半年的時間,成功變成了丁偉最看重的「好兄弟」。再之後,他就可以利用丁偉的色心去搞定何思語。

    事實上,縱然丁偉今天不主動提及何思語,葉黎也會在不久之後找機會把她的存在告訴他。葉黎知道丁偉好色得很,一旦發現十五中存在這樣一個出塵不染的美少女,定然色慾薰心,千方百計把她騙出來。

    然而丁偉雖好色,卻沒有不計後果的色膽。他只是想用自己的色相騙何思語上床而已。

    何思語這種女生當然不是丁偉那張俊逸臉皮能征服的。

    所以丁偉會失敗。

    他失敗之後就只能含恨放棄。

    葉黎出場的機會就到了。

    葉黎自認在許多方面都不如丁偉,但有一點,他比丁偉強出一萬倍。便是丁偉不敢對何思語用強,他卻敢。

    到時候丁偉一走,葉黎便凶相畢露,直接把何思語摁倒在地,占完便宜之後,再用手機拍下一些把柄,就可以在未來不斷逼迫她就範了。

    這是葉黎的全盤計劃,而且這個計劃一直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中間從未出現任何差池。

    就在今天,丁偉知道了十五中還有一個叫何思語的美少女,標誌着葉黎的計劃又向前跨進了一大步。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何思語居然早就注意到了他,並且願意為他親手寫這樣一封滿是溫柔的信。

    這件事足以證明,他從一開始便能光明正大地追求她,而且成功的幾率不低。畢竟何思語的筆下,處處透露着溫柔與關懷。

    可是他錯過了這個正當的機會,反而選擇了不入流的下三濫手段,所以他心中懊悔。

    好在他的整盤計劃只做足了準備工作,還沒有正式進行,他還有懸崖勒馬,做回乖乖學生,然後去追逐她的機會。

    葉黎在心中做了決定,從現在開始,和丁偉劃清關係,做一個像模像樣的學生。

    於是他給何思語寫了一封回信,內容是:何思語大美女,能收到你的信,我倍感榮幸,怎會生氣?但有件事我必須糾正一下,我不吸煙也不喝酒。你的心意,我全都收到了。我會聽你的話,好好學習,慢慢向你看齊,爭取和你考同一所大學。

    葉黎的文字功底非常差勁,這短短四句話,便是他絞盡腦汁,反覆修改之後,寫出的、勉強還算通暢的信。

    他把信紙折好,思索着自己是親自去送信,還是托人送信。

    他想到何思語的信便是托柯丹琦送來的,證明她心中也有些羞澀,害怕別人知道她給他寫信的事情。

    葉黎覺得,自己應該考慮她的感受,儘量避免別人知道兩人有書信往來。畢竟她是在校萬眾矚目的美少女,書信的事情一旦被好事的人的看到,不出一天,他們的事情一定會被弄得人盡皆知,甚至有可能演變出多個宛如天方夜譚的奇特版本。

    如果發生這種事情,無論是葉黎還是何思語,都會面臨不少麻煩。

    葉黎倒是無所謂,但何思語肯定不願意見到這種事情,說不定會為了堵住好事者的嘴,再也不給他寫信。

    葉黎正決定托人送信給何思語時,心中卻再次生出邪惡的種子。

    他仔細想了一下,發現知道這件事的人越多,反而對他越有利。

    在這個流言有時比真相還要誘人的時代,所謂眾口鑠金,只要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兩個存在不可道人的秘密,並且以訛傳訛,不斷誇大,他們就有可能因輿論真正走到一起。

    畢竟人言可畏,事情的真相併不可靠,假的可以被無數嘴巴說成真的。

    葉黎心頭一熱,當下決定親自去送信。

    下課後,葉黎捏緊拳使勁拍了一下課桌,又深吸一口氣,大吼一聲,試圖引來班上同學的注意,接着一臉驕傲,鼻孔朝天地向外走去。

    他出了教室門,發現並沒有同學因好奇而跟出來,心中便有些不忿,只好另想辦法。

    他的腦子不靈光,想不出巧妙的好辦法,乾脆發了狠,直接把雙手合成喇叭張,對着相隔二十米遠的十四班教室大吼道:「思語,我喜歡你!」

    不得不說,越沒腦子的人,做事越具備衝擊性。

    他這一吼,把教學樓四樓學生驚出好大一片,不少人循聲張望,尋找那個誇張的聲源。

    葉黎不覺羞怯,更不覺丟人,見好事的人變多,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速跑向對面長廊,氣喘吁吁地來到十四班教室門前。

    他身後跟了一大群愛看熱鬧的人。這些人無疑是認為葉黎心中沒個數,是那種大張旗鼓跑來找何思語表白,然後等着被拒絕的蠢貨。

    葉黎不去聽身後的竊竊私語,站在教室門前清了清嗓子,對着教室里再次喊道:「思語,我來回信了。」

    何思語坐教室的中間第三排,這會正聚精會神地寫練習題。

    她聽到葉黎的聲音,驚訝地抬眼,爾後整張臉直接紅透。

    十四班的教室也亂了,何思語成了焦點,男女生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她,不時交頭接耳說一些唏噓感慨之語。

    當然,這些人並不認為何思語會回應葉黎,只不過是在感嘆何思語長得太漂亮,太有仙氣,方才是非多。

    但何思語的下一步舉動直接把這些人的感嘆聲以及對葉黎的鄙視聲都壓了下去。

    她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理了理袖子上的褶皺,開眉一笑,重重地「嗯」了一聲,隨後步子輕盈地走到門前,伸出雙手接過葉黎的信。

    葉黎驚了一下,全然沒想到何思語居然如此落落大方地走了過來,並且毫無顧忌地收下了信。

    ——不對,這件事怎麼這麼順利?是我忽略了什麼嗎?

    葉黎的大腦飛速轉動,努力尋找這一神奇畫面中潛藏的那一抹不協調。

    直到何思語轉身回到座位,只留一襲淡淡地清香,他還沒能回過神來。

    上課鈴聲再次響起,湊熱鬧的學生們個個瞠目結舌,隨後又像是看到了電視劇里的精彩畫面,熱火朝天地議論着,紛紛退回各自的教室。

    葉黎很想再多看何思語幾眼,只可惜上課鈴聲一響,整個學校立刻變得冷清無聲。

    這樣的氛圍,的確不適合站在別人的班級門前伸頭張望。

    他回了教室,努力回想這件事的整個過程中,思考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麼。

    他故意大喊何思語的名字,並且張狂地表白,吸引其他學生的注意,然後在十四班的教室門前,故意省掉何思語的姓氏,喚她「思語」,讓人誤認為他們的關係本就很親密,並且後文說的是「我來回信了」。

    「回信」二字當然藏了玄機,只有先收到信的人,才會說回信。

    他是想告訴其他學生,何思語已經給他寫過信了。

    他的目的顯然達到了,現在他和何思語都成了學生們的議論焦點。想必下節課一下課,關於兩人的各種流言便會如江河決堤一般瘋傳起來。

    可是他想不明白,何思語為什麼會在那種情況下,淡定地接過他寫的信。

    莫非她不該羞怯,不該難為情?

    葉黎回憶起來,何思語的臉的確紅了,但那不是羞澀的紅,而是另一種情緒難明的臉紅。不然她也不會那麼自然隨和地收信。

    ——莫非、莫非……

    葉黎的眼皮猛地一跳,想到一個非常匪夷所思的可能性,便是何思語不僅僅是注意到了他,更是早就對他芳心暗許了。

    ——一定是這樣。這些生來就害羞的女生,只有在自己喜歡的男生面前,才敢這麼大膽。

    葉黎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是一個百年不遇的天才,連這麼深奧的問題都能想明白,還有什麼理由學不懂課本上的知識?考不上理想的大學?

    葉黎讀的是理科班,但高一下期依舊有文科課程。

    這堂課是政治課,因為這門課不是理科生的高考科目,任課老師也經常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隨隨便便應付。

    這不,政治老師又臨時有事,這堂課隨之變成了自習課。

    自習課當然由班長監督管理紀律。

    一般來說,自習課上,學生們應該自主學習,儘量寫完老師佈置的作業,或者預習新課,溫習舊課,不能交頭接耳影響其他同學學習。

    理科五班的班長徐武真卻非常開明。在自習課上,他不會去管小聲說話的同學,因為他認為學習本身就是同學間相互討論、共同進步的一個過程。

    同學們在自習課上討論作業題,或者向成績好的同學請教自己在課堂上沒學懂的知識,偶爾走動一下,都是可以理解的。

    教室里有細微且嘈雜的交談聲,卻不知這些同學是在討論作業題,還是在聊天打發時間。

    葉黎也決定看看課本,畢竟高一下期開學都一個多月了,他還不知道各科書本上講的基本內容。

    他才剛翻開數學書,課桌上便映出一個人影,擋了他的光。

    「葉黎,你在看書?」

    葉黎抬眼,便瞧見自家的好班長徐武真又湊了過來。

    葉黎微笑道:「班長,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我是學生,應該有學生的樣子,現在該好好補一下這一個多月落下的知識內容了。」

    徐武真道:「這很好,如果你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我會給你講解。」

    葉黎道:「好的。」

    徐武真沉吟片刻,小聲說道:「葉黎,你和何思語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葉黎之前弄那麼大動靜出來,無論誰知道了他和何思語的事情都不奇怪。

    葉黎笑了笑,詢問道:「班長,你是不是又想勸說我了?」

    學校是供學生學習成長的地方,不是提供學生談戀愛的場所。一向盡職的徐班長特意為這件事來勸說葉黎,似乎也不奇怪。

    然而這並不是徐武真的來意。

    他的臉稍稍紅了一點,小聲說道:「我不是來勸你的,這種事情本來也沒人勸得了。」

    葉黎不解道:「那你找我幹什麼?」

    徐武真的臉變得更紅,兩隻手合成一團不斷捏動,期期艾艾地說道:「我、我想請你幫個忙——」

    葉黎啞然道:「徐班長,我們班就數你家境好,學習好,還長得帥。有什麼事情,能讓你來找我幫忙?」

    徐武真咬着牙說道:「何思語和柯丹琦一直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她在柯丹琦面前說得上話。你現在和何思語的關係好像很不一般,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在她面前說一下,我想和柯丹琦一起吃個飯,好好聊一下。」

    葉黎怔住。

    徐武真埋下頭,略微尷尬地說道:「我不是不知道,學生不能談戀愛,況且我是理科五班的班長,是班級的標杆、圭臬,不應該違紀。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每天都在想她,連吃飯睡覺都不香了。所以我有必要找她好好聊聊。」

    葉黎明白過來,自家品學兼優的好班長也動了春心,喜歡上了文科班的柯丹琦。

    這件事對葉黎而言,好像不是很難,反正他只需要對何思語說一下,成不成都不干他的事。但是葉黎現在也不確定自己和何思語是什麼關係,連自己的事情都沒處理好,又哪來的心思幫別人?

    徐武真沉聲道:「葉黎,拜託你了。」

    葉黎想到徐武真對自己一向很好,至少從未瞧不起自己。

    他有些為難,便思索着詢問道:「你想和柯丹琦聊什麼?」

    徐武真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葉黎道:「你連這個都沒想好,那就別急着約她了,不然到時候尷尬得很。」

    徐武真道:「要不你幫我想一下,我該找她聊什麼。」

    學習一向名列前茅,八百字作文經常被班主任吳老師當做範文展示給同學們看的徐武真,居然會詞窮,不知道該說什麼?

    葉黎有些哭笑不得,但依舊悉心分析道:「你是因為她才茶飯不思,問題的根本就在這裏。你喜歡她,但不知道她怎麼想,心裏很忐忑,變得做什麼都心不在焉。我覺得,你應該對症下藥,直接對她表白,反正不管她答不答應,你都能得到解脫。」

    徐武真道:「可是——」

    葉黎問:「可是什麼?」

    徐武真咬牙道:「我有些開不了口。」

    喜歡就說出來,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但高中生畢竟涉世未深,把這種異性感情看得尤為深奧,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害怕自己一個不慎便錯失了心愛的女孩,所以膽怯,進退難捨。

    葉黎比較能夠理解徐武真,因為他自己也在腦子裏演練了無數遍,用了好幾個月時間去積蓄勇氣,今天才敢這麼張狂地叫出那句「思語,我喜歡你」。

    葉黎提議道:「那你先給自己打打氣,等什麼時候覺得勇氣足夠了,我就去和思語說這件事。」

    徐武真苦笑着點頭道:「只能先這樣了。」

    放學後,班上同學三三兩兩離去,很快只剩幾個愛學習的同學還留在教室里寫作業。

    葉黎不餓,不着急回家吃飯,想再寫一封信,找時間送給何思語。

    他在構思,想寫一封感情豐富,具備一定深度的信,但是他的文筆實在糟糕,想不出漂亮的句子。

    卻在這時,教室門口忽然多出一個靚麗的長髮女生。

    她把腦袋探進教室,四下張望,而後試探性地喚道:「葉黎在嗎?」

    葉黎立刻站起身應道:「我在!」

    他的心臟再次「砰砰」亂顫起來,因為站在門口的女生是柯丹琦。徐武真說過,何思語的上一封信就是柯丹琦送來的。

    現在柯丹琦再次出現,並且是為了找葉黎而來,葉黎便基本篤定,何思語又給他寫信了。

    可惜葉黎的一腔期盼登時被冷水澆滅。

    柯丹琦不是來替何思語送信的,甚至她的來意與何思語完全無關,她是為自己的私事來的。

    柯丹琦找葉黎能有什麼私事?

    兩個人在今天以前,還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葉黎沒收到何思語的信,心中沒了盼頭,便不想搭理柯丹琦,但看在她的確是一個大美女的份上,耐着性子等她把話說完。

    柯丹琦抿着嘴,兩頰紅撲撲的,兩手反覆抓動衣角,小聲說道:「葉黎,我聽說你和徐武真是好朋友。我想拜託你替我向他帶句話,就說我很仰慕他,他作為一個理科生,作文卻寫得非常好,尤其是那一篇《看山不是山》裏駢句『樹蔭戲水,驟起波紋;煌煌青天,恰似高山。不見春光,因何蔥蔚;不曾受傷,何須治癒』,樹影不是波紋,青天也不是大山,春天離去,萬物並非死亡,沒有受過傷的人,不需要治療。這些四字短句,像詩一樣,實在太美了!」

    葉黎安靜地盯着她,待她臉上的笑容與紅暈都消退下去,這才皺眉問道:「你仰慕他,為什麼不自己和他說?我記得,思語的信是你交給徐武真再轉交給我的,你把信給他的時候,完全有機會和他說話。」

    柯丹琦埋下頭,小聲嘟囔道:「我是女生,怎麼好意思對他說這種話啊?」

    葉黎遲疑片刻,點頭道:「好吧,我會把你的話轉告給他。不過你說的那段話太長,太深奧,我記不住,你找張紙寫下來吧。」

    柯丹琦立刻應道:「我已經寫好了!」

    她的確寫好了,手探進衣服口袋裏一掏,便把事先寫好的紙條掏了出來。

    葉黎啞然道:「既然寫好了,直接叫我把紙條給他就行了,非得要我口頭轉告?」

    柯丹琦道:「有些話,要用嘴巴說出來才行。雖然是借你的嘴巴說出來,卻也比生硬的文字好得多。」

    葉黎點頭道:「我會和他說的。」

    柯丹琦走後,葉黎的神色變得不快起來。

    不可否認,徐武真和柯丹琦很般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難得的是以兩人還都對對方滿心愛慕。

    葉黎現在成了他們中間牽線搭橋的月老,只要他如實代傳兩人的心意,他們絕對會走到一起,變成一對讓人眼酸的甜蜜情侶。

    但葉黎不打算這麼做。

    他覺得,如果他已經搞定何思語,幫幫徐武真和柯丹琦倒也沒什麼,但現在他自己都還沒幸福,幹嗎要去撮合他們?

    他決定從中作梗,暫時不把柯丹琦寫的話轉告給徐武真,讓他們兩個慢慢嘗一下相思的苦。

    要知道,這一個多學期里,葉黎對何思語的相思,可是苦得很的。

    這天下午,葉黎沒回家吃飯,反正那租房裏就他一個人,回不回去都無所謂。

    晚自習時,葉黎收到丁偉發來的短訊,詢問照片的事情。

    葉黎立刻意識到,丁偉這敗類還是一個大麻煩。

    他打算改邪歸正,做個好學生,但丁偉那邊的事情不好處理。

    他必須想一個好辦法,在保住何思語的照片的情況下,巧妙地與丁偉劃清關係。

    這很難,葉黎暫時想不出辦法,便只能先含糊其辭,拖延時間。

    晚自習下課後,葉黎還沒走出教室,便看到何思語亭亭玉立站在教室門外。

    ——從十四班教室到五班教室,怎麼說也得走個一兩分鐘,下課鈴才響,她就出現了,莫非是跑過來的?

    葉黎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何思語的出現不是好事,她可能會說一些讓他無法接受的話。

    待班上同學差不多都走了,他才走到她面前,厚着臉皮對她笑。

    何思語的眉毛一彎,也露出甜美的笑容,打招呼道:「葉黎,送回我家。」

    葉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連忙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何思語便把陳述句改為疑問句,詢問道:「你願意送我回家嗎?」

    葉黎毫不猶豫便點頭道:「當然願意!」

    何思語和葉黎一樣,是走讀生。不一樣的是,葉黎在辭縣的住房是余彤彤花大價錢租的,何思語則是本來就住辭縣。

    他們兩個的住處並不同向,而且相隔很遠。葉黎出校門要向左走,步行十數分鐘,穿過兩個十字路口,最後左轉就到了,何思語卻要坐公交車。

    高一隻有兩節晚自習,下課的時候還不是很晚,才八點半,雖然天已黑透,但路燈明亮,而且路上行人很多。

    公交車還沒停班,何思語可以坐公交車回家,她路過站台卻沒等車,而是步行向家裏走。

    這對葉黎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沒跟蹤過何思語,不知道她家有多遠,但可以肯定,既然平時需要乘坐公交車,便證明步行需要很不短的一段時間。


    而這段時間裏,葉黎有的是機會佔她便宜。

    於是葉黎步行中,總是下意識向她靠近,並且不時嘗試去抓她的手。

    可惜她很謹慎,總是與他保持兩個拳頭的距離,讓他很難下手。

    葉黎想,如果不是路上行人太多,他都忍不住想先抱住她親上兩下再說。

    路上,何思語一直保持恬淡的笑容,卻不說話,仿佛是在享受這平淡的步行運動。

    葉黎便一直忍着心裏的癢,不斷觀察前方,希望某一個轉角後,兩人便走到無人的路段。

    葉黎的算盤完全落空。

    何思語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直走人多的街道路段,為此還繞了很遠的一截路。

    葉黎走了一節課的時間,終於走到何思語居住的小區大門前。

    她站在門前不再前進,而是偏過頭含笑看着他。

    葉黎的心跳立刻加速,但臉上保持平靜,厚着臉皮問道:「為什麼這麼看着我?莫非你喜歡我?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以直接說出來,我不會拒絕你的。」

    何思語卻笑着搖頭。

    葉黎皺眉道:「你不喜歡我,為什麼還寫那麼長的信給我?為什麼要收我的回信?為什麼要讓我送你回家?」

    何思語淺笑道:「現在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不喜歡。」

    葉黎問:「那你什麼時候能喜歡我?」

    何思語道:「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沒有那一天。」

    葉黎道:「我不喜歡聽這麼深奧的話。」

    何思語抬手挽了一下腦後的頭髮,溫婉笑道:「這句話並不深奧,我只是借用了沈從文先生的句子而已。」

    葉黎問:「那我可以理解成,你明天就會喜歡我嗎?」

    何思語道:「不能這麼理解。」

    葉黎道:「明天不行的話,我也可以等後天。」

    何思語的眉梢輕輕挑起,指責道:「你把喜歡和不喜歡想的太簡單了,這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她連指責人的時候,臉上都映着淺淡的笑容,讓人無法生氣。

    葉黎道:「我換個問題。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喜歡我?」

    何思語道:「你什麼都不用做。」

    葉黎問:「只要等就可以了?」

    何思語點頭道:「可以這麼理解。」

    葉黎問:「萬一我沒那麼好的耐心呢?」

    何思語溫柔笑道:「沒有耐心的話,和其他女生交往也是很好的。」

    葉黎沉默片刻,點頭道:「我知道了。」

    何思語問:「那你等嗎?」

    葉黎道:「不知道。」

    何思語問:「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葉黎道:「意思是,我可能只等到明天,也可能等到永遠。」

    何思語掩嘴笑道:「我才說過的話,你就能反過來使用,以後你一定非常厲害。」

    葉黎道:「希望如此吧。」

    何思語進了小區,葉黎想跟進去,確定她具體的住址。

    她回過身對他搖了搖頭,他便只能停在原地目送她離去。

    這一天過後,葉黎的確變了很多,雖然學習沒見太大的進步,但不再逃課,也不再惹是生非,有了學生的模樣。

    何思語再沒有給他寫信,校內瘋傳的關於他們的流言蜚語,也逐漸冷卻下來。

    柯丹琦找過葉黎一次,詢問徐武真的事情。葉黎對她撒謊,說她說的話都轉告給徐武真了,但徐武真什麼也沒說。

    柯丹琦為此非常傷心,但好像也解開了心結,沒再來找過葉黎。

    徐武真整天魂牽夢縈,食之無味,寐之不安,卻久久提不起表白的勇氣。

    至於丁偉那邊,葉黎為了安撫他,把相冊里的一張何思語較為模糊的正面照給了他。

    照片很模糊,只能勉強看清臉型輪廓,以及一身嚴實保守的休閒裝。

    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身材,丁偉對此大為失望,卻也沒有直接放棄,而是叫葉黎再去拍一些高質量的照片。

    葉黎可不會把自己的精品照片給丁偉這個敗類看,萬一他看了照片,徹底色慾薰心,葉黎反倒不好處理。

    葉黎便面無表情地撒謊道:「偉哥,是這樣的,從今天開始,我不能再和你一起玩了。我在學校犯了很多事,我爸為此大發雷霆,今天就要來學校,沒收我的手機,還打算留在辭縣陪讀。」

    丁偉明顯沒聽出這是謊話,只淡淡地應道:「那你好好讀書,以後有機會再一起玩。至於何思語的問題,我另外想辦法。」

    葉黎不認為丁偉還能想出禍害何思語的辦法,因為他的那群小弟里,除了葉黎本人,沒有一個是十五中的。

    葉黎發現撒謊就是好,總能輕而易舉解決原本很棘手的麻煩。

    他決定,以後只要是能用撒謊解決的問題,絕對不說實話。

    時間如水,很快到了六月,也就是高一下期的最後一月。

    這期間,葉黎的學習有了還算可觀的進步,雖然仍是倒數,但不再是墊底的那一位。

    為此班主任吳老師還對他刮目相看,說了不少鼓勵他的話。

    葉黎當然不在乎老師是否關注、鼓勵自己。他知道,自己能有轉變的根本原因,還是在於何思語。

    那一晚以後,他們再沒有任何交流。

    他有些後悔,當初沒問她的電話。

    如果有她的電話號碼,偶爾與她聊幾條短訊,也是足以令他心花怒放的事情。

    他有時候會感到空虛孤獨,近在咫尺的心儀女孩,卻始終不可觸及,這是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但他聽進了何思語的話,耐心等待着,等她願意對他奉獻滿心溫柔的那一天。

    這個等待過程並不是特別枯燥,因為他每天都能看到她。

    他們像是有了無聲的默契,每天上午的第二節課下課,課間操時間,他和她都會站在長廊上停頓一小會,遠遠地看一下對方,再去操場集合做操。

    六月底,期末考試快到了。

    葉黎一想到期末考試結束,便將迎來長達兩月之久的漫長暑假。

    而放假期間他是看不到她的。

    於是他為了多看她幾眼,在一個沒有晚自習的周六,悄悄尾隨她,悄悄欣賞她的背影身姿。

    她的背影很美,尤其是在這個暑氣漸重的六月。

    十五中對學生的着裝管理不是特別嚴,女生不穿太暴露的衣物,一般不會受批評。所以她穿了一條和她的皮膚一樣明媚的月白色長裙子,走動間,聘聘裊裊,步步生蓮花,像一朵飄飛的梔子花,賞心悅目。

    葉黎一直尾隨她到小區門口。

    小區裏的垃圾桶前,幾隻可憐巴巴的小橘貓正上躥下跳地翻垃圾桶,尋找能吃的食物。

    何思語溫柔笑着,掏出提包里早就買好的貓糧,蹲下身子耐心地給橘貓們餵食。

    葉黎看到她的笑容,溫婉出塵,宛如仙子。

    她被迷住了,沉醉在幻想的溫柔鄉中。

    但很快的,一股強大的外力毫無徵兆闖入,將他幻想中的溫柔全數攪碎。

    他看到了一個男人,長得很高,面容很俊,西裝革履,氣質斐然。

    這個男人向何思語打招呼,很親切地詢問道:「思語,你又在餵這些小貓咪了?」

    何思語保持甜美的笑容,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點頭道:「是的。」

    男人道:「既然你這麼喜歡貓,怎麼不把它們領回家養着?」

    何思語搖頭道:「如果只有一隻橘貓還好,這麼多貓咪,我養不了。」

    男人道:「養一隻也是好的啊。」

    何思語道:「不行的。如果我只帶走一隻橘貓,對剩下的貓咪太過冷漠殘忍,而我帶走的那隻貓咪,失去了同伴,也會很傷心。」

    男人笑道:「你還會為橘貓考慮,真是難得的善良。如果你是一隻貓的話,我一定把你帶回家好好供養着。」

    何思語含笑道:「那我可得怪自己不是一隻貓了。」

    兩人的對話到這裏結束,彼此笑了一會,何思語繼續餵貓,男人則徑直走出小區。

    他們顯然都沒發現,小區門外站着一個高中生,正冷漠地盯着他們。

    葉黎感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因為他發現何思語的溫柔,並不屬於他一個人。

    那個男人是誰?她為什麼可以對着他那麼溫柔地笑?他們的對話是什麼意思?她想當一隻貓?他想養着她?

    ——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

    葉黎的心中升起無窮怒火,鷹瞵鶚視地盯着何思語,雙拳多次捏緊又多次鬆開,隨後面無表情地走進小區。

    小區的建設還相對落後,雖然有門衛,卻沒有門禁。

    葉黎很容易便穿過大門,走到了何思語的身後。

    她還在餵貓,對身後突兀出現的人毫無察覺。

    某一刻,一隻貓忽然跳起來,仰頭盯着葉黎「喵喵」直叫,並且跳起來向他懷裏撲。

    流浪貓能這麼親近人類,大概是何思語經常餵食它們,給了它們一種人類很可靠的錯覺吧。

    葉黎不是何思語。

    他不喜歡貓,尤其是在何思語與那個男人的對話結束後,對貓已厭惡到了極點。

    這隻瘦小的橘貓撲了過來,葉黎抬腿就是一腳,將它踢出很遠,倒在地上發出委屈又綿長的叫聲。

    這一變故直接驚到了還在給橘貓們餵食的何思語。

    她轉過身,看到葉黎,眼中有了怒色,常掛嘴角的淺笑消失無蹤,但仍保持冷靜的聲色,詢問道:「葉黎,你為什麼要踢它?」

    葉黎冷聲道:「因為我討厭貓,它又自己撲了過來。」

    何思語蹙眉道:「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腳有可能踢死它?」

    葉黎道:「它死了總歸比活在這世上讓你日復一日地摧殘折磨更幸福。」

    何思語問:「什麼意思?」

    葉黎厲聲道:「這些流浪貓,如果沒人給食物,它們照樣能四處奔走,頑強活下去。但你給了他們食物,又不願領回家養着,不正是給了它們希望,又讓它們墜入更深的絕望嗎!」

    何思語生氣了,橫眉立目,據理力爭道:「你真是滿嘴胡言!如果你是一個流落街頭的人,在食不果腹的時候,不希望有個人能給你一口暖和的食物嗎!」

    葉黎冷冰冰說道:「可惜我並沒有流落街頭。」

    何思語的兩眼忽然一黯,低語道:「你真的——讓我很傷心!」

    她向前走,想查看那隻被葉黎踢傷的橘貓,可是橘貓受傷後,變得有些怕人,向後瑟縮,躲避她伸出的手。

    她的神色變得悲傷,眼裏好像有了淚光。

    葉黎怒不可遏,早已不去管她悲傷與否。

    他在她身側,抬手便擰住她的頭髮,將她整個人使勁向小區裏面拽。

    貓糧撒了一地,但飢餓的橘貓們沒有搶食,反而一動不動坐在原地,睜着銅鈴大的眼睛盯着何思語。

    這個季節暑氣已經很重,下午五點過,進出小區的人並不多,現在除了門衛室里還在打盹的門衛,四周沒有其他人。

    葉黎怕何思語大聲呼救,引來其他居民搗亂,便將她的嘴也捂住,一直將她拖拽到小區深處,一個還算隱蔽的涼亭子裏。

    小區的綠化做得很好,花圃里除了綠色美觀的灌木,也有枝葉茂盛的高大喬木。

    這些喬木起了很好的遮擋作用,現在沒人看得到他和何思語在花圃中心的涼亭子裏。

    葉黎拽着何思語的頭髮,低吼道:「為什麼!」

    何思語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因為他堵着她的嘴,她說不清話。

    葉黎厲聲道:「我現在可以放開手,但你不能大吼大叫,聽懂了就點頭。」

    何思語點了一下頭。

    葉黎把捂住她的嘴的手鬆開,但另一隻手仍拽着她的頭髮。

    何思語急促地呼吸急聲,悲傷道:「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葉黎使勁一扯她的頭髮,便將她的臉轉過來,凶厲質問道:「為什麼要叫我等你!」

    何思語掙扎兩下,沒掙開,便反駁道:「我說了,你可以不等,和其他女生談戀愛也是非常好的。」

    葉黎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怒罵道:「賤人!」

    何思語吃痛卻不呻吟,雙眼含淚,用一個極其悲傷,卻又極其憐憫的表情看着他。

    葉黎冷笑道:「你不是想當一隻貓嗎?我現在非常憎恨貓,你知道我會對你做什麼嗎?」

    何思語流着淚,一句話也不說。

    葉黎道:「我一腳可能踢死一隻貓,卻不太可能踢死一個人。你覺得我要踢你多少腳才能消除心中的憤恨?」

    何思語道:「如果你想打我,就打吧,我會原諒你的。」

    葉黎聽到這樣的話,心中更加憤怒,一把將她推到在地,用手摁住她的脖子,大罵道:「老子需要你的原諒嗎!」

    他就這樣掐着她,手上力量越來越大,她因窒息,整張臉已變了色,原本光潔美麗的臉,在皺額擠眉之時,也變得褶皺難看。

    葉黎紅着眼質問道:「為什麼要騙我!」

    何思語緊閉雙眼,眼淚便從眼縫裏不斷流出。

    在這種幾乎威脅到她的性命的情況下,她依舊不鬆口,不承認,反駁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葉黎冷笑道:「那你告訴我,說要養你的那個男人是誰!」

    何思語道:「普通鄰居而已。」

    葉黎注意到她的呼吸越來越艱澀,整張臉幾乎皺成了一團,便將手臂力量稍稍收回一點,讓她喘口氣,譏誚道:「所以你就是一個賤人!一個普通的鄰居就能包養你!」

    何思語反駁道:「人家比我大十多歲,早就結婚了。那只是她說的玩笑話啊!」

    葉黎道:「所以你非但是賤人,還是賤人中的佼佼者!別人對你說一句玩笑話,你就順着他的玩笑話接下去。歸根結底,你還不是一副姘頭相!真他媽晦氣,老子怎麼會看上你這麼噁心的女人!」

    何思語別過頭,安靜流淚,卻不做任何解釋。

    葉黎抬手,準備再打她兩個巴掌,逼她求饒認錯。

    卻在這時,花圃外傳來男人的聲音,正急切地呼喚何思語的名字。

    葉黎抬眼環顧,目光穿過樹影,看到一個四十多歲模樣的男人,正焦急地尋找何思語。

    這個男人多半是何思語的父親,看到垃圾桶旁散落的貓糧,開始擔心何思語,方才在小區里找她。

    就是不知,他為什麼不直接打她的電話。

    他離涼亭子很近,隨時都可能找過來。

    葉黎怕何思語發出聲,毫不猶豫加大手臂力量,讓她再一次感受窒息的痛苦。

    ——怎麼辦?這種情況下被抓到,絕對會進派出所,甚至有可能被拘留。

    葉黎飛速思考辦法,眼角餘光卻看到一個鵝黃色的東西。

    他連忙定睛看去,發現那是何思語的提包,他拽着她走來時,掉在了涼亭子外的石徑上。

    石徑雖不寬,卻沒有樹木遮擋,提包掉在那個位置,人站在花圃外也很容易看到。

    葉黎怕那個中年男人看到提包,進而找進涼亭子,便想先把提包撿過來。

    可是他又不敢鬆開何思語,怕她出聲。

    他猶豫片刻,眼見着中年男人快走到石徑外了,便對何思語小聲威脅道:「你聽好,老子現在放了你,你若敢出半點聲音,老子一定想辦法弄死你。」

    時間緊迫,他不等何思語點頭,便已鬆了手,在不出聲的情況下,用最快的腳步走到石徑上,撿起提包便回到亭子裏,蹲下身子躲避。

    何思語真的沒出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只是眼淚一直無聲地流,臉上滿是憐憫與悲傷。

    男人進了花圃,喚了幾聲何思語的名字,沒聽到回應,便又退了出去。

    葉黎聽到男人的呼喚聲越來越遠,心中松出一口氣,再次冷漠看向何思語,厲聲問道:「為什麼不呼救?」

    何思語虛弱道:「我說了,我會原諒你。」

    葉黎的眼角飛速抽動,再次扼住她的脖子,兇狠罵道:「別他媽擺出這樣這一副無辜又慈悲的表情。你就是個賤人!還在老子面前裝什麼!」

    何思語再次別過頭,不做任何反駁。

    葉黎冷笑道:「不說話是吧。老子就看看你到底有多純潔,想必這提包里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他準備打開她的提包檢查。

    何思語忽然慌張起來,急聲說道:「別這樣!」

    她越着急,他便越肯定,提包里裝着某些噁心的東西。

    他一隻手扼着她的脖子,另一隻手則拉動提包的拉鏈。

    因為一隻手不是很方便,他只拉開了一半拉鏈,便受了阻力,無法拉開全部拉鏈,再強行拉,只會把整個提包拉走。

    葉黎在猶豫要不要再鬆開何思語。

    何思語卻在這時哭得更傷心,眼裏滿是悲傷與痛心,自語一般說道:「根深蒂固的惡念啊——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抹除這種黑暗無邊的東西啊——」

    葉黎聽不懂她說的話,也沒心思去聽這些宛如宗教語言的嘆語。

    他現在只想知道提包里到底裝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見何思語好像有些神志不清,應該不會大聲呼救,葉黎抽回手,快速拉開提包,看到提包里只有手機、鑰匙、衛生紙、現金、銀行卡、以及一張被摺疊三次的作業紙。

    這些都是正常的隨身物品,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既然這些東西沒什麼問題,她為什麼會那麼慌亂?

    葉黎仔細翻找,最後確定只有那張作業紙看上去有些奇怪。

    他毫不猶豫抓出作業紙,快速將作業紙攤開,整張臉也在這時完全僵住。

    作業紙上寫了密密麻麻的字,每個字都像螞蟻一樣細小,卻又筆畫清晰,構字漂亮。

    毫無疑問,這又是一張信紙。

    而信紙的第一排,清清楚楚寫着:致炎炎暑假裏的葉黎。

    所以何思語是害怕葉黎看到這張信紙,方才表現得那麼着急,那麼驚慌嗎?

    葉黎感覺自己的腦中發生了驚天動地的爆破,一切思緒都被強大的火浪捲成虛無,只剩下一個念頭,便是他做了絕對不可饒恕的事情。測試廣告2



第六章 信紙  
相關:    剛到二次元的我是不是利益相關  此刻,我為華夏守護神  迪迦的傳說  植物與史萊姆與160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飛速中文網惡念空間第六章 信紙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407s 4.3559MB

搜"惡念空間"
360搜"惡念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