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剩下的路程,我不能再陪你一起走下去了。詞字閣 www.cizige.com」祁穆飛說道。
「我必須得親自去一趟潭州,一者,會一會那兩個老匹夫,告訴他們,姑蘇祁門,可不是好欺負的。二者,我得去見一見崔中聖。一勺叔這一趟回吳門,這江右分舵怕是有變,潭州南北二宮一向視他為眼中釘,倘若這次崔中聖舵主之位不保,他們一定會趁勢生亂。」
「不,你不能去!你現在去潭州,不是自投羅網嗎?你要是想提醒崔中聖,寫封信不就好了嘛,為什麼非要親自去?」伏在他的心口,傾聽着他的心跳聲,師瀟羽明白祁穆飛的決定已無法更改。
「原本我是打算今晚寫一封信給他,提醒他提前做好防備,但想了想,還是親自去一趟更為穩妥。畢竟這裏發生的事情,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清,再說,道謝的話還是當面說更有誠意。」
「道謝?道什麼謝?」
「自懸賞令一出,江湖上想要你我二人項上人頭的人不少,但有好多人因為這裏是他崔中聖的地盤,心有忌憚,故未有下手。雖然他本人未曾出面,但我們終究是託了他的福。」
什麼道謝,分明就是去道歉!這一路以來,他們托他崔中聖的福,省了不少麻煩,可他們一到這七星鎮,就把他的仇人放回了九仙堂,壞了他這麼多年的復仇計劃,這不是恩將仇報,這是什麼?
未免崔中聖因此懷恨在心,祁穆飛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潭州走一趟,一來把事情原委解釋清楚,二來也是提醒他做些準備,尤其是某些人證。而這兩點都是不適宜寫入信里的,也不適宜假他人之口轉述。
師瀟羽微微仰起頭來,向那張自出祁門就再未豐盈過的臉龐再度望去。她的心口驀地一酸,她很想戳穿他的謊言,但心裏終究不忍,她很想對他說幾句怪怨的話,但終究還是無法說出口。
因為直到這時,師瀟羽才終於明白吳希夷心裏曾經的猶豫。
和曲玉露預感一樣,師瀟羽也覺得,如果這次吳希夷經過七星鎮還是不肯插手此案的話,那他十年前的心結就再無機會打開了。也因為這個原因,她對吳一勺這個案子會如此關心如此熱心。
但她好像從沒有認真去考慮案件重啟的後果。
吳一勺一案重審,崔中聖自難逃干係,很有可能會被撤去舵主之位。儘管她打心眼裏討厭崔中聖這個人,但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崔中聖目前在江右分舵的位置尚無人可取代。他一旦被免,江右分舵必定會再次陷入因為群龍無首而百業混亂的局面,甚至可能會因此而被潭州南北二宮趁機排擠出局。
如此一來,吳門在江右的地位和勢力勢必受到影響,連他們此去九嶷也說不定會遇到前所未有的阻滯——對於吳希夷來說,對後者的擔憂更甚於前者。
想到這,師瀟羽不由得沉默了下來,眼神也仿佛凝住了,只有淚水還在流,就像是初融的雪水,無聲地浸潤着梅心一點,不知不覺間浥紅了她的兩邊梅腮。
「雪,自然是要化掉的。雪不化掉,你怎麼見到陽光?」這是出門前祁穆飛在寒香亭下說到來世模樣時說過的話,不知為何,忽然在她的耳邊響起,以至於他之後說了什麼,她也聽不見了。
祁穆飛此去潭州的真正目的,除了他所說的那兩點,最重要的其實是要讓師瀟羽這一株生長在寒夜裏的紅梅見到陽光,要見到陽光,就必須得把守護在梅心的雪化掉。
師瀟羽心裏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明日到達落星墩之後,我就會動身去潭州。你放心,等我處理完這些事情後,就會立馬趕來與你會和。」
看着她緊閉着雙唇想說什麼卻始終未說出口,祁穆飛微笑着寬慰了一句,依舊拘謹的雙手輕輕地將她攬入了雙臂之間,然後不由分說地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裏,不給她留絲毫抗拒和躲避的餘地。
「還有,明日到達落星墩之後,會有人來接替我護送你去九嶷山。」祁穆飛接着說道,但師瀟羽恍若不聞,或者,她根本不關心也不在意那人是誰。
情知再勸無益,師瀟羽也就沒再在對方已經決定的事情上糾纏,只是心裏還是不甘心自己就這樣妥協了。
「你一定要來找我,否則,我再也不作你的祁夫人了,你也休想我給你洗手做羹湯。」
「一定。」
「說話算話——」
「——嗯。」
師瀟羽從他懷裏探出腦袋來,努了努嘴表示不滿意,兩條纖細的手臂交於其頭頸之後,嬌嗔着要他作誓保證。祁穆飛不得已伸出手來向上天發了一個「毒誓」。
誓言畢,師瀟羽猶似詭計得逞般輕輕一笑,足尖微點,下巴微抬,在他的唇上落下了她一道淺淺的唇印。
「這誓言蓋了我的印章,可就生效了。你若是反悔,那我就把你這張嘴巴撕爛了去。」嘴上說着言不由衷的狠話,臉上卻是嫣然一笑。
而祁穆飛卻像是被她點了穴一樣,許久都說不出話來,整個人也一直一動不動。
在那個短暫的瞬間,祁穆飛的腦袋裏一片空白,他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攫住了一般,任由着那一點朱唇在自己唇間一掠而過,任由着那一雙星眸在自己眼前嫣然而去,全無一點招架之力,甚至,他都沒來得及反應。
正是:冰泉飛綃流珠滑,軟玉溫香露華濃。千尺柔條慵拂面,十里春風動琴心。
再次對視時,兩個人都已滿面羞紅。
師瀟羽側身低眸,難為情地掩起她那兩度被淚水暈染過的面頰,唯恐被對方看到自己又哭又笑的窘態,也恐被對方看出自己這一刻的驚慌與羞澀。
窗外霰雪繞空,霏霏千里,將無盡的寒意滲透進長夜之中;窗內燭影搖紅,盈盈一點,將初萌的一絲春意融進了比長夜更長的時光里。
望着師瀟羽笑靨凝羞、春山不語之嬌容,手足無措的祁穆飛終於在遲鈍的歡喜中反應了過來。伸出手來,輕輕地撫過她微冷的面頰,為她抹去還未來得及揩去的淚水。
「一箋歡喜,一箋離書,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恭喜祁爺,祁門大喜。」師瀟羽凝情低眸,欠身而言。
「其實——」看着師瀟羽半着歡喜半着憂傷的面龐,祁穆飛訥訥地張口道,「其實我說的『祁門大喜』,不是指這個。」話在嘴邊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現在是不是該說這句話的時候?
「那是什麼?」師瀟羽一邊問,一邊扶着身後的桌案緩緩坐了下來,之前因為久坐而麻木的雙腿已經恢復知覺,但是由下而上的寒氣的糾纏還是讓她感覺到了雙腿的沉重與乏力,無以久站。
「呃……那個……黃柏……他……」祁穆飛吞吐其詞,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讓師瀟羽愈加好奇,「黃柏他怎麼了?」
吞吐了好久,祁穆飛終於把那句壓在舌頭底下的話給說了出來:「他和松音,其實在一起很久了。」
「松音?!」師瀟羽大吃一驚,聲量陡地高了起來。
「我不同意!」
一種態度鮮明且堅決的憤怒從她的聲音里沖了出來,驚得一旁桌案上的燭火冷不防打了個哆嗦,很明顯,這種憤怒不只源於消息本身。
「為什麼不同意?他倆是兩情相悅的。」
「松音是我的貼身侍女,我一直把她當妹妹一樣看待的。」
「那你更應該答應了啊。」祁穆飛費解地說道,「我也一直把黃管家當自己家人看待啊。」
師瀟羽懊惱地瞟了他一眼,眼神一樣費解。
「不!我不答應!我不管,總之我不答應。松音怎麼可能喜歡他?黃柏這人,且不說他的年紀,就說他那脾性,又古板又無趣,松音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嘛?不可能,不可能,就算他倆真的在一起了,那也一定是這老東西給松音用了什麼迷魂湯。否則,松音怎麼可能……」師瀟羽越說越激憤,目光斜掃到祁穆飛身上時,更是把他也當作了故意隱瞞事實的同謀,「我說呢,出門還送我一包土,果真是無事獻殷勤!」
「那真是他的一份好意。」眼見着黃柏的好意被誤解,祁穆飛不由得為他辯解了一句,卻遭到了師瀟羽更為激厲的駁斥,「好意?要真是好意,他幹嗎不當着我的面示好,卻要在背後偷偷摸摸,分明就是他心虛!」
「不是……」
「你別說了,總之我不答應。」
「好好好,不答應就不答應。你別激動!」見師瀟羽果真動了怒,祁穆飛也不再為黃柏進言說項,從那書案上的一摞箋紙之下取出了一封信來,捏在手裏,視之良久。
「終身大事系終生,絕非等閒兒戲,是應該審慎思量。這黃管家啊也是,都一把年紀了都抹不開這張老臉,這樣的大事也不當着您的面說,非要我來說。也不想想,夫人您是通情達理之人,豈會像一般的當家主母那樣隨便棒打鴛鴦?」祁穆飛裝腔作勢地把黃柏怪怨了一通,說着,還恨恨地把手裏的信拍在了桌子上,「我這就把他倆這封請願書給退回去,就說你對松音的婚事另有主張,等咱們這次回去之後再做安排。」
「什麼請願書?」師瀟羽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那封書子,心頭依舊郁惱。
「就是這個。」祁穆飛悻悻地瞪了一眼那封信,卻不立即拿過來遞與師瀟羽,「出門之前,我讓他倆一起寫的,就怕你說我是胡唚,所以就寫了這個。」
「一起寫的?那上面有松音的字?」
「呃……他倆一起寫的,我也不知道松音有沒有寫。」祁穆飛皺了一下眉頭,含糊的眼神里似乎對這封信的內容並不清楚。
「你拿給我看看。」
師瀟羽從祁穆飛手中接過信來,看到信封上「夫人敬啟」四字後,檢查了信封表面。信封背面的蠟封完好無損,沒有絲毫拆封過的痕跡。
破蠟啟封,師瀟羽從中取出了兩紙梅花箋。
一書兩紙,一紙筆墨勁朴,矩度森嚴,似錐刀入木,力透紙背,可惜,洋洋灑灑,繁言蔓詞,令人睹之無味;一紙筆跡甚拙,半紆春蚓,半綰秋蛇,但是,紙短情長,一片芳心,灼灼可見。
是而,師瀟羽只揀了後者相看。
「果真是。」讀罷良久,師瀟羽喃喃地低語道,「這丫頭,瞞得我好苦。回去定要好好審審她。」
之後,她又沉默了好久,祁穆飛看她面色不豫,知她在氣惱松音一直對她隱瞞,也在氣惱自己這麼久以來都未曾注意到自己身邊人的心事,卻不知她也在氣惱包括他在內的「身邊人」因為怕她的身體無法承受而將那些她本該知曉、也是她一直以來渴望知曉的事情全都隱藏了起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