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寒風凜冽,嗚嗚刮着,但是朱輪車裏一點也不冷。
皇帝心目中已命不久矣的顧玦正慵懶地靠在馬車裏,愜意悠閒。
朱輪車的車廂十分寬敞,就跟間小屋子似的,馬車裏有固定的小桌子,還放了炭爐燒茶水,各種吃食、暖手爐等等一樣也不缺。
「花開堪折直須折。」顧玦隨手把空茶杯放在小桌子上,念了一句詩。
馬車裏不能玩投壺、射箭,也不能玩捶丸、斗禽什麼的,他們閒着沒事,就玩起了「飛花令」,顧玦說了第一字帶有「花」的詩詞,楚千塵就要接一句第二個字帶「花」的詩句,以此類推。
楚千塵一邊沏茶,一邊接口道:「落花時節又逢君。」
楚千塵彎唇笑,把茶杯遞給顧玦。
她和王爺應該是「『春花』時節又逢君」才是。
「春去花還在。」顧玦又接了第三句,一手接過茶,另一隻手很自然地幫她調整了一下鬢角的那朵桃花絹花。
「人面桃花相映紅。」楚千塵順口說第四句詩。
說完,她忽然又覺得有些不對,這詩由她念着怎麼好像在自誇似的。
王爺剛才不會是在故意誘導她吧?
楚千塵眯眼盯着他。
顧玦落落大方地由着她看,淺啜了一口溫度適宜的花茶。
玩個飛花令對他們來說太簡單了,也就是閒暇耍着玩,可是半個時辰後,楚千塵不小心打了嘴瓢:「我花開後百花」
楚千塵念了一半,戛然而止。
這一句有兩個「花」字。
她輸了。
楚千塵賣乖地笑,再次給顧玦斟茶,隻字不提她輸了的事,顧左右而言他道:「王爺,這馬車是不是很平穩?」
馬車的確行駛得很平穩,楚千塵沏茶時,自壺口倒出的茶水沒有半分的歪斜或者飛濺,茶水一滴不漏地倒入了茶杯中。
內務府配製的朱輪車當然是非常好的,但是,因為這一路要走三天,過去的這幾天楚千塵沒閒着,琢磨着又改進了一下,車廂內鋪了厚褥子,還在馬車的車輪上包了皮革,還調整了車廂底板和車軸之間伏兔與當兔。
她早就想好了,王爺不許騎馬,要和她一起坐馬車,所以才這麼費心地改進了馬車。
她的瞳孔晶晶亮,一副等着他誇獎的樣子。
顧玦:「」
這要是在四個月前,連顧玦自己都不相信他會棄馬坐車。
但是現在,馬車裏平穩舒坦,如履平地,還有,眼前的小丫頭嬌嬌軟軟,賞心悅目,讓他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顧玦抬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算是嘉獎與肯定了。
楚千塵笑靨輕綻,主動去蹭他的掌心。
她眼裏那赤裸裸的喜歡讓顧玦既心喜又愛憐,此外,心裏又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的喜歡是那麼坦蕩,也過於坦蕩了
不過,也無妨。
她還小,只要,她現在只看着他就好。
「還要繼續玩嗎?」他問。
她點頭:「要!」
這一次,由她起了頭:「風吹柳花滿店香。」
詩句的第一歌字「風」。
少女清脆的聲音與青年平朗的聲音交錯着在馬車裏響起。
龐大的車隊一路前行,在下午申時左右,車隊就停了下來。
江沅在馬車外提醒兩位主子已經到了駐蹕之地。
隨聖駕出行,這一路停在哪裏,休息多久,都是早早就有禁軍提前安排好的。
楚千塵:「」
楚千塵驚了,朝外面敞亮的天空看了一眼。
天色還這麼早,他們就要休息了嗎。
她嘀咕道:「看來皇上是想把三天的路程走成五天啊。」
顧玦先下了朱輪車,她扶着顧玦的手下了車。
她對此是沒有半點意見。
這大冬天的,天氣冷,趕路太急的話,容易累着,不好。
楚千塵站定後,掃視着周圍的環境。
駐蹕地的營帳也早已經紮好了,屬於皇帝的那個營帳最高大,也最寬敞,如一座小山般位於眾多連綿起伏的營帳中心。
顧玦是親王,他的營帳位置距離皇帝的中央營帳很近。
楚千塵和顧玦在一個內侍的引領下,很快就到了他們的營帳。
親王的營帳自有親王的規制,寬敞舒適,該有的家具與擺設
都有,但楚千塵覺得還不太夠,幸而,她也早有準備。
也不用她說太多,琥珀從她一個手勢就明白了,指揮着眾人鋪地毯,燒炭盆,點薰香。
丫鬟婆子們忙得風風火火,楚千塵與顧玦在屏風隔出來的隔間裏坐下。
楚千塵只是略略抬了抬右手,顧玦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很自覺地把自己的左腕往兩人之間的茶几上一放。
只要他在京城,楚千塵每天都至少給他探一次脈,這已經是兩人的日常了。
楚千塵給了他診了脈,很快就收了手,滿意地笑了。
很好,最近有她親自盯着,王爺不僅又回到了原來的體重,而且身子一日日地好了起來,比如他的手就比從前要暖和多了。
前世,王爺的手總是冷冰冰的,冷得好似冰塊一樣。
至今回想起來,楚千塵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楚千塵上一世是在來年才能遇上顧玦的。
而那個時候,顧玦已經油盡燈枯,體內千瘡百孔,就像是被白蟻蛀空的樹幹一樣,就是華佗再生,也無力回天。
但現在,她比前世早一年遇到了顧玦。
顧玦的身體還沒有壞到前世那個地步。
從四月開始,楚千塵就在一步步地用針灸與大造丸慢慢修復着他的身體,現在他約莫已經恢復到了全盛期的三成,短時間內不會再像前世一樣油盡燈枯了。
不過,這還不夠。
現在開胸風險還是太大了,至少要等王爺恢復到全盛期的五成才行。
她不能着急必須萬無一失。
這時,爐子上的水燒開了,水壺裏發出輕微的水沸聲,白氣自壺嘴升騰而起。
楚千塵拿過爐子上的水壺,親自給顧玦泡了一杯藥茶,熱氣騰騰。
「王爺,喝藥茶。」楚千塵熱燙的藥茶送到他手中,盯着他。
一股不可言說的氣味隨着那升騰的熱氣瀰漫開來,顧玦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
楚千塵也知道這藥茶的氣味不太好聞,軟着嗓子用哄勸的口吻說道:「趁熱喝,這藥茶是我專門調配的,很滋補的。」
顧玦慢慢地喝着藥茶,優雅,專注。
楚千塵在一旁註視着他,一副在監督他的樣子,顧盼之間透出一股子甜絲絲的無奈。
哎,王爺總是不聽話,她只能多擔待一點了!
楚千塵絮絮叨叨地給他講道理:「《內經》有云: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是氣之常也;人亦應之。冬三月,此謂閉藏,是進補最好的時節,適宜養精蓄銳。」
「冬季易失眠,所以要少思少慮,早臥晚起,必待日光。」
這時,江沅繞過屏風走了過來,恰好聽到了楚千塵的這番話,眼神有些古怪。
所以,王妃說這麼多,是在勸王爺睡懶覺嗎?
屏風的另一邊,琥珀見那些小丫鬟和婆子鋪好了地毯,就把她們給打發了。
顧玦放下了茶盅,杯中空空如也,只有那殘餘的藥香還瀰漫在空氣中。
他道:「都聽你的。」
楚千塵美滋滋地笑了,又給他送上了新泡的第二杯茶,這杯是香噴噴的玫瑰花茶。
「」江沅的表情更微妙了。
玄甲軍上下,誰人不知王爺從來都是雞鳴而起的。
江沅走到兩人近前,雙手奉上一個長長的劍匣,恭敬地請示顧玦道:「王爺,可要把劍掛起?」
劍匣中放着一把五尺長劍,劍柄上雕有九條金龍,那金色的劍鞘上嵌滿了一顆顆璀璨的紅寶石,在帳子裏燭光下,閃閃發光。
連楚千塵都往那把九龍劍多看了兩眼,眸光閃了閃。
顧玦也注意到了楚千塵的眼神,原本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改了主意。
他抬手將那把九龍劍從劍匣中拿出,遞向了楚千塵,問道:「要玩嗎?」
楚千塵:「」
江沅:「」
兩人全都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
楚千塵自是認得這把九龍劍的。
這是顧玦的配劍,是顧玦十五歲去北地前,先帝賜給他的配劍。
顧玦一向十分珍愛它,連劍身都是由他自己親自擦拭的,除了他自己,連貼身伺候他的驚風也不敢妄動,所以江沅才會來請示顧玦怎麼安置這把劍。
今天以前,江沅怎麼想不到有一天王爺會這麼隨意地把九龍劍遞給王妃耍。
楚千塵還沒反應過來,那把
九龍劍已經被塞到了她手裏。
手中的觸感十分陌生。
兩世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碰觸這把劍。
她記得前世王爺病重時,有一次,她也想幫王爺擦劍,卻被秦曜攔下了。
秦曜說:「你好大的膽子,沒看到九哥那麼寶貝他的劍嗎?」
「我告訴你,男人的配劍那就好比是他的小美人,除了他自己,誰也碰不得的!」
可現在,顧玦的小美人居然握在了她的手裏。
楚千塵心裏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握緊了手裏的劍鞘,那紅寶石的光輝映在她的瞳孔中,映得她的眼眸流光溢彩。
「小美人?」顧玦看到楚千塵的嘴唇在低聲說着什麼,但只聽到了這三個字,狐疑地問道。
楚千塵這才意識到她不小心把心裏想的說出了口,若無其事地讚嘆道:「我說它真是個『小美人』。」
她下頜微揚地看着他,神色間有種純粹的愉悅,笑靨明麗。
顧玦看着楚千塵,他喜歡看她笑。
她總是很容易高興,或者說,除掉他身體的因素外,無論他做什麼,她都會很高興。
仿佛她是一個無憂無慮、被人寵着長大的孩子似的。
明明她不是。
仿佛他為了她做了很多似的。
明明她做得才更多,是她在寵着他才對。
顧玦的眸底略過一道異常明亮的流光。
見她只是握着劍鞘賞玩,他笑着鼓勵道:「會舞劍嗎?」
楚千塵忙不迭地點頭:「會!」
她一邊說,一邊握着劍鞘站了起來,打算舞劍給顧玦看。
一旁的江沅從頭到尾一直面無表情的,但心裏已經乍起乍落了好幾回,終於從震驚中恢復了過來。有什麼好驚訝的,王爺為王妃破例那也不是第一次了。
江沅默默地捧着空劍匣退到了屏風外,與過來稟話的琥珀正好交錯而過。
琥珀稟道:「王妃,皇后娘娘召您過去。」
楚千塵正要舞劍給王爺看呢,哪有空去應付皇后,她想也不想地給了兩個字:
「不去!」
楚千塵這麼說了,琥珀也就這麼回絕了等在營帳外的單嬤嬤,只不過她的語氣委婉了點,把那兩個字修飾了一番。
單嬤嬤也知道宸王現在就在營帳里,就算讓她吃了熊心豹子膽,她也不敢在此喧鬧,更別說衝進去了。她只能灰溜溜地返回了皇后所在的營帳。
營帳中,一片金碧輝煌,一盞盞琉璃燈把周圍照得如白晝般,也照得一眾女眷身上的珠寶首飾閃閃發亮,一眼望去,珠光寶氣。
單嬤嬤乾巴巴地複述了琥珀的話:「娘娘,宸王妃乏了,已經歇下了。」
不僅是皇后聽到了單嬤嬤的話,在場的禮親王妃、睿親王妃等宗室王妃們也同樣聽到了。
帳子裏,寂靜無聲,氣氛霎時變得有些僵硬。
「」坐於上首的皇后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她是皇后,是這大齊最尊貴的女子。本來就算她不宣召,命婦們也該主動來這裏向她問安的,就好比在場的這些王妃一樣,結果她都派人去請了,楚千塵居然完全不給她面子。
單嬤嬤伺候皇后這麼多年,自然看得出皇后鳳心大怒,以為她會發作,可等來的卻是一片沉寂。
皇后強忍着不悅,沒有發怒,外表上還是一派儀態萬方的樣子,心裏恨恨道:這些個姓楚的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到宮裏的楚貴妃,皇后緊緊地握着右拳,那保養得到的手背白皙滑膩,此刻浮現根根暴起的青筋。
下頭大部分的王妃全都低頭喝茶,但也有人抓住了這個機會討好皇后,一個三十幾歲的王妃試着打圓場道:「皇后娘娘,臣婦瞧着宸王妃嬌嬌弱弱的,這身子骨還是差了點。」
又有另一個王妃也笑着道:「哪裏比得上皇后娘娘您滿面紅光,龍馬精神!」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對着皇后說了些好話,把皇后抬得好似西王母下凡似的。
少頃,皇后的臉色終於稍微換了一些。
皇后喝了兩口茶,環視了下方一圈,忽然注意到沈菀看着精神不太好,似是有幾分魂不守舍的,便親切地喚道:「阿菀,你瞧着氣色不佳,可是暈馬車了?」
沈菀趕緊振作起精神,得體地回道:「謝皇后娘娘關愛,小女抱恙,是以臣婦有些憂心。」
靖郡王府只是小小的郡王府,就算沈菀夫婦倆其
實不想來冬獵,可面對皇帝的宣召,連拒絕都不行。
郡王府里都是些不安好心的東西,沈菀也不敢把女兒獨自留在虎狼窩裏,偏偏臨行前父親染了風寒,母親忙着照顧,她也不能把女兒送回娘家。
「原來惠安病了。」皇后憂心地蹙眉,體貼地說道,「阿菀,你先回去照顧惠安吧。」
皇后又讓小內侍去叫了太醫過去給顧之顏看看。
「臣婦代小女謝過皇后娘娘。」沈菀站起身來,屈膝謝了恩,就退下了。
她走出營帳的時候,還能聽到後方數個王妃又對着皇后吹捧了一番,贊皇后「心善」、「母儀天下」云云。
沈菀左耳進右耳出,快步出了營帳。
外面太陽西斜,刺骨的寒風呼呼地迎面而來,而她渾然不覺寒冷。
顧之顏自八月被那個叫芙蓉的青樓女子嚇到,失神症又復發後,這三個月來一直不太好。
她的病情一直反反覆覆,時好時壞,好的時候,她會笑,會說話,也會與沈菀一起玩翻花繩、下下五子棋,不好的時候就縮成一團不理人,這兩個月偶爾還會發燒
這些事一時也說不清,更何況也沒法當眾跟外人說,沈菀也怕女兒被人當成是個瘋子,那么女兒的未來就全毀了,哪怕有一天女兒真的治好了,也永遠擺脫不了「瘋子」的污名。
沈菀迎着呼嘯的寒風加快了腳步,繞過五六個營帳,回到了靖郡王府的營帳。
她的臉頰已經被寒風吹得發紅,守在營長外的婆子趕忙給她行禮,又給她打簾。
沈菀一進去,大丫鬟綠蘿聞聲而來。
「七娘怎麼樣了?」沈菀急切地問道。
昨晚,顧之顏夢魘,一晚上驚醒了好幾次,後來還發了燒,今天她在路上的時候,精神就不太好,蔫蔫的。
沈菀把女兒哄睡後,就去了皇后那裏,可心裏還掛心女兒,因此就有些心神不寧的。
綠蘿眉頭緊攢,一邊領着沈菀往顧之顏歇息的隔間走去,一邊說道:「王妃,縣主她又燒起來了。」
沈菀更急了,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了一座七扇屏風隔出來的隔間。
顧之顏正躺在榻上,身上蓋着厚厚的褥子,雙眼緊閉,小臉與嘴唇皆是慘白如紙,額頭還敷着白巾。
她年紀小,只從被褥下露出小小的腦袋時,人顯得更瘦小、也更脆弱了,仿佛一碰就會壞似的。
見沈菀來了,原本坐在榻邊的乳娘立刻就退開了。
「七娘!」沈菀好像一陣風似的衝到了榻邊,伸手去試小姑娘的額溫,觸手有些燙。
顧之顏睜開了眼,眼神黯淡、恍惚,萎靡不振,就像是一朵缺水的嫩芽似的。
沈菀心痛極了,恨不得代替女兒。
「娘。」顧之顏沙啞着嗓音喚道,聲音低低的,虛軟無力。
沈菀親自給女兒換了一方冷敷的白巾,忍着眼眶的酸楚,問道:「難受嗎?要喝水嗎?」
顧之顏點點頭,又搖搖頭。
難受,她不想喝水。
沈菀想哄女兒喝點水,恰在此時,容嬤嬤進來了,稟道:「王妃,王太醫到了。」
王太醫擅兒科,沈菀也是知道的。
「王妃,縣主。」留着山羊鬍、身着太師青直裰的王太醫被一個小丫鬟給帶了過來,先行了禮。
王太醫給顧之顏診了脈,又開了一個退燒的方子,叮囑了煎服法,就走了,前後也不過是一盞茶功夫而已。
很快,內務府就把需要的藥材送了過來,說是奉皇后之命。
綠蘿親自去給顧之顏熬了藥,之後,由乳娘小心翼翼地給顧之顏餵好了藥。
沈菀沒有離開,一直陪着顧之顏身旁,哄她入睡,靖郡王也聞訊而來,與妻子一起陪在女兒的榻邊。
顧之顏在雙親的陪伴下,很快就睡去了。
乳娘不時測試着顧之顏的體溫,可是過了半個時辰後,她的熱度還是沒有退。
對於這個結果,沈菀只覺得果然如此。
退燒的藥對女兒不管用,與之前她吃的那些藥方一樣,沒有一點用處。
沈菀只能用冷敷的方法給顧之顏降溫,可顧之顏非但沒好,反而燒得更厲害了。
顧之顏又一次魘着了。
睡夢中的小姑娘臉頰潮紅,嘴裏不停地囈語着,含糊不清,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是能看出她很痛苦,眉心糾結在一起,被褥下的身體在不停地掙扎着,似乎正拼命地嘗試
想從某個地方掙脫出來。
「七娘,七娘」
沈菀反覆地喚着女兒的乳名,一手握住她的小手,試圖給她力量,另一手去試她的額溫,這一次,觸手滾燙。
顧之顏不僅是燒了起來,而且燒得比白天還要厲害!
靖郡王看着妻女,薄唇緊抿,同樣是憂心忡忡。
「王爺,王妃,縣主燒得越來越厲害了。」乳娘惶惶不安地說道,六神無主,「奴婢擔心再不退燒會會」
乳娘說不下去了,在場的人都知道乳娘在擔心什麼,小兒高燒不退容易燒壞腦子。
明明營帳里燒着炭盆,可是沈菀卻覺得徹骨得冷。
容嬤嬤上前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問道:「王妃,那個符紙要不要用?」
容嬤嬤說的符紙,是楚千凰從無為觀「求」來的符紙。
「」沈菀雙目猛地一睜,心頭一跳,沉默不語。
周圍跳躍的燭火映得她的臉色陰晴不定,分外複雜。
這幾個月來,顧之顏的失神症一直反覆發作,但只要喝下楚千凰去無為觀求來的符水,就可以快速退燒,可以穩定情緒,可以安穩地入睡,第二天,她就會好起來。
起初,沈菀對楚千凰心懷感激,很高興女兒的失神症得到了控制,但是漸漸地,她又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她曾試着自己去無為觀找至玄道長求過符水,但是顧之顏喝下後,效果卻微乎其微,可以說,對她根本沒有什麼助益。
換作是楚千凰去無為觀求來的符紙,卻總是對顧之顏有用,藥到病除,見效極快。
顧之顏的乳娘曾感慨地說,這是楚千凰與顧之顏有緣。
可沈菀的心裏留下了一根刺,時不時地在刺着她的心。
的確,楚千凰送來的符水是對顧之顏的病症有幫助,但是,效果明顯越來越短暫了,或者說,她發病的間隔越來越密集了,從前是半個多月一次,慢慢地變成十來天一次
算算日子,從這一次距離上次不過間隔三四天而已,這讓沈菀不得不懷疑顧之顏的病症真的是在好轉嗎?
沈菀的心裏越發的不踏實。
「阿菀?」見沈菀一直不說話,靖郡王輕喚了一聲。
榻上的顧之顏又發出了低低的囈語聲:「娘娘」
她的額角沁出細密的汗液,浸濕了鬢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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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做夢夢到阿隱穿到了這裏,然後我就想要不讓姐姐也穿來吧,正好圓了你們的番外,然後我就寫寫寫寫,剛寫完就醒了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