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凍 第十一章 知了軒

    測試廣告1小緗口中的「他」就是鄧林。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不過,此刻的他似乎並不急着為自己辯解,而是機敏地閃到周嬤嬤身邊,抓耳撓腮地嘿嘿一笑。這一笑,無疑是向眾人承認了小緗說的乃是真的。

    「鄧郎中,這?」杏娘不解其故。倒是一直眼瞼低垂的何瓊芝突然發話道:「周嬤嬤,還不快請鄧郎中坐下。小緗,去把家裏那位手藝一流的茶博士請來,讓他來給鄧郎中點茶!」小緗看了杏娘一眼,悻悻然領諾而出。

    「瓊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杏娘一邊問着何瓊芝,一邊又拿眼睛問了何瓊芝身邊的周嬤嬤。周嬤嬤交手於前,只含笑不語。鄧林那神秘的一笑,杏娘本就疑惑,刻下何瓊芝還着意加以厚待,這就讓杏娘更為疑惑了。

    「鄧郎中,你的葫蘆里賣什麼藥,可還要待價而沽?」何瓊芝微笑着說道。

    「崔夫人,小的唐突,還請您莫要着惱。」鄧林身一躬,納頭便拜了下去。

    「坐下說話。」何瓊芝佯怒着命令道,待鄧林坐定,她才道,「我不惱,不過,你再不說,咱們杏娘可就惱了。」

    「多謝崔夫人不怪罪小的。崔夫人的不寐之症乃是月前夜裏為那鑼聲所驚而落下的。《內經》有云:『逸者行之,驚者平之』。平者,常也。心悸而不驚,見怪而不怪,一切習以為常,習慣了自然也就不驚了,病也就不藥而愈了。所以,在下的藥方便是『以驚治驚』。」

    「原來如此!」杏娘恍然嘆道。不過,她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治療之法,並不十分深信,「那我瓊姨的不寐之症可是根治了?」

    鄧林故作深沉地搖了兩下頭:「此鑼聲還得再鳴三四次,到得今夜子時,便差不多了。」

    「小兄弟這方子,不循常法,不落俗套,可真是神醫啊。」何瓊芝雖然病還未愈,但已對鄧林讚不絕口。

    「崔夫人,莫要先急着誇我,且待明早醒來再誇我不遲。」鄧林對自己的「方子」頗為自信。

    「呃,鄧郎中,那今晚可否屈您在舍下且住一晚,待明早天亮,瓊姨大好了,你再回去?」杏娘誠意相請,鄧林客聽主便,也不固辭。

    待那茶博士來,何瓊芝又邀他吃了幾碗茶,閒聊了一番,間或問了問他的家世,卻也沒問出什麼別的底細來,和那白行老所言幾無甚出入。

    雖說鄧林舉手投足之間難免市井之氣,但為人爽直的性子倒是極合何瓊芝的心意。也是在這番閒談之中,何瓊芝明白了為何他少年成名卻至今窮困落魄——人命為貴,錢財為輕,這是個輕財重義的少年郎。難得!

    點湯畢,何瓊芝命杏娘送鄧林去西廂房住下,鄧林拜謝而出。

    鄧林在杏娘的前引下,施施然往着西廂房的方向走去。時,日薄西山,不着一絲溫度的殘陽在散發着這一天最後的一絲光亮,給芃芃苑[1]西側那面被江南煙雨滋潤得已經發黃髮黑的牆壁蒙上了一層行將枯萎的昏黃之色,讓人不自覺的生出了一絲蒼涼之感。鄧林怔怔地望着這腐朽的牆面,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尤其他見到這面牆的斜對面就是崔洵的書房明哲樓[2]時,他愈覺得這面牆的存在顯得十分突兀。

    據杏娘介紹,此乃取敗牆張索之意,崔洵酷愛書畫,每每遇到筆頭滯澀之時,他便對着這面牆佇望良久,對景遷思,必有妙得。聽了杏娘這一番講解之後,他方才覺得眼前這面牆還真似一幅氣韻生動的水墨畫,淡墨輕嵐,萬物氤氳,明暗相間,虛實相生,只是這天工之筆,實在朦朧實在抽象,他實在琢磨不透這山從哪裏起水從哪裏出。

    鄧林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對這種聊以自娛的文人雅趣,他是一竅不通的,他只知道,當風雅成為一種「病」,此人便會愈陷愈深,非藥石可醫。空想了片刻,鄧林想到自己家倒也有這樣四面「山水相連」的水墨外牆,比之更具古意,就是欠些雅意。想到這兒,鄧林不由得赧然一笑。

    西風卷着黃葉逐塵而來,將傍晚時分的寒氣送到了這個本就不着一絲生氣的庭院之中。幾聲寒鴉喑啞,在明哲樓的上空掠過。鄧林轉眸瞥了一眼明哲樓,雖然一個多月過去了,但被火舔舐過的痕跡依然很明顯,隔着蓮花池,似乎還能聞到一股焦炭的味道。幸虧此樓臨水而建,就地汲水,倒也近便,故而這場火也未曾蔓延到其他房屋。

    鄧林抄着手一面走,一面看,室外冰冷的空氣趕着他加快了腳步,而他兩顆眼珠子竟比他的那一雙腳還來得忙碌。崔宅相比其他京官的宅院明顯要侷促許多,也簡樸許多,從天舞閣出來,穿過一座花園,繞過芃芃苑,走過一段紫圩松徑,不多時,便到了西院,西院和東院一樣,木不髹漆,牆不圬白,不施丹雘,不加雕琢,古樸而自然,簡潔而軒敞。西院的劉嬤嬤為鄧林安排在了丹虹閣。

    杏娘吩咐小緗去廚房安排酒菜過來,小緗瞟了鄧林一眼,不情不願地領命而去,鄧林嘿嘿一笑,朝她拱手道了句「叨擾了!」他已經很久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了,至於酒,更是很久很久沒沾過了。


    小緗去後,杏娘未有離去之意,鄧林料着杏娘有話要問,便以「主人」的身份邀請杏娘進屋小坐片刻。丹虹閣內還未收拾停當,二人只得移步到一旁的知了軒稍坐。

    知了軒四面透風,不設隔窗,幾處帷幔也高高捲起,似乎是故意讓那冷風在這軒中暢通無阻。鄧林就着火爐坐下,身上還是時不時地會打寒噤,他儘量咬緊牙關不讓杏娘看出自己的窘態。杏娘也很配合地「沒瞧出」他那身在風中飄揚而起的衣衫是有多麼的單薄。

    杏娘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溫度,冰冷的空氣能讓她時刻保持清醒,而這種體感不適的溫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磨鍊她的意志力。

    「鄧郎中的醫術,可真是神乎其技。若是這次瓊姨的病好了,那我必定要好好謝你。」杏娘道。

    「杏娘客氣了,這是我醫家的本分。」鄧林略略欠身,略顯拘謹地答道,而那雙眼睛卻不甚本分。

    「方才鄧郎中說,令堂說過一句話,你至今不忘。我沒記錯的話,是『醫者父母心』,對嗎?」

    「對,沒錯。」鄧林訥訥地點了一下頭,那句話並非出自她母親之口。

    兩個人相對而坐,中間的火爐將兩人分成了一左一右。鄧林刻下頗有些後悔自己坐的這個位子,西北風起的時候,他那不爭氣的脖子便會不自覺地向下一縮。

    「真是難得,令堂去世那麼久,你還能一直牢記她對您的教誨,您可真是一個孝子啊。」

    「說來慚愧!小時候,我很是頑劣。我娘病重那會,我還很不懂事地要她給我做了一碗菜羹餺飥。」鄧林突然沉默了,他沒將那一碗餺飥後面的故事說出口。

    杏娘亦默然許久。

    「令堂是因病過世的?」

    「嗯。」鄧林點了一下頭,「不怕你笑話,我爹也是一名大夫。在我娘去世之前,他的醫術就在當地小有名氣了,比我現在強多了。」鄧林自嘲式地笑了笑,語氣里並沒有因為父親當年的優秀而感到自豪。

    「令堂得的是什麼病?」

    「疫症。」鄧林道,「那年,全村半數以上的人都得了疫症,他是大夫,救死扶傷是他的天職,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名醫,自然是要衝到前頭去的。所以他就帶着醫館的人沒日沒夜地給村民治療疫症。可是病人越來越多,藥越來越少,終於有一天,藥用完了。那天晚上,他回了家。我娘給他做了一碗餺飥,然後娘說她累了,就靠着門睡着了,再也沒有醒來。」

    杏娘沒有繼續問下去。在見到鄧林本人之前,杏娘已經從何瓊芝的口中得知了鄧林的母親亡于靖康元年。當年金人南下,罪惡的鐵蹄奪走了他們世世代代賴以生存的家園,只留給了他們比死更殘酷的一場瘟疫。

    「對不起,勾起你的傷心事了。」一段默哀式的沉默之後,杏娘歉然說道。

    「沒事!都過去了。」鄧林瞥了一眼軒外蒼茫的暮色,心底的愁緒不覺隨風飄散。

    這個從外貌上看來還不甚成熟的少年早已學會了如何排解內心的痛苦,如何紓解內心的憂愁。儘管在風雨如晦的日子裏,他依然會為自己的下一頓在何處着落而犯愁,但只要雲彩之間露出一絲陽光來,他便可以樂不可支地哼着曲兒投入那百草叢中。

    過去的事情,就該讓它過去,否則,就是和自己過不去。鄧林這個樂天派,從不會拿過去的事情為難自己,因為日子還要過下去。

    同樣的問題,擺在杏娘面前,卻變得不那麼容易了,對於「過去」這座大山,「跨過去」還是「繞過去」,她還沒有作出最終的決定。

    [1]芃芃黍苗,陰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勞之。

    [2]明哲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測試廣告2



第十一章 知了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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