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沐也來勁了,早就忘了挑剔顧玦,在一旁起鬨道:「二姐夫,我怎麼樣?我也要去」
他可是他的小舅子,二姐夫怎麼也該討好他一下是不是?
然而,楚雲沐的尾音被楚千塵的一記爆栗給打散了。
「別鬧。」楚千塵輕輕地拍了下他的腦袋,「你還太小了。」
楚雲沐不服氣,噘嘴小嘴道:「我都五歲半了!」
楚雲沐一臉冀望地看向了他姐夫,那雙與楚千塵相似的鳳目亮得不可思議。
他想到了什麼,趕緊從旁邊拿了一個空茶杯,也學着楚雲逸的樣子,給顧玦斟了茶,近乎強買強賣地往顧玦手裏一送。
顧玦含笑看了楚千塵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說,你看,我都接了茶了。
「等你下次休沐,我帶你去那邊玩。」顧玦笑道。
楚雲沐還這么小,顧玦自然不可能讓他像楚雲逸那樣在軍營中長住,最多也就是帶他去軍營見識一下。
楚雲沐一向好哄得很,樂了,高高興興地喊道:「二姐夫,那我們一言為定。」
他差點就伸出了尾指,想跟顧玦拉鈎上吊,可又覺得那太孩子氣了,畢竟,他都五歲半了!
顧玦說了,楚千塵當然不會反對,反正不過是一天而已,而且,軍營是個好地方。
楚雲沐既然打算當從武就該去看看行伍有多辛苦,吃不了苦的話,還不如快點放棄,畢竟人生也不僅僅是一條路可以走。
楚雲沐當然不知道自家姐姐在想些什麼,他樂得人都快飄起來了,一把拉着楚雲逸坐下了,對着他諄諄叮囑道:「大哥,你下午一定不能輸哦!」
他拉着楚雲逸的袖子就不鬆手了,嘀嘀咕咕地說個不停,「娘常跟我說,人無完人,要取長補短。」
「就像我抓麻雀一樣,光靠一雙手,我肯定快不過麻雀,我把誘餌一放,籮筐一搭,嘿嘿,府里常來的五十六隻麻雀每隻我都抓住過,還給它們做了記號呢。」
楚雲沐說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把楚千塵逗得忍俊不禁,她也知道楚雲沐常在侯府抓麻雀,卻不知道他竟然把那些麻雀全都禍害了一遍。
楚雲逸聽着聽着,就被楚雲沐給繞了進去。
起初,他還嫌小屁孩煩人,但漸漸地,又覺得四弟說得似乎也不無道理。
一個小傢伙嘰嘰喳喳地說,楚雲逸默默地聽。
沒一會兒,小二就端上了熱騰騰的各式菜餚。
姐弟三人在酒樓里呆了一個時辰才出來,楚雲逸來的時候,他耷拉着腦袋,神色怏怏;走的時候,斗致高昂,躍躍欲試。
反倒是楚雲沐不太痛快,他終究沒機會掏出他那錠沉甸甸的銀錠子,只能反覆地嘟囔着下次一定讓他請客。
小傢伙的嘮叨聲直到下午的武試開始,才算消停了,轉而為楚雲逸吶喊鼓勁。
生怕他又把自己的嗓子給喊啞了,楚千塵不時地往他嘴裏塞一顆喉糖。
楚雲逸猶如神助般,一路連勝,一反上午的劣勢,奪了武試的頭名。
而次日,他更是在文試中超常發揮,最後以武考生第一名的成績,得了國子監的入學名額。
太夫人得了喜報後,欣喜若狂,覺得楚家崛起指日可待,想要大擺宴席慶祝一番,卻沒等到楚雲逸回來。
楚雲逸和楚雲沐兄弟倆都被顧玦帶去了玄甲營。
對於從來這對沒去過軍營的兄弟來說,這個地方新鮮極了,楚雲逸還算端得住,而楚雲逸的嘴巴就像是麻雀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作陪的薛風演耐心地解答着小傢伙的疑問。
楚雲逸看似漫不經意,其實也豎着耳朵聽着。
他們足足花了近一個時辰在營中各處走動,還去看了玄甲軍的操練,臨近黃昏,顧玦才帶着興奮的楚雲沐回京,把人放在了穆國公府的大門口,至於楚雲逸被留在了軍營里。
當顧玦回到王府時,天色已經一片昏黃,夕陽快要徹底落下了。
夏季的黃昏氣溫適宜,習習晚風迎面拂來,分外的靜謐。
顧玦獨自進入楚千塵的小書房,房中有幾排書架,各種各樣的書籍放得整整齊齊,靠南的窗邊置有一張書案,放着文房四寶以及一缸金魚,一個落地的青花瓷大缸里插着幾軸字畫
屋子乾淨整潔,撲面而來的是書香、墨香、薰香,其中還夾着一股淡淡的藥味。
從前,他一點也不喜歡的藥味現在卻會令他覺得期待。
小書房裏,光線昏暗,只有
幾縷最後的夕照透過窗口灑進屋子裏,一個着丁香色羅衫的少女靜靜地側臥在美人榻上,一頭青絲只用一根同色的絛帶隨意地束着。
她合着眼,濃密長翹的眼睫毛在眼眶下投下淺淺的陰影,似乎是睡着了。
他放輕了腳步,朝美人榻的方向走去,想給她蓋上薄毯。
榻上的楚千塵發出低低的囈語聲,眉心緊緊地皺起,連帶拳頭也緊緊地攥起,似乎在做什麼噩夢
顧玦走到美人榻前,微微俯身,想喚她的名字,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似是什麼雀鳥的翅膀擦過了枝葉。
下一瞬,美人榻上的少女猛地睜開了眼,一雙鳳眸冷厲清明,如冰箭般朝顧玦的方向射了過來。
夕陽的餘暉下,她整個人如同一張拉滿的弓弦,眼角眉梢俱是冷冷的寒意,冷漠而深遂。
兩人四目相對。
顧玦挑了挑劍眉。
「王爺」楚千塵眨了眨眼。
喊出口的同時,她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紅潤的唇角和鳳眸微微彎起,眉眼間泛起了繾綣的笑意,仿佛春風吹過結冰的湖面,溫暖了空氣,冰消雪融。
顧玦在美人榻邊坐下,看着她問道:「做噩夢了嗎?」
「嗯。」楚千塵一邊點頭,一邊從榻上坐起身來,握住了顧玦的一隻手,感受着他的體溫,「不過,沒事了。」
是的,已經沒事了。
她重生了,回到了王爺還活着的時候,回到了一切還沒太晚的時候。
她原本松松束着頭髮因為髮帶滑落而散開,一頭烏髮如瀑布般披散下來,膚光勝雪的面頰上氤氳着桃花般的紅暈,雙眸濕漉漉的,瞧着睡意朦朧。
就像是一頭兇巴巴的小獸忽然間就變得像小鹿般無害。
顧玦把拳頭放在唇畔,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笑,又揉了揉她的頭,「沒事了。」
書案上,那青花瓷魚缸里的兩朵水蓮隨波蕩漾着,水波無聲地泛起絲絲漣漪。
楚千塵依舊握着顧玦的手,須臾,心緒就漸漸地平復了下來。
她的手指沿着他的手腕下滑,習慣地去探他的脈搏,凝神靜氣。
大造丸只剩下兩顆了。
自服大造丸以來,顧玦的情況顯而易見地一步步地好轉了,無論是肉眼可見的,還是隱藏體內的沉疴舊疾。
等剩下的大造丸吃完,她得再換一張溫補的方子。
該怎麼治療顧玦,楚千塵早在前世就已經反覆思量過不知道多少遍,寫成了至少十幾本筆記,前世,她用不上,而現在她終於可以做到了。
楚千塵睜着一雙明眸,目光灼灼地盯着顧玦看。
顧玦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又在為自己的傷病費心了,問道:「餓嗎?」
說着,他拎出了一盒點心,大紅的紙盒上寫着「百味居」三個大字。
楚千塵的鼻尖動了動,抿唇笑了,笑容又甜又嬌。
「百味居的荷花糕?」
百味居每季度都會出時新的點心,春天就出桃花糕,夏天就是荷花糕、蓮藕糕她和王爺都喜歡吃百味居的點心。
盒子打開後,露出八塊四方方的荷花糕,熱騰騰,香噴噴。
楚千塵滿足地眯眼笑,拈起了一塊荷花糕,還沒咬上一口,突然想到身邊少了什麼,順手摸了摸,左側早就冰涼一片,她四下看了半圈,「王爺,月影呢?」
顧玦搖了搖頭,他進門就沒看到她那隻黑貓。
「喵嗚!」
窗外傳來了一聲軟綿綿的貓叫,似在回應着楚千塵。
一隻毛絨絨的黑球輕鬆地躍上了窗台,然後從楚千塵的書案上飛躥而過,後腿一蹬,踢在了後方的筆洗上。
下一瞬,那筆洗傾倒,砸上了硯台,硯台又撞上了掛着數枝筆的筆架,筆架也倒了下去,順帶把一隻鎮紙也帶落在地,筆洗里的水沿着書案的桌面滴落
案上案下皆是一片狼藉,完美地演繹了何為牽一髮而動全身。
小黑貓自己安然地落在了美人榻上,在楚千塵身邊蹲下了,仰首看着她。
它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好事,歪着腦袋,「喵」了一聲,仿佛在說,叫它幹嘛啊?
「噗嗤!」
楚千塵看着它製造的混亂,先是愣了愣,跟着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笑聲清脆如鈴。
顧玦也忍不住笑了,笑容清淺。
兩人
明快的笑聲中偶爾夾着貓兒疑惑的「喵喵」聲,氣氛閒適溫馨。
不過,楚千塵終究是沒吃上荷花糕,這時,琥珀急急地來了,稟道:「王妃,陳嬤嬤來了。」
夕陽都快落下了,眼看着就是宵禁的時間了,陳嬤嬤在這個時候來王府肯定是有急事。
「把人帶進來。」楚千塵就把荷花糕放下,趕忙起了身。
小書房裏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琥珀派了小丫鬟去迎陳嬤嬤,自己帶着兩個小丫鬟進來給楚千塵梳妝。
時間緊迫,琥珀只給楚千塵梳了個簡單的纂兒,又往髮髻邊戴了一朵丁香色的絹花。
楚千塵從小書房來到堂屋時,陳嬤嬤也恰好在瑪瑙的引領下趕到了,步履匆匆,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焦急之色。
楚千塵的心又是一沉,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陳嬤嬤對着楚千塵福了福,急急道:「二姑奶奶,夫人她病倒了,吐了血,昏迷不醒,奴婢特意過來想請您過去國公府看看。」
楚千塵面色微變,攥緊了手裏的帕子。
三朝回門的時候,她趁亂給沈氏診過脈,並沒有大礙,沈氏怎麼會突然病成這樣!
顧玦從小書房的方向走了出來,對楚千塵道:「你去吧。」
楚千塵立刻讓琥珀去備藥箱與馬車,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王府。
顧玦沒有陪她同往,那麼雙眼睛盯着宸王府,但凡他進了穆國公府的門,以皇帝的疑心,保不齊對穆國公也會生了嫌隙。
傍晚的京城分外空曠,沿途炊煙裊裊,楚千塵的朱輪車一路疾行,暢通無阻。
「陳嬤嬤,」馬車裏的楚千塵定了定神,關切地問道,「母親的情況怎麼樣?怎麼會突然吐血?」
「」陳嬤嬤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眉心籠出了一個「川」字,欲言又止,眼神複雜極了。
楚千塵心裏也隱約有點想法了,沒有再追問。
這一路,車廂里的兩人相對無語,只有馬車的車軲轆聲與馬蹄聲不絕於耳。
當她們抵達穆國公府時,天色更暗了,夕陽只剩下了最後一抹餘暉映在西邊的天際。
國公府的人火速地把楚千塵領去了沈氏的院落。
屋子裏一片愁雲慘霧,下至丫鬟婆子,上至穆國公夫人、楚雲沐都是憂心忡忡。
「二姐!」楚雲沐朝楚千塵撲了過來,一雙鳳眼水汪汪、紅通通的,「二娘她吐血了你快救救她。」
楚雲沐的聲音發着顫,小臉煞白,直到看到楚千塵的這一刻,他才算有了主心骨。
國公府派了不少人去京城的各大醫館請名醫上門給沈氏診治,剛才已經來過了兩個大夫,說了一通什麼「陰分虧損而肝膽有熱」、「命垂一線」之類的話,全都不敢治,一個讓國公府另請高明,另一個直接讓穆國公夫人趕緊準備白事,氣得穆國公夫人差點把人給打出去。
楚雲沐小跑着把楚千塵拉到了沈氏的榻邊。
沈氏一動不動地躺在榻上,雙眼緊閉,面如金紙,氣若遊絲,她中衣的領口和前襟有一片鮮紅的血漬,紅得觸目驚心。
就算楚千塵還沒給沈氏探脈,也能看得出她病得不輕。
楚千塵眉頭緊皺,面如沉水。
上次她給沈氏診脈時,她雖有氣血鬱結於心,但只是小病,絕沒有這麼嚴重,所以她只是給了陳嬤嬤一個香囊,怎麼才幾天她的病情就急轉直下到了這個地步!
穆國公夫人就坐在窗邊的一把圈椅上,拿着一方帕子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想着長女還不滿三十就遭此大劫,穆國公夫人就覺得心如刀割,眼眶中又湧起一股熱潮,生怕女兒真的熬不過去。
她怔怔地望着楚千塵與沈氏的方向,眼底暗流洶湧,那眸光比夜色還要深沉。
楚千塵也顧不上給穆國公夫人行禮了,連忙在沈氏的榻邊坐下,喚了聲「母親」。
沈氏的眼帘顫了顫,額角的汗液越發密集,乾裂的嘴唇間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呼吸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消失似的。
楚千塵把沈氏的手腕從薄被下拉出,動作嫻熟地給沈氏診了脈,神色凝重。
指下的脈象很不好
見楚千塵不說話,陳嬤嬤和冬梅她們的心都提了起來,生怕楚千塵也判了沈氏死刑。
楚千塵收了手指後,立刻打開藥箱,從中摸出了一個銀針包。
琥珀默契地在一旁點好了燭火。
楚千塵取出一枚銀針以燭火將之燒
熱,緊接着,第一針就扎向了沈氏頭頂的百會穴。
穆國公夫人大驚失色,脫口喊道:「住手!」
百會穴可是大穴,是死穴,豈是隨便可以扎的,那是要人命的!
穆國公夫人快步朝沈氏的榻邊走了過來,想阻攔,但是已經晚了,楚千塵手中的那枚銀針穩穩地扎進了沈氏的頭頂,又細細地捻搓銀針數次,才鬆了手。
楚雲沐一把拉住了穆國公夫人,正色道:「外祖母,二姐很厲害的!她一定可以救娘的。」
然而,楚雲沐一個五歲的孩子,他說的話聽在穆國公夫人耳里,根本就沒什麼說服力。
穆國公夫人憂心忡忡地看着楚千塵,就見她動作沉穩地給沈氏扎了一針又一針,幾乎每針都扎在了足以致命的大穴上,風府穴、命門穴、啞門穴
穆國公夫人想攔,卻又不敢亂動,生怕自己驚擾了楚千塵,反而讓她失手。
陳嬤嬤見穆國公夫人着急,也在旁邊勸了一句:「您別擔心,王妃的醫術很高明的。」
穆國公夫人哪裏放心得下,生怕被楚千塵這麼折騰下去,長女甚至熬不過今晚,等不到太醫趕到。
穆國公夫人退了幾步,招來了她的大丫鬟,吩咐她趕緊去看看太醫來了沒有。
對周圍的騷動,楚千塵似是渾然不覺,專注地繼續施針。
下針的手穩若泰山,而又舉重若輕。
許久許久之後,楚千塵終於扎完了最後一針。
這一次,她不是以反覆拈針作為收尾,而是在針尾上輕輕地彈了一下。
那根銀針隨之微微顫動。
下一瞬,扎在沈氏身上的那些銀針全都顫動了起來,就仿佛有一股股肉眼看不到的氣流在沈氏體內行走一般
穆國公夫人驚呆了。
她活了半輩子了,又是一品國公夫人,見過的名醫數不勝數,太醫院的太醫也有不少與穆國公有些交情的,恐怕沒一個太醫能有這樣絕妙的針法。
她直直地看着榻上的沈氏,親眼看着她原本痛苦的表情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原本死氣沉沉的面龐上又燃起了生機。
女兒有救了?!
穆國公夫人欣喜地睜大了眼,再看向楚千塵時,眼神變得更複雜,喜悅有之,驚詫有之,嘆服有之,唏噓有之,糾結更有之。
方才的那一套針法極為耗神,楚千塵的身上也出了一些汗,琥珀趕緊用帕子給她擦拭汗液。
楚雲沐的目光一直緊緊地盯着沈氏,一眨不眨。
片刻後,他激動地喊了出來:「二姐,娘的臉色好些了,她是不是沒事了?」
沈氏身上的那些銀針還在輕顫着,她的臉色沒那麼死白了,呼吸也平穩了起來,雖然依舊雙眼緊閉,還沒醒來。
楚千塵再次給沈氏探了脈,眉宇舒展開來,「母親沒大礙了。」
所有人聞言都鬆了一口氣,陳嬤嬤和冬梅都拿袖口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楚雲沐那漂亮的小臉上也有了神采,道:「我就知道二姐一定可以救娘的!」
屋內的氣氛一松,一掃之前的愁雲慘霧,人人的臉上都又有了笑意。
少頃,那些銀針全都停止下來,在沈氏身上靜止不動。
楚千塵又給沈氏收了針,拔出來的針每一根都是乾乾淨淨,半點血跡也不留,沈氏身上也不見針孔,沒有任何不適的症狀。
穆國公夫人早已驚得說不出話來,簡直嘆為觀止。
她想到了什麼,又趕緊招來了另一個大丫鬟,讓她把其他的大夫們全都賞個紅封打發了。
與此同時,楚千塵借了筆墨,胸有成竹地開了張方子,讓人趕緊去抓藥。
這時,有國公府的小丫鬟來稟說,國公爺來了。
男女有別,穆國公也不方便進來,只能在屏風外面等着。
楚千塵起了身,與穆國公夫人一起繞到了屏風外,只留楚雲沐、陳嬤嬤與丫鬟們看顧着沈氏。
穆國公看着楚千塵的眼神同樣有些複雜,他已經聽丫鬟說了楚千塵給沈氏治病的事,拱了拱手致謝道:「勞煩王妃了。」
楚千塵落落大方地對着穆國公福了福,「國公爺客氣了,這是我應當做的。」
穆國公也不再客套,擔憂地問道:「你母親她怎麼會突然」
楚千塵眸色幽深,「母親她這段時日鬱結於心,血虧氣虧,神疲乏力,加之又受了什麼刺激,急火攻心」
明明她回門時,母親的病
沒有這麼重,自己贈的香囊應該就可以緩解她的症狀。
受了刺激?穆國公不解地看向了穆國公夫人,他一早就出門了,直到宮門落鎖前,才出了宮,還不知道今天國公府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穆國公夫人看了楚千塵一眼,低聲道:「知客僧剛帶回府了。」
「」穆國公的眼睛一下子張大,又驚又亂,以眼神詢問穆國公夫人。
難道說,確認了?
他不由再次看向了楚千塵,眸色變得更深沉,嘴唇緊抿。
穆國公夫人看懂了丈夫的眼神,只搖了搖頭,以眼神表示,這裏不方便說話。
雖然穆國公夫人沒肯定,但是穆國公心知這件事至少十之七八了,否則女兒又何至於怒急攻心,被氣得吐血了。
穆國公的心口像是壓着一塊巨石,整個人透不過氣來,是他害了長女這一輩子。
「娘!」
「大夫人!」
屏風後一聲聲興奮的喊叫聲打破了這一邊的沉寂。
穆國公夫人趕緊繞過屏風,進去看女兒,楚千塵也進過去。
沈氏睜開了雙眼,楚雲沐牢牢地抓着她的一隻手,歡喜地說着:「娘,你把我嚇壞了!」
沈氏反握住了兒子的手,眼神從剛甦醒的混沌漸漸變得清明起來。
她感覺到這幾天來持續壓在胸口的窒悶感已經好了,整個人就像是浴火重生似的,通體都暢快了。
她嘴巴微張,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聽一個含着笑意的女音自榻邊傳來:「母親。」
聲音是那麼熟悉,那麼溫柔。
沈氏抬眼看去,就對上一雙漂亮的鳳眸。
「塵姐兒」沈低低地喚道,嗓音有些沙啞。
沈氏的眼底閃過些許的悲涼,些許的無力,些許的傷感更多是的歉疚,一瞬間這些情緒噴涌至最高峰,又很快地斂去。
她告訴自己眼前的少女才是最重要的,忍不住又輕輕喚道:「塵姐兒。」
楚千塵「嗯」了一聲,又一次給沈氏診脈,脈象又好轉了一些,這一關已經過了,但是後續還需要給沈氏調理身子。
「母親,一會兒湯藥熬好了,您可要乖乖服下。」楚千塵叮囑道。
楚雲沐立刻接口道:「二姐,你放心,我會盯着母親的。」
「母親要是不聽話,我就派人去告訴你!」
楚千塵揉了揉楚雲沐的頭頂,給了他一個字:「乖。」
沈氏一直盯着楚千塵的臉,一霎不霎。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她眼眸中激烈地滾動着,隨時都會翻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