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凍 第五十四章 顧曲多情

    測試廣告1「說起田二,你怎麼想到要讓他做一勺叔的徒弟的啊?」

    雙手在握的師瀟羽臉上逐漸恢復了平靜,但她的內心並未因此而平靜,望着池面上燈影之中泛起的一個浮漚,還未及看清,便已消失了,徒留下一圈淺淺的漣漪。筆硯閣  m.biyange.com

    「你我夫妻同心嘛,您想到了,我也就想到了。」

    「若你我真的同心,田二又怎會收到兩種截然不同的拜師條件呢?」

    「殊途同歸,異曲同工。雖然方法不同,但你我的用心是一樣的。」

    「不見得吧——」師瀟羽微微一笑,瞥然轉眸道,「你是故意投之以香餌,讓他上我的鈎的吧?」她的目光明媚而嬌柔,無絲毫譏誚之意,卻讓人視之很不自在。

    祁穆飛猝不及防,四目驟然相接,登時語塞。

    師瀟羽會從田二那兒打探到自己曾經以百金之利作為田二的拜師條件,這一點,祁穆飛一點兒都不意外,而她居然能看穿自己投此香餌之用意,這一點,大大出乎其意料。

    「慚愧慚愧。」啞然許久,祁穆飛面露羞慚之色,訕訕低下目光道,「為夫垂綸之術不精,惟有因人成事。」

    祁穆飛竟如此爽快地承認,這讓師瀟羽感到意外,但對其自嘲敷衍之辭,師瀟羽不禁哂然一笑道:「你就不怕我壞了你的好事?」

    「吳六叔把銅鳩車給了你,九叔把饕餮盒和點絳唇給了你,甚至連檀木令都給了你,他們都不擔心。我——您的夫君,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聽着祁穆飛半是嫉妒半是奉承的腔調,師瀟羽苦笑了笑,發起牢騷來:「還說呢,左手檀木令,右手點絳唇,雙令齊發,九叔分明是要為難我。」

    抱怨歸抱怨,臉上的得意和幸福卻是無可掩抑的,那種佔盡寵愛的驕傲就像那跳動的燭火一樣清清楚楚地照亮了她甜美的笑靨。

    「沒辦法啊!有些事,惟有夫人你開口,方能收其水到渠成之效啊!」祁穆飛半是恭維半是實話地稱讚道。

    師瀟羽聞言,欣然相受,無有半分客套。

    「再說,夫人既能『授人以漁』,那垂釣的技術自然是過硬的。」祁穆飛分明話裏有話,師瀟羽豈能不覺?聞着「授之以漁」四字,她的目光微微一滯,俄而,她才轉眸瞥向對方,「你又知道了?」眼神中的不甘多過驚訝。

    祁穆飛沒有迴避,還十分坦率地眨了一下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

    師瀟羽眼珠一轉,流露出質疑之色:「你知道什麼,倒是說來聽聽。」

    祁穆飛微微斂容正身道:「夫人是知恩圖報的人,吃了人家那麼一大碗丁香餛飩,又拿了人家的胡麻,自然會有所表示。正所謂『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嘛。」祁穆飛目光微微一沉,又道,「如今田二得了您的饕餮盒,想來一勺叔這次走出江右應該不會再有什麼阻滯,只是——」

    說到這,他的目光又微微抬起,帶着幾分憂慮的神色投向了對面。

    「這九仙堂這關怕還是不好過啊。雖然現在有田二這個弟子在,可以領一勺叔進九仙堂,但是沒有九仙堂諸位堂主的一致准可,怕他這個案子還是入稟中堂啊。除非能先得到眉壽堂和吳六堂兩位堂主的准可。這兩位堂主一位德高一位望重,他倆若是點了頭,其他幾位堂主大概也就不會有反對的意見了。」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祁穆飛的目光沒有絲毫閃爍,言語也沒有絲毫含糊之意,儘管他並未言明師瀟羽對田二究竟密授了何樣的漁者釣術,但很顯然,他已經大致猜出了師瀟羽去廚房的用意。

    師瀟羽深抿着嘴唇,對他的回答始終未肯作出一個明朗的回應,而那一雙機敏的眼珠子在眼眶裏悄悄地溜轉了兩圈,似乎在尋思別的主意。

    沉吟有頃,她鬆口道:「龍堂主雖然古板,但德高望尊,想來不會太為難一勺叔。我只怕這吳六堂的人不肯輕饒,到時非大打出手不可。」

    「兄弟之間,打一場架也不一定是壞事。」祁穆飛半是寬慰地含笑說道。

    他預感,吳一勺與黃嬌這一架勢所難免,只是不知這一架的結果會不會如當年龍虎榜爭一樣,黃嬌再次落敗呢?祁穆飛帶着憂慮卻又好奇的眼神望了一眼一旁的盝頂匣,欣慰多過惋惜的眼睛裏似乎已經預見了黃嬌的失敗,而失敗的原因,並非和當年一樣是他技不如人,而是他如今的身體早已不勝從前。

    說話間,祁穆飛伸手撫摸了一下曾經被墨塵打痛過的半邊臉頰。他已然忘記了當初被打的痛,撫摸着臉頰竟然還笑了起來。

    師瀟羽看着他臉上別有深意的笑容,仿佛看出了他的某種心緒,故意譏笑道:「打一架,把人家辛辛苦苦栽的花都給打壞了,這也不是壞事?」

    祁穆飛微微一怔,旋而又赧赧一笑道:「九叔沒有生氣吧?」說來,祁穆飛和墨塵至今還未就玉茗花被毀一事向吳希夷正式道歉呢。

    「九叔當然生氣啦!當着我和杏姐姐的面,把你們倆大罵了一通。還好——有杏姐姐幫你們說情,九叔這才消了氣。」很明顯,師瀟羽這句話的重點是在後半段,但祁穆飛好像沒有領會其意,抱愧道:「哎喲,那可是連累了夫人你啊。我倆做的錯事,怎能讓你替我倆挨訓?」

    「你是故意裝聽不懂,是不是?」

    「夫人的話說得那麼清楚那麼明白,為夫怎麼會聽不懂呢?」祁穆飛依舊沒有領會她的意思,惶然欠身道,「放心吧,下次等有機會,我一定好好跟九叔道歉,自己做錯的事情就應該自己承擔,不應該讓別人代我受過。」

    看着祁穆飛一再揣着明白裝糊塗,師瀟羽頓然秀眉一豎,怫然道:「哼,剛還說咱倆夫妻同心,怎麼現在咱倆連話都說不到一塊去了?」說着,她扭轉身子,不欲再理會對方。

    「這不說得好好的嗎?為夫哪裏惹娘子不痛快了?」祁穆飛一臉錯愕,似乎渾然不知就裏。

    「……」師瀟羽眼眸一斜,不答一詞。

    「怎麼不說話,難道你也要當徐元直,一言不發了啊。」

    「我縱然要當徐元直,你也不見得就能當曹孟德啊。」

    「那是,吾平生之願,只願作你身邊唯一的顧曲周郎。」


    「先正有雲,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你一曲不奏,如何顧曲?」

    「我雖未演奏一曲,但你不是已經為我度曲三千了嗎?這聽得多了,自然也能知曉一些。是吧?」

    師瀟羽不置可否地掃了他一眼,「莫——多——情——」幽蘭輕吐,眼波微動,黛眉輕飛,粉靨暈紅,饒是多嬌!饒是多情!

    「好好好,這顧曲周郎是我自作多情了。」看着師瀟羽妍姿巧笑轉眄流波,祁穆飛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寬展了開來,「不過,咱倆心意相通,你可不能說是我自作多情。」

    「你不正是猜到我所想,才令竹茹備筆墨的嗎?」祁穆飛遙指着自己身後書案上的筆墨言道。

    「那你已經寫好了?」

    說到適才在席上最後留的那個「你猜我想」的謎題——祁穆飛究竟準備給田二送什麼禮物,師瀟羽立時又來了興致,那暗喜的模樣仿佛對方提起了一個她一早就想提卻又屢次被其他話題打斷了的話題。

    「嗯——」祁穆飛面作難色道,「還沒寫好。尚有一難處需要夫人幫忙參詳一下。」

    「什麼難處?你是祁爺,只要你金口一開,那黃柏還能抗命?」師瀟羽以理所當然的口氣說着,「再說,那本《京房易辯釋》,他一直都束之高閣,從沒翻閱過。」

    雖然師瀟羽在「你猜我想」的遊戲之中,屢遭敗績,但此刻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其目光之自信更近於自負。祁穆飛要送田二的禮物正是黃柏玉匱珍藏的《京房易辯釋》。

    「雖是如此,但你也知道,那本書是他從谷家卒業時,他師父諸葛知幾送於他的啊!我若以一門之尊掠人之美,豈不是強人所難?」

    聽着祁穆飛這番說辭,師瀟羽稍稍猶豫了一下;但轉頭望着案頭一沓半新不舊的尺箋,似有些許已經着墨,她又覺得這是祁穆飛在故作姿態。

    「好啦,凍筆已開,雲箋已展,你現在反悔,這不是出爾反爾嗎?堂堂祁爺,失信於一位小二哥,這傳出去,豈不是叫人恥笑?」

    「我又沒說要送他什麼,怎是出爾反爾呢?明日一早,我送他十貫錢便是。若他田二知道我特意將這份禮物改成十吊錢,想他必定開懷大笑,才不會恥笑我呢。」

    「那怎麼行!」師瀟羽勃然變色道。

    「京房易,得之易,會之難,諸葛知幾那本《京房易辯釋》,雖只有深入而無淺出,卻勝在匠心獨妙不落窠臼。當年六叔心慕不已。怎奈到他卒業之時,此書還未寫就,這才便宜了黃柏。如若不然,以六叔之才學,就合該是他瑚璉才子的囊中之物。為着此事,六叔心裏至今還無法釋懷呢。」

    瞧着祁穆飛眉宇間似有鬆動,師瀟羽的聲音也不覺柔軟了許多。

    「如果現在田二能拿着這本書去見他,他必不會輕易拒絕。」意識到自己的語氣略有些急促,師瀟羽頓了頓,稍稍調整了一下語速,「當然了,沒有這份禮物,六叔最終也一定會幫一勺叔的,但如果有這份禮物在的話,這中間的過程不就可以更順利些了嘛?」

    祁穆飛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但眉頭還是無法完全舒展,思量良久,他終於還是不忍心看到師瀟羽失望的表情,緩緩鬆口道:「你若真要送這份禮呢,也不是沒有辦法?」

    「要怎樣?」

    「除非祁門大喜!」

    祁穆飛字正腔圓,聲音清朗,這「祁門大喜」四字,由他一字一頓念來,甚是明晰。

    可師瀟羽聽到這四個字,卻面露出了困惑之色,更無一絲喜色。但沒過多久,她即轉愁作喜道:「那你就說我有喜了。」

    「子嗣血胤,乃是大事,豈能容你這般糊弄親族欺誑祖宗!」祁穆飛罕見地提高了自己的嗓門,那語氣那神色甚是嚴厲。

    可再一想,這何嘗不是自己長期縱容所致,故而失望的眼神之中又多了幾分寬宥之意,「師瀟羽,祁門的規矩,你可真是一條都沒記住啊。」

    自知失言的師瀟羽吐了吐舌頭,半晌,才遲疑着小聲地囁嚅道:「那你說怎麼辦?這憑空哪來的大喜嘛?」

    「其實信已寫就,只差一枚印章。」說着,祁穆飛從身後取過一錦匣,內函二章,他從中取出一枚以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半月形印章,遞與佳人。

    師瀟羽默然接過,細觀其紋路乃是纏枝忍冬細紋,其印側題有一行邊款「翽翽其羽」,其印鼻上以玉梅巧飾,間以紅蕊點綴而成。提起印章,乃見陰刻白文「秋水」二字。此即祁門女主人之寶印,師瀟羽入門兩年,也是頭回見得。此刻親掇於手,殊覺陌生,也倍感傷懷。

    「鳳凰于飛,翽翽其羽。此即祁門之大喜。」

    祁穆飛取出另一枚題有「鳳凰于飛」的印章,與師瀟羽手心的印章合二為一,成一團月。天上小團月,緣來自有期。花開並蒂時,鳳棲梧桐枝。

    「此事,我早就答覆給你了,枳棘非鳳凰所棲,你又何必……」

    「我就是不明白。你既肯做我的妾室,為什麼就不肯做我妻室呢?難道做我祁穆飛的妻子反倒委屈了你?」

    「此事無關委屈二字。」師瀟羽擱下印章,再次拒絕了祁穆飛,但物歸原主時,她向祁穆飛索要了一樣東西:「把綠衣姐姐的那串手串還我。」方才祁穆飛從身後取匣時,師瀟羽一眼覷見了他衣袖間那串木槵子手串的穗須。

    玉印既歸,手串當往。

    可至半道,祁穆飛卻突然停住,輕聲喚了一句:「——瀟羽!」繾綣多情的話音之中頗有幾分委婉懇求之意。可惜師瀟羽態度堅決,抓着手心的幾顆木槵子,不肯遽此釋手。

    在兩人這種由意志引導而非力量主導的僵持之中,祁穆飛總是處於下風。

    這一次,也不例外。

    祁穆飛唯恐二人僵持之下,扯斷串繩,故不得已先鬆脫了手。

    不過,今天的他並不想就此甘拜下風。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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