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這個東西,其實是存在一個閾值的。
當疼痛超過了這個閾值時……你以為就會不疼了?
不,會變得更疼!
神經都會疼得抽搐起來,為了讓手術能夠正常的進行,奧斯汀已經被綁在了手術台上。
就像是神經病醫院對待那些有暴力傾向的病人,他們總會被牢牢的固定在床上,用小牛皮的皮帶。
奧斯汀也像大多數戰士那樣和醫生說「我用不上這玩意」, 可醫生還是讓人把她束縛住了。
當尖嘴鉗探入傷口裏捏住彈片的那一刻,疼痛就讓奧斯汀無法控制住自己了。
她渾身上下都在顫抖,沒有麻藥,沒有止疼藥,缺少藥品。
但這不是大問題,因為很快就會有更多的藥品送到前線來,只是在這段時間裏受傷的人,會有點……不愉快的經歷。
如果說這就是最勐烈的疼痛, 那麼接下來將嵌入肌肉里並且和肌肉纖維,血管甚至是神經嵌合的彈片向外拔時,則更痛了!
奧斯汀大聲的喊叫着,臉色漲得通紅,她每次喊叫時都會噴出一些唾沫星子,看起來不僅丑,還很狼狽。
醫生穩穩地將彈片拔了出來,甚至能夠感覺到有一股來自傷口內的吸力不想讓彈片離開,可它還是離開了。
看着其實並不大的彈片落在一個盤子裏,奧斯汀似乎好了一些,「結束……了嗎?」
醫生看了一眼,笑了笑,「就快了!」
他瞥了一眼身邊的護士,「幫她清理一下傷口, 然後縫合, 我去隔壁了。」
所謂的隔壁實際上就是一道簾幕之後,在這裏哪還有什麼封閉的房間, 戰地醫院的價值觀不是讓人完好無損的離開, 而是讓人最起碼能活下去。
至於其他的, 誰都不在乎。
小護士二十來歲,看起來還有些未經世事的青澀,可接下來,她的動作讓奧斯汀直接暈了過去。
「我們得清理你的傷口確保沒有污垢之類的留在裏面,這也是為了避免你感染,現在我們前線很缺特效藥……」
「我會用這個噴壺將這種清洗液噴進去,有點疼,你忍着點……」
「你怎麼暈了……」
明明是一個看起來還有點孩子氣的女孩,動起手來是一點也不含湖。
由於彈片其實並沒有傷到大動脈,只是一些比較細的血管,簡單的處理就可以止血。
她就像是在清理一塊牛肉那樣,用手指扣一扣,掏一掏,沖一衝,然後開始縫合……
奧斯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失血和受傷讓她現在非常的飢餓。
她睜開眼,這裏很明亮,營帳里都是傷員, 不過大家倒不是很悲觀,反倒是都在聊天。
護士見到她醒來,攙扶着她讓她喝了一些水,簡單的吃了一點東西,就又去忙其他事情了。
聽着大家聊天,不知道為什麼,情緒變得愈發的平靜。
「嘿!」
「那邊的美人!」
有人叫奧斯汀。
奧斯汀回頭看了呼喊她的男人,是一個三十來歲,掛着上士軍銜的士兵。
三十來歲,還是上士……你不能說他沒有前途,實際上這些年紀的士兵才是軍隊真正的中堅力量。
單純從一場戰鬥的角度來說,他們比那些什麼上校,上將,都更加重要。
可這年頭重要與否不代表不可或缺性,上將只有那麼幾個,但是上士有很多。
這位上士沒有見過奧斯汀,聯邦的軍隊中有女兵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但是女兵能上前線的,還是比較少的。
大家都知道,女兵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成為了軍隊內部一項很難啟齒的……類似計劃什麼的。
最初女權組織也沒有想過,他們讓女性進入軍隊會給這些女性帶來多麼可怕的後果,要知道,軍隊可是一個講究絕對服從的地方。
你可以質疑你上官要求你做的事情,但你不能拒絕他的任何命令!
很快這些女兵們要麼忍受不了這些,離開了軍隊,要麼就淪為了軍中玩物。
因為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離開軍隊的,要是逃兵都不追究責任,聯邦的軍紀早就壞完了。
極少數女人因此得以解脫,但大多數女性為了避免軍事法庭上走一遭,最終還是選擇了服從,並保持沉默。
這些女性很少會出現在一線戰場,她們受到的訓練也不足以讓她們應付高強度的真實戰爭。
所以當軍營里有一個負傷的女兵時,大家也都還是很好奇的。
其實在奧斯汀沒有甦醒之前,他們這些人就互相打聽過了,也多多少少知道了奧斯汀的來歷。
前邊防站哨兵,後來退伍,現在重新應招。
大家都很敬佩她,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這也是軍隊裏相對來說最單純的一面,只要你有本事,你可以讓任何人閉嘴,包括了你的上官。
他們現在只是受傷了,想要找點事打發一下時間。
奧斯汀看着他,「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閉嘴,因為我的牙齒不會想要離開我的牙床!」
營帳里頓時鬨笑起來,還有人吹口哨,那上士也不惱怒,反而笑呵呵的,「我聽說你已經退伍了,還有一份不錯的工作,給大老闆當保鏢。」
「為什麼又回來了?」
「這不應該是你的戰場!」
雖然軍方沒有透露奧斯汀給誰當保鏢,但能讓軍方都保密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大家都覺得……這個女人腦子有包,不然她為什麼還要回來?
奧斯汀靠坐在床頭,她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從裏面取出了一根雜色的柯樂芙,咬開兩頭,點上。
濃郁的煙草味頓時充斥着營帳,她緩緩的吐出了口中的煙霧,才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如果說有什麼讓我作出了這個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決定。」
「我覺得……有可能是使命的召喚。」
「這是我的戰場,這是我的使命!」
小伙子們頓時轟然叫好,上士也吹起了口哨,然後氣氛變得格外活躍起來。
有些年輕人好奇的詢問奧斯汀當保鏢的生活是怎樣的,其實對現在的聯邦年輕人,特別是這些入伍的年輕人來說,軍隊並不完全是一個糟糕的地方。
因為黑石安全每年都在從軍隊招募人手,能夠進入黑石安全,就意味着自己的階級得到了躍遷中產階級和上層社會的年輕人不會在戰爭時期去當兵,除非是來自軍方勢力的。
現在在這裏的年輕人們,幾乎全都來自於社會的各個角落裏,他們都是社會的底層,也只有這樣他們才逃脫不了被徵召的命運。
但,如果能活下來,說不定就可以進入黑石安全,變成中產階級也就不再是一個夢想!
黑石安全的福利待遇別說普通人羨慕嫉妒了,就連軍官們都羨慕嫉妒,像黑石安全那極少數的幾個高級外勤,每年有大半年都在休假,可年收入依舊超過十萬塊!
哪怕是底層員工,一年有個兩三萬收入也是很普遍的現象。
黑石安全中比較主要的業務就是軍事外包訂單,以及提供安全策略。
軍事行動,他們正在進行中,但是安全策略對他們來說還很陌生,加上對有錢人生活的嚮往,奧斯汀在發了幾根雜色之後,開始和大家聊起林奇極為奢侈的生活。
當醫生半夜來做最後一次檢查時,他有些意外,這裏的傷員情緒都很高亢,他還特意問了護士是不是拿錯藥了。
後來才知道,原來某個有錢人奢靡的生活讓他們變得亢奮,這位醫生還因此寫了一份觀察報告發表到聯邦最着名的醫學雜誌《醫生》中。
不過就算人們再有精神,也會陷入困頓,畢竟大家都是傷員。
晚上熄燈後,周圍逐漸的安靜了下來,除了極遠處偶爾傳來隱隱約約的槍聲,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晚上三點鐘,在軍營外,出現了很多密密麻麻的黑影。
這些黑影隱藏在探照燈之外的矮灌木叢中,這些人都是馬里羅的反抗組織,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襲擊這處營地,然後挾持這部分傷員,和聯邦政府談判。
或者說,敲詐勒索聯邦政府!
聯邦政府總是談什麼道德倫理人性,滿口都是和平,可偏偏他們卻在做着入侵者才會做的事情!
這些人就是想要看看,聯邦政府會不會妥協,會不會接受他們的要求!
你們不是滿嘴大道理嗎?
現在該做選擇的就是你們!
這支反抗組織的背後不僅有彭捷奧的軍事援助,還有不少彭捷奧屬國的軍士混編其中。
這些人在正面戰場的價值不大,不是所有國家的陸軍都能媲美彭捷奧帝國的陸軍,否則這些國家也不會成為它的屬國。
但讓他們出現在這裏,幫助馬里羅人去打聯邦人,倒是足夠用了。
甚至他們特意選擇了一處戰地醫院,就是為了製造一個複雜的局面。
三點十二分,巡邏的士兵經過一處偏僻背光的地方,在士兵離開後,這些黑影立刻趁機潛入。
三點多,大多數人都已經在熟睡。
連日的戰鬥摧毀了每個人的抗壓能力,這不怪他們,任何人都會犯困!
只是這一次,犯困的代價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