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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聽出了白霧話中的不對勁。
「你打算幹什麼?有些事情很危險,不要衝動。」
「是,很危險,但逼着我們做這些危險事情的源頭,不會因此放過我們。隊長,出塔探索也很危險啊,為什麼你會覺得,這些危險有區別呢?」
五九愕然,白霧顯然話裏有話。
不讓宴玖和秦縱結婚,這件事似乎只有兩個解法,要麼去求統治者,以理服人。要麼……也是以理服人。
白霧的表情看起來更像是後者。
「這不一樣……」五九說道。
「怎麼不一樣?出塔是死,高塔里也是死,隊長,如果我告訴你,不這麼做,宴玖一定會選擇以死來抗爭呢?我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麼?」
這個話題白霧原本不想現在點出來,但既然事已至此,既然自己要安排矮哥去的地方,也與未來自己的計劃有關,那就索性在這裏講出來。
「我要帶走宴玖,這意味着高塔可能沒有她的容身之處,如果稍有不慎,可能也沒有我的容身之處,我知道隊長你想對我說的是這些,但我一直都知道後果,從對付鍾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後果。」
五九總感覺現在的白霧有了一點變化。但他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白霧其實語氣還是一如既往:
「隊長,從我們殺死鍾旭的一刻起,我們就站在了高塔的對立面。」
五九沒有反駁這句話。
「但我們沒有站在人類的對立面,我相信隊長想要改變的,是人類的未來,不是高塔統治者的未來。亦如顧海林前輩。」
「我不信任高塔,我不知道第五層的上面有什麼。」
的確有人知道,但那個人一心饞着白霧和五九的身體,謊話連篇,未必肯說實話。
「我討厭統治者,我有一種預感,秦家和宴家的婚禮,會是一個我們的轉折點。一些邪惡的秘密可能會暴露出來。到時候隊長你要怎麼做呢?」
沒有人問過五九這些問題,五九也很少去思考這些問題,白霧其實也知道,隊長不去思考這些問題的原因,他替五九說了出來:
「沒有建立新制度的力量前,不去思考這些。我記得隊長對我說過這句話,但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本就是被逼到了絕境,在不可能中完成。」
這些話似乎偏離了宴玖結婚這件事。五九是明白白霧想要表達的意思的:
「我只是覺得……這一天不該來的那麼快。」
「那應該多久呢?宴自在在塔外,經歷生死危機,宴玖呢,要因為家族的安排,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秦團也一樣,要因為家族利益,娶自己下屬的朋友,這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
仿佛這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白霧甚至笑了笑:
「這些事情,如果換個人,比如換成某個管理者的老婆嫁給了鎮御軍的團長,某個貴族的女兒被管理者看上,於是明着暗着把人弄到手,我們都可能不會管。」
「畢竟高塔每天都在發生犯罪,每天都有人不如意不是麼?但是這次的人是宴玖,是秦團,在塔外遭受折磨的是宴自在,如果這次我不救,我不去反抗第五層的那些傢伙,下一次,林無柔,王勢,白小雨,尹霜他們也有可能遭殃。」
白霧的語氣淡然,卻又透露着認真:
「已經不算快了隊長。」
五九沉默,約莫過來半分鐘,他才開口說道:
「你打算讓我去哪裏?」
白霧將牽引輪盤給到了五九。
「這是牽引輪盤,我用的是鍾家的,這個則是我以前用的,算是該隱留下的,隊長,我需要你前往百川校園。」
「那是……」
「避難所。」
三個字輕描淡寫,五九卻有一種震撼感。
「那才是我們的歸處,也許高塔照拂了人類七百年,但這七百年裏,高塔內部的扭曲,並不亞於塔外。」
五九接過了白霧手裏的牽引輪盤,白霧繼續說道:
「尚未發生的事情,我們只能提前准好心裏準備,眼下我需要隊長去找一個人,」
「誰?」
「林銳。」
五九對林銳印象很深,因為林銳很強,在食域出現的一眾人里,林銳的實力堪稱最強。
白霧開始跟五九詳細交待一些計劃,也將拯救宴自在的計劃講了出來。
「宴家的守護者似乎和塔外勢力在密謀什麼,目前我推斷,它們的目的地,應該是前往我們曾經去過的航班。那架航班上似乎有着某種秘密,隊長應該還有印象,巨大的客機中,其實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探索。而宴自在,是它們取得某樣東西的關鍵。」
此前白霧一直在說宴自在出事了,五九這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監獄很危險?」
「相當危險,我雖然能逃出來,但是也只能做到自己逃出來,沒辦法帶走其他人。就算以越獄者的身份返回,靠着機械城得到的饋贈,我也沒有絕對把握能夠救人,而隊長你不能一起去。」
「為什麼?」
「因為那個地方的規則很特殊,一旦進入便是以犯人的身份進去,這種變數就太多了。雖然隊長很強大,但這次隊長不適合參與救援。」
五九大概懂了。
監獄的特殊讓高塔人無法通過石碑支援,也因此白霧需要一個「外援。」
百川市距離蜀都,有着極其遙遠的距離,要在短時間內,跨越無數區域,從百川市趕往蜀都,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只有掌握着時空力量的林銳。
也唯有林銳,能夠在第一次進入蜀都監獄時,靠着自己的力量擺脫監獄規則。
儘管白霧很希望五九能夠一起參與營救,但他必須得讓隊長去百川市,他相信在百川校園裏的一些見聞,會改變隊長的部分看法。
……
……
塔外,百川校園。
與白霧交談一番後,五九沒有耽擱,第一時間以牽引輪盤出塔。
這個曾經由白霧獨自探索的地方,傳說中的避難所,他終於得以見到真面目。
抵達百川校園的瞬間,五九便感覺到了大量惡墮的氣息。數量極其驚人。
這些惡墮中也不乏有幾個強大的,反倒是人類只有兩個,確切來說是一個半。
一隻耳朵的林銳,和半惡墮的江依米。
以至於五九下意識的將手按在了刀柄的位置。
他很快看到了許多穿着塔前時代學生制服的惡墮們走過,它們漫無目的,對人類沒有任何攻擊的欲望。
甚至還有不少惡墮對五九投來視線,眼神里沒有任何的敵意。
順着感知的指引,五九不急不緩的走在這座校園裏。
時間並沒有到四小時,但說來很奇怪,五九就是感覺到,這個地方似乎沒有那些讓人難以存活的規則?
惡墮們的活動井然有序,所有扭曲的規則被消除後,它們也不再由怨氣支配,儘管情緒上,大多時候還是比真正的人類要偏執,但在五九看來,它們已經很是平和正常。
校園禁地依舊是人們不敢靠近的,除了林銳,他總是在學校各處溜達,不僅僅是學校,還有校外區域。
因為惡墮無法解除區域限制,以至於即便過去了七百年,學校的惡墮們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林銳來到了百川校園後,漂泊的浪子有了歸家的感覺。他很喜歡這個地方,也很喜歡這些雖然是惡墮,但曾經也和自己一樣,是在末世下求生的學生們。
他會前往百川市外的很多地方,去看看有沒有好玩的新鮮事,講給這些學生聽。
他也會去探索某些區域,找到一些七百年前的往事。百川市實在是太大了,能夠去的區域太多了,對於林銳而言,這個城市仿佛一座巨大的遊樂場。
而他則像是一個過於熱情的百川市民。每個地方都想要去探索。
自然也有林銳很忌憚的地方,在百川市郊外的動物園,他曾經聽到過頗具蠱惑性的笑聲。
這種聲音仿佛帶着某種魔力,以至於他回來的時候,都有些恍惚。腦海里會不自覺想到某些血腥暴力的東西。
巨大的城市裏,在七百年間總是會有一些怪物的。這些怪物林銳並沒有小覷。在與聶重山等人匯合後,他們便組成了百川市清理隊,而林銳會告訴他們,哪些區域儘可能不要去,不要招惹。
聶重山這個人雖然一口一個垃圾,但林銳的意見他還是聽的。
今日林銳依舊準備去校園外探索,不久前他在南市區發現了一片住宅區,住宅區里住着少數人形惡墮。這些惡墮全部聚集在小區里,似乎在密謀着什麼。
而林銳曾經用感知探查,發現小區里仿佛有着大量活物的氣息。
他將這個住宅小區羅列為禁區,打算自己去看看。
但就在這個時候,五九與林銳相遇了。
「啊啊!你是前輩身邊的……那個那個那個……五九隊長!」
林銳很高興的打了招呼。
五九皺起眉頭,雖然林銳的話似乎……沒有錯,但又好像哪裏不對。
前不久聶重山顧海林的加入,讓林銳對塔外調查軍團有了一些認識,尤其是劉暮的講述下,五九的種種靠譜往事和傳奇經歷,讓林銳頗有好感。
甚至就連聶重山,提到五九也不再是「哼,垃圾」這類的評價。
「歡迎來到避難所啊!你是來找其他調查軍團的前輩的嘛?走走走!我帶你去啊!他們見到你一定很高興」林銳無愧為熱情市民,見到五九一點不生分。
倒是五九,對林銳的熱情略微不適應,倒並非厭惡,只是有點懵,他認真的說道:
「我是來找你的,白霧有件事想要拜託你。」
「沒問題!前輩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林銳答應的過於乾脆,讓五九對其多了一分好感。
「這件事很危險,你知道醫生麼?」
五九的話音讓林銳微怔。
「你說的醫生……是哪個醫生?」
「惡墮,扮相與醫生無異,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喜歡做活體實驗,也喜歡折磨人,似乎有着融合詞條的能力。白霧說,這個人與你的面具有一定的瓜葛。」
林銳詫異的看着五九,五九說道:
「看來你是知道的。」
「是的,我與這個醫生有點過節,要是知道他的下落,還請務必告訴我!」林銳的表情嚴肅認真。
白霧其實不知道面具怪人和醫生的過節,也不知道面具怪人和林銳的過節。亦不清楚面具怪人到底對林銳交待過多少。
只是林銳的態度,比他預想中要更為急切。
在交待一些事情的時候,白霧對五九說的很細,包括監獄周圍的景象,監獄最有可能屬於蜀都郊區哪個位置。
五九也無一遺漏的全部轉述給了林銳,最後他叮囑道:
「這個人很危險,白霧希望你能夠在有把握的情況支援,不要勉強。」
「不管有沒有把握,我都得找到這個人。某種意義來說,找到這個醫生,算是我老師的遺願。」
「老師?」
五九大概有點印象,白霧和林銳的交談里,提及到了面具怪人,儘管聽起來似乎很繞,但物就能夠分辨出,面具怪人一共有三個。
「我很想幫你,但這個任務,似乎只能由你來完成,白霧會在幾個小時候趕往蜀都監獄,你能夠在這個時間趕過去支援麼?」
林銳笑了笑:
「又能見到前輩了啊,真開心啊,放心吧五九隊長!我趕路很快的。」
五九糾正了一下:
「你可以叫我隊長就好,不用叫五九隊長那麼生分。」
「但是這個叫法很可愛啊,哈哈哈哈……」少年總是很喜歡模仿那些他們認為很酷的人。
林銳的熱情和自來熟也是。當然,他模仿的不是白霧。
金色的光芒籠罩着林銳的身體,那股奇異的仿佛不屬於序列的力量,讓五九頗為在意。
在五九的眼裏,林銳的速度變得奇快無比,不僅僅是移動速度,仿佛是連呼吸都變快了。
但事實,林銳並沒有變快。
而是林銳所處的「時間」慢了下來。
時間的流動在他眼裏仿佛是能夠看到其形態的,林銳周遭,時間維度變得越來越慢,但感受不到這一點的五九,只覺得林銳的動作越來越快。
「告辭啦,五九隊長放心,有我在的話,前輩一定不會有事的!」
林銳戴上了面具,他並沒有意識到他仿佛處在某種「倍速播放」的狀態,以至於聲音嘰里呱啦的一下說完。
在五九反應過來的時候
林銳已經消失。視線的盡頭裏已然看不到他的身影,仿佛那一抹轉瞬即逝的金色光影,只是一個虛無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