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凍 第十三章 孤雲深深見
測試廣告1;;;;雪後的神靈湖，正如河東先生所云，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孤舟獨行其上，別有一番冷清蕭索之意。素來不喜過於溫飽的杏娘置身於此冰雪琉璃世界之中，也忍不住牙關打戰，好在曾經狼突豕奔的北風已經式微，所以這股子寒意雖然刺骨，但還能讓人忍受得住。</p>
;;;自墨塵提到老郎之後，他與杏娘都已經沉默好一會兒了，小樓幾次想開口說話以打破僵局，但沒有得到墨塵的准許，她終還是沒有把都已經到嘴邊的話說出口。</p>
;;;看着兩個人全神貫注又似心不在焉地欣賞江雪，小樓的心裏就像有十五個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p>
;;;她無心賞雪，卻又不知該做什麼，茫然無措地左顧右盼，期盼着兩個人當中能有一個人先開口，哪怕發出一聲嘆息也好。</p>
;;;「你方才說你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叛徒，那另一種就是我這種了？」</p>
;;;終於，靜止的畫面里傳出了一個人聲。</p>
;;;小樓循着聲音的來處，歡喜地將目光投了過去。但才轉瞬，那滿目的歡喜就凋零了，那逐漸低落的目光還露出一絲卑微的幽怨：怎麼會？他才不討厭你呢，他要討厭，討厭的也只會是我。</p>
;;;「哼，你還配不上我來討厭。」墨塵的鼻腔里發出了一個輕蔑的鼻音，但他並沒有完全否認他對說話者的討厭。</p>
;;;「我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叛徒，還有一種——」輕撫着指間的火齊珠指環，墨塵帶着一種自嘲的口吻接着說道，「是我自己。」</p>
;;;感覺到身後兩個女人的目光一齊落在自己身上，墨塵徐徐轉過身來，那高傲自負的眼神之中盡顯風流，他沒有旁顧杏娘，而是迎着小樓痴痴的目光，一步一步邁步走來。</p>
;;;「我這個人啊有一個壞毛病，就是不管是人也好，還是東西也罷，我要麼不要，要就一定要是最好的。可什麼是最好的呢？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p>
;;;望着小樓眼眸中那半輪秋水一點點地隱沒，直至杳然，他才止住腳步，足尖一轉，轉到了杏娘身後。</p>
;;;雖然杏娘直到現在都沒有摸清墨塵與小樓的關係，但她十分看不慣墨塵對小樓忽冷忽熱的態度——這不是在玩弄人家，這根本就在羞辱人家。所以，她忍不住為小樓回敬了他一句：「知其不可而為之，你這是自討苦吃啊。」</p>
;;;「娘子你還好意思說我，你不也一樣嘛，知其不可而偏要為之。」墨塵帶着幾分揶揄的口吻笑道，談笑間，他忽然目光一沉，擺手道，「其實，我覺得這不應該算是個缺點，應該算是一個優點。」</p>
;;;「多謝五爺謬讚，不過，我覺得你是在說我的一個缺點，就是自不量力。」杏娘道。</p>
;;;墨塵仰天打了個哈哈，轉頭道：「如果凡事都量力而行，那世間就沒有奇蹟了。」</p>
;;;杏娘望了一眼天空，不以為然地問道：「天上的烏雲和地上的濁泥也會有奇蹟嗎？」</p>
;;;墨塵沒有立時答上來，語塞的喉嚨里好像是被杏娘的問題給堵住了。</p>
;;;啞然片刻，他才答道：「天上的烏雲只有被風吹散的命運，自然不會有什麼奇蹟。但是地上的濁泥不一樣，雖然它日日被人踐踏在腳下，但是它還有晨露，還有晚霞，還有花香，所有的這一切都足以誕生奇蹟。」</p>
;;;「那依你看來，它的奇蹟會是什麼呢？」杏娘循着墨塵的視線將目光投向了那株墨梅。</p>
;;;墨塵皺起眉頭，略一思忖，然後搖頭稾腦道：「出淤泥而不染。」</p>
;;;伴隨着他那故意拖長的腔調，他那故作深沉的眼睛裏還故意透露出一絲可厭的狡黠之色。</p>
;;;一旁的小樓聽罷，「格格」地失聲笑了出來，但她馬上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巴，惟眉梢處，依稀可看出她在忍笑。</p>
;;;杏娘回頭覷了她一眼，轉而又將目光再次投向了那株墨梅。</p>
;;;墨梅樹下那一片墨色花茵是方才墨塵所鋪就的，那些方才還隨風四散飄零的花瓣，此刻卻那麼安靜地、整齊地躺在那裏，冰肌猶未冷，殘香猶未瘦，仿佛一切如故。</p>
;;;望着它們，杏娘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p>
;;;雖然初見墨梅時，她也覺得別有一番意趣，但此刻，她只覺得它們的存在讓人不寒而慄，這感覺與昨夜初見司馬家那十八家奴時的感覺極其相似。</p>
;;;「這一點，天上的烏雲可就比不上嘍。」墨塵自嘲式地嘆了口氣，挺身伸了個懶腰。</p>
;;;「這一點，天上的烏雲大可不必羨慕。」杏娘道，「其實烏雲根本就不是黑色的，只不過雲層厚了，遮擋了光線，所以人們看去，會覺得它是黑的。」</p>
;;;「這是瀟羽說的。」迎着墨塵意欲反駁的眼神，杏娘又補充了一句，「她說，這是你告訴她的。」</p>
;;;「你相信她？」</p>
;;;「我相信你不會騙她。」</p>
;;;墨塵嘴角微微一動，昂然軒眉道：「當然！」</p>
;;;轉過頭來，他忽然帶着一種沉鬱而鄭重的口吻問了一句：「說實話，我這個人是不是讓人覺得很討厭？」</p>
;;;說話間，目光在兩個女人臉上一一掠過，但並沒有在小樓的臉上停留，幾乎是直接略過，因為她的答案已經很明確地寫在臉上了，一目了然。</p>
;;;說實話，此刻他的語氣一點兒都不讓人覺得討厭，只是還不足以讓人「說實話」。</p>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五爺智慧又聰明，能與您這樣的人相識，乃平生之大幸，怎會讓人覺得討厭？」杏娘半是恭維半是揶揄地回答道。</p>
;;;「哈哈……」墨塵歡然拊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下這點小聰明，不值一哂。娘子過譽了。」</p>
;;;「小女子見識淺薄，不曾領教什麼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一路過來，到得今日，我也只是明白了一句話而已。」</p>
;;;「哪句話？」</p>
;;;「『隔牆須有耳，窗外豈無人』。」</p>
;;;墨塵一手托肘一手摸着鼻翼，低低地覷了杏娘一眼，眼珠在眼眶裏轉了兩圈後道：「娘子，莫要見怪，從臨安到平江，我派人尾隨於後，本意不過是想保護你而已。可後來九叔出面了，我的人自然不好在他老人家面前賣弄啦。」</p>
;;;「那嘉禾郡鴛鴦湖畔，你的人也在？」</p>
;;;墨塵「呃」了一聲後，解釋道：「這事怪我，我當時給他們的命令是保護你一人，所以他們就認為其他人不在他們的保護範圍內，所以——」說着，墨塵負疚地拱了拱手道，「是我考慮不周，是我指令不詳，害得娘子折損了四名護衛。」</p>
;;;「我損兵折將，那是小事。五爺的人見死不救，漠視人命，這傳出去，怕是會有損五爺名聲。」</p>
;;;「娘子這是跟我說笑呢。江湖上誰人不知，我墨五爺是嗜殺成性的屠夫，是滅絕人性的魔鬼。救死扶傷，人命千金的，那是祁七爺。所以，你不必擔心在下的名聲。」墨塵嘴角上揚，蔑笑道，「知我罪我，其惟春秋乎？」</p>
;;;說實話，墨塵平常說話時的腔調，真的讓人很討厭。雖然他的臉上總是綻放着親熱的笑容，那個酒窩也似乎永遠都不會消失，可是他話語間那種不自覺就流露出來的優越感和那種從來都不稍加掩飾的孤傲之氣，總是會把與他說話的人置於啞口無言的窘境之中。</p>
;;;杏娘斜睨了他一眼，又問道：「那從平江到這裏呢，你的命令又是什麼？」</p>
;;;「保護娘子你啊。」小樓眨着眼睛，不假思索地搶答道。</p>
;;;墨塵與杏娘相對而視，卻都笑而不語。</p>
;;;小樓不明所以，只道二人前嫌盡釋，已言歸於好，故而眉開眼笑地捧過廚娘新做的四樣點心，擺在二人中間，請二人嘗味。</p>
;;;杏娘細細看了眼前的四道點心，精巧細緻，甜香誘人，單論品相，這每一道都已超過了翠芝齋的水平，然而，她卻仍然搖起了頭，道：「廚娘好手藝，哎，真是可惜了。」</p>
;;;「可惜什麼？」</p>
;;;「祁夫人已經不愛吃這四樣點心了。」</p>
;;;「她現在喜歡吃什麼點心？」</p>
;;;「你的人就沒有告訴你嗎？」</p>
;;;杏娘的這個反問，讓墨塵略有些難堪。</p>
;;;他佯若無事地付之一笑，將手中的一塊豆栗黃如棄敝屣般丟回了盤中，徒留下小樓一臉的無措，不知道該撤下它們還是繼續留着它們。</p>
;;;「雖說這只是一份小小的點心，但，心不到則意不到。」</p>
;;;「心不到則眼不到。就算我給他們每人多一雙眼睛，也未必能像娘子這樣看得細緻看得清楚。」</p>
;;;「五爺謬讚了，很多事情，我也看不清楚。不過，有一件事，我看得很清楚。」</p>
;;;「什麼？」</p>
;;;「你說我和你都有一個優點，是知其不可而為之。但其實，我根本沒有那樣的優點，我不過是，知其可而為之，若明知不可，我是絕對不敢為之的。」</p>
;;;「娘子低估自己了。」</p>
;;;「是五爺高看我了。」</p>
;;;「不管是低看還是高看，總之從今往後，我不想在師瀟羽面前再看到你。」墨塵有意重申了一遍二人的約定，「這是你答應我的。」</p>
;;;</p> 梅心凍;; </p>測試廣告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