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費林的問題,蔣白棉簡單介紹道:
「一輛四座的吉普,灰綠色的。」
費林想了想道:
「天都黑了,明天我再帶人過去看看,設計個方案。
「同時,也討論下你們想怎麼去野草城,需要我們提供什麼樣的服務。
「到時候,再一起算賬,希望你們有足夠的罐頭。」
蔣白棉聽出費林現在不想討論工作,遂放棄了進一步商量的想法,笑着拍了拍商見曜的肩膀:
「如果不夠,就拿他抵賬!」
費林啞然失笑:
「也不是,不可以。
「我剛才還在想,怎麼把我兄弟心甘情願地留下來。」
龍悅紅聽得一陣咋舌,覺得這「進度」是不是太快了。
這才幾分鐘的時間,從「陌生人」變成「朋友」還不夠,竟然已經進化成了「兄弟」!
「你可以把你小女兒嫁給他啊。」蔣白棉「不懷好意」地提出了建議。
費林和商見曜對視了一眼,飛快搖頭道:
「不行不行,輩分不對!
「侄女怎麼能嫁給叔叔。」
商見曜鄭重附和:
「兄弟怎麼能當爸爸?」
兩人看着對方,同時點了下頭,友情似乎又得到了升華。
蔣白棉笑吟吟地轉了下眼眸,繼續出起餿主意:
「那有沒有過世兄弟留下的妻子?」
「怎麼可能留得下?這個年紀,這種環境,誰還不想再找個伴?而且,我們商團也得多生孩子啊,這年頭,小孩太容易夭折了。」費林思索着道,「我媽倒是守了幾年寡了,但這輩分也不對啊。」
見話題逐漸奇怪,蔣白棉左右看了眼道:
「團長,你們這有什麼吃的?」
她隨即又補了一句:
「比較有特色的。」
「舊調小組」還沒吃晚飯。
費林喝完了杯中的野樹果酒,自嘲一笑道:
「我們這種『無根的人』能有什麼特色食物?都是走南闖北,到了哪裏就吃哪裏的東西。
「呵呵,商團里廚藝好的人,那都是會做很多種不同風格的菜。」
說到這裏,他話鋒一轉道:
「不過嘛,這麼多年下來,我們也還是有一點自己的東西。」
「是什麼?」搶在蔣白棉之前說話的是商見曜,他臉上寫滿了期待。
費林望了眼房車外面變化閃爍的燈光:
「和很多荒野流浪者聚居點相比,我們雖然沒有根,飄到哪算哪,但生意做得還算不錯,大部分時候,食物還是有保障的,相應的種類更是稱得上豐富。
「每次在荒野、山林趕路,到了最後,各種各樣的食物都會剩下一點,這就蠻尷尬的,總不可能每樣都做道菜、做份主食吧?也就一兩口的分量。
「為了省事,我父親那一代開始將它們都放在一起煮,味道說不上好,但也談不上難吃。
「等走過的地方多了,見識的多了,做法逐漸也有了不小的改進,現在吃起來,還算不錯,我們都管這叫『雜燴』。
蔣白棉就特別喜歡這種不同地方的風俗人文,非常感興趣地說道:
「那給我們四份,大份!」
說完,她側頭望向龍悅紅和白晨:
「你們要吃的吧?」
「嗯嗯。」龍悅紅用力點頭。
對現在的他來說,只要不吃能量棒、壓縮餅乾和軍用罐頭,那都是好的。
「我可能吃不了一大份。」白晨斟酌了下道。
「沒事,我幫你吃,實在不行,還有商見曜!」蔣白棉一副家裏養了頭豬的語氣。
其實,她知道商見曜最近睡覺時,都在「起源之海」內遨遊,尋找第二個島嶼,消耗很大,所以吃得比正常多。
「四大份得算你們兩個罐頭。」費林報了個價,然後看着商見曜,誠懇說道,「我有打折的。」
「好吃就行。」商見曜完全不介意。
「這得看合不合你們口味了。」費林繞出乳白色的平台,走到了廚房區域,打開架在電磁爐上的鋁製燉鍋,從裏面勺了四大碗黏糊糊的東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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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拿着橙色塑料托盤,將「雜燴」端到了蔣白棉等人面前,他們才看清楚了這種食物究竟是什麼樣子。
它整體呈深琥珀色,屬於非常粘稠的液體。
蔣白棉用調羹攪拌了一下,發現裏面有小塊肉丁、麵粉疙瘩、片狀火腿肉、胡蘿蔔丁、不知什麼菜的菜頭,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什麼都有。」費林邊走回乳白平台後方,邊笑着說道,「『雜燴』最大的特點就是,你每次吃的,配料或多或少都不一樣,很少重複。」
「這隻取決於當時有什麼?」蔣白棉說話間,發現商見曜已埋下腦袋,呼啦啦吃了起來,於是,不再開口,舀了一小勺深琥珀色湯汁,湊至嘴邊,輕輕吹了幾下。
然後,她品嘗起這種食物。
她第一感覺是香,接着是淡淡的酸,然後是恰到好處的咸。
這三種體會融洽地混雜在一起,將不同種類食物琳琅滿目的味道壓了下去,讓它們變得服服帖帖。
等到咀嚼時,伴隨牙齒不同的「偶遇」,這些味道才依次綻放。
「不錯,好吃。」含含糊糊讚美的是商見曜。
如果不是正忙着使用調羹,他可能還會啪啪鼓掌。
「是啊是啊……」龍悅紅很是感動地回應道。
在經歷了長途跋涉食物單調的折磨後,這樣一餐足以撫平他的心靈。
蔣白棉笑了笑,幅度不大地側頭看了眼白晨。
見這位戴着灰撲撲圍巾的組員也在大口吃着,表情里透出了淡淡的滿足,蔣白棉在心裏笑了一聲:
「看來不用幫她吃了……」
「舊調小組」四人對「雜燴」的讚美,讓費林頗為開心,覺得果然是朋友。
等到吃完晚飯,蔣白棉環顧了一圈,見房車裏面已沒什麼人,遂開口問道:
「團長,最近有沒有誰找你們留意一些人的下落和行蹤?」
正在沖刷洗碗的費林抬頭望了過來,低笑一聲道:
「比如說,你們這樣的?」
蔣白棉完全沒有被戳破掩飾的不自在,笑吟吟回答道:
「是啊。
「我們這樣的人都相信朋友不會出賣我們。」
「朋友可能會,只取決於加不加錢。」費林正色道,「但兄弟不會。」
說話間,他抬起了右臂。
而商見曜完全不嫌棄他手掌濕漉漉的,啪的一聲和他完成了擊掌。
做好「儀式」,費林才對蔣白棉道:
「暫時沒有類似的事情,尋人倒是有,但特徵和你們完全不符。
「你們應該也知道,我們『無根的人』走南闖北,很多成員都會順便兼職遺蹟獵人。他們如果要找誰,肯定會發動整個商團的人幫忙,我不可能不知道。」
「這就好。」蔣白棉笑了起來。
她轉而問道:
「團長,那你最近有沒有碰到過比較奇怪的宗教組織?」
費林回想了一下,點了點頭:
「有。」
蔣白棉和白晨對視了一眼後追問道:
「是哪個教派?叫什麼?」
「叫『神聖之眼』,崇拜的是掌管七月的執歲『雙日』。」費林未做隱瞞,「他們現在還在營地里傳教呢。」
七月的執歲……雙日……蔣白棉略感疑惑道:
「團長,你就任由他們傳教?」
費林嚴肅說道:
「那我肯定不是什麼都沒有做。
「我還幫忙召集人員,提供場地,準備食物……」
見蔣白棉等人漸漸有些迷糊,這位商團團長笑了起來:
「因為我就是這個教派的主祭啊!
「商團里最靠近執歲的那個。」
蔣白棉先是一愣,旋即笑道:
「我還以為你連這種生意都做。」
「對對對。」商見曜表示這也是自己的想法。
白晨則略感疑惑地問道:
「我聽說你們並沒有信仰哪位執歲啊?」
「怎麼可能?」費林反駁道,「我們是哪位執歲都信!」
他笑了笑,補充解釋道:
「作為一個需要走南闖北,和大大小小各種勢力打交道的商團,那肯定得到哪山唱哪歌,不能太極端,這是交不到朋友的,所以,只要有人傳教,我們多少都會信一點。
「如果不是『神聖之眼』不准我兼職,我現在可能掛的有十幾個教派的頭銜,什麼『拂曉晨星』的『守夢人』、『榮耀天平』的主教、『水晶意識教』的『六識者……只要生意對象有信仰,我就可以是他的同教兄弟。」
龍悅紅聽得簡直目瞪口呆,不敢相信還有這樣的人:
這也太隨便了吧?
這時,商見曜一臉嚮往地問道:
「哪家的聖餐最好吃?」
「我覺得是『榮耀天平』,他們的炸雞翅是一絕,不過,這個純粹看個人口味。」嘴邊一圈花白鬍鬚的費林和商見曜交流起了心得體會。
看到這一幕,蔣白棉深度懷疑即使商見曜不用覺醒者能力,應該也可以和費林成為好朋友。
討論了幾句聖餐,費林轉而說道:
「這麼多教派裏面,『神聖之眼』的教義是最適合我們的,也最能打動我,所以我就勉勉強強入了個教,哎,從此就不自由了。」
他隨即「嗯」了一聲:
「我們明天中午有個彌撒,你們要是感興趣,可以來旁觀一下,就在這裏。」
見商見曜躍躍欲試,蔣白棉有點猶豫,費林笑着說道:
「我們不強迫人信仰,全憑自願。我們營地至少三分之二的人都還不信仰『雙日』呢。
「當然,要是你們想假模假樣信一信,我也無所謂。」
「好。」蔣白棉答應了下來。
又聊了一陣,他們告辭離開,準備返回吉普車處。
走到房車門口時,蔣白棉忽然轉身,好奇問了一句:
「團長,我還沒問你們商團叫什麼名字。」
窗外五顏六色的光芒閃爍律動間,費林沉默了一下道:
「桑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