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戰場。
原本繁盛的草木已經盡數枯萎,表面卻沒有絲毫傷痕。
仿佛它們的生機,在短短一剎那間便被抽取殆盡。
死寂、空虛……
若是有宗師在此,必然會被震撼得無以復加,因為他們無法身融天地,仿佛這一小片自然,已經被『殺死』了。
沙沙、沙沙……
一片寂靜的環境之中,不知道從何處開始,突然傳出沙沙的聲響。
如同蠶食桑葉,也似乎正有無數蟲蛹被咬破。
萬千沙沙之聲,匯聚成一首邪異的樂曲,能帶給人難以言喻的折磨。
半空之中,似乎有着無數光彩掠過。
大量絨毛飄蕩,中間夾雜着無數細碎的粉末。
光怪陸離之中,似乎有一道劍光一閃即逝。
嶺南宋家的絕學飛蛾劍!
這套劍法雖然在宋家中廣為流傳,但真正能以飛蛾劍冠名的,卻唯有宋家家主宋中一人。
甚至,若鍾神秀在此,就會覺得那什麼嶺南七劍,根本只學了個皮毛。
不!簡直連皮毛都算不上。
他們所謂的宗師劍法,殺人之劍,比起真正的飛蛾劍來說,比小孩子過家家還要可笑。
真正的飛蛾之劍,是能殺大宗師的劍法!
此時,一截劍刃,就穿透了五毒教主萬人王的胸膛。
這位五毒教主面容與萬奴王有幾分相似,卻更具威勢,面容栩栩如生,宛若還活着一般。
但是,在旁邊那位皇室大宗師的感應之中,宋家家主的飛蛾一劍,已經徹底摧毀了五毒教主的『異神』。
大宗師精神質變,有的稱之為陰神、陽神境界。
此種陰神陽神,不僅能幫助他們攫取天地之力,加持自身,更是維繫肉身不壞的本錢。
論生命力,大宗師要完全超出宗師一個層次,心臟被貫穿更是小事而已。
但在宋中的飛蛾劍下,這位五毒教主的『神』已經死亡。
剩下一具軀體,不過只是一團血肉罷了。
「咳咳!」
一念至此,這位皇室供奉也不由咳出幾口鮮血,內里似乎夾雜着什麼內臟碎片。
他的胸膛有着五個手指洞,正不斷向外流淌着鮮血,久久無法癒合。
大宗師相當難殺,這一次為了擊殺他的對手,那位五毒教隱藏的大宗師天殘老人,這位皇室供奉也是受到了難以治癒的傷勢。
「請你回去轉告那位皇室大供奉,我宋家盡忠至此,已經完全償清了當初太祖恩情……」
宋中是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人,留着三縷長須,渾身上下,都透着一種『完美』之感。
但此時,他所說出的話語,卻更加石破天驚。
宋家受封嶺南,一直監視鉗制五毒教發展,武朝對於這一家隱約的藩鎮態度也十分曖昧。
甚至,還允許宋家擁有自己的私軍狼兵。
但到了五毒教覆滅之後,或許宋家便要考慮狡兔死,走狗烹的問題了。
這位皇室大宗師心裏凜然,暗自估算起雙方實力。
自己擊殺天殘老人,受到了可怖的傷勢,或許日後都難以恢復大宗師實力。
而宋家家主擊殺了天榜第九的五毒教主,所受傷勢或許比他更重!
只是……望着宋中手上的飛蛾劍,這位皇室大宗師還是沒有出手。
沉默良久,他澀聲回答:「我必然將宋家主此事告知大供奉,一字不漏!」
皇室大供奉!
這個名號一直盤踞於天榜之上,位列第一,已經足足有一甲子之久!
可以說,是朝廷最後的底牌,一直坐鎮皇宮不出。
甚至很多朝廷中人都覺得,他們可以損失一位皇帝,卻無法損失大供奉這位定海神針。
雖然江湖中很多人都暗中認為是朝廷自吹自擂,將自家大宗師抬升到天榜第一。
並且按照常理,那位大供奉此時已經超過百歲,都快老死了。
但是,任何前往皇宮撒野的武者,都消失得悄無聲息,便連不死邪帝,也視武朝皇宮為禁地,便已經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
『等到下一期天榜出來,荀六一的執念也就完成了……』
鍾神秀沒有跟一干宗師敷衍,反而自顧自行走在山野之間。
換成宗師如此,就是高傲自負,名聲變差。
但大宗師如此做,所有人卻覺得理所應當。
他甚至都沒有解釋,只是跟着自己心中的感覺,漫步於大自然之中。
精神異變,成就大宗師之後,他的感官又得到了進一步開發,能感受到萬事萬物之更加真實的存在與面目。
他看到了風的色彩,聽到了花草樹木,甚至一塊石頭傳出的聲音。
萬事萬物,在這一刻,都似乎變成了可以理解、儲存的『信息』。
而在這些信息之中,甚至記錄了數十年前某個人走過的痕跡。
『按照前世某些理論,但凡走過,必然留下痕跡,哪怕數百年都不會消散……每個人都有特殊的磁場,他們的行動路線,在大宗師眼裏,跟黑夜之中,畫了熒光筆的軌跡一樣明顯……這便是傳聞之中,大宗師的千里鎖魂之能。』
鍾神秀思維不斷發散,從身邊無數的信息流之中,準確抓住了獨屬於不死邪帝的那一道信息。
作為大宗師,實際上對於同類的千里鎖魂,當然有着反制。
他們可以用自身精神,掩蓋、甚至抹除在大自然磁場中所留下的種種痕跡。
但『抹去』這個動作,同樣會留下獨特的信息烙印。
功力比操作者淺薄的大宗師看不出來,但功力更高的,就可以輕易發現,從而推導出更多信息。
『大宗師之間的比拼,或許就是比拼此種對於信息磁場的操縱與鑑別能力……一個只能回溯數年,一個能看數十年,自然而然就拉開差距……』
『信息上一旦被拉開差距,實力就自然分出高下了……』
對於大宗師間的戰鬥方式,鍾神秀心中頓時生出不少明悟。
『這種方式……跟修士運用神念,也很像啊……』
雖然在內力上,他只能算剛剛突破的萌新,但論神念運用,種種經驗,甚至是戰鬥技巧之類,有着一個修士文明支持的他當仁不讓。
甚至,都感覺此世大宗師處理痕跡的手法十分『粗糙』。
不知道過去多久,鍾神秀停下腳步,便看到前方桃花樹下,正站着一人。
一襲得體的白色長裝,臉上戴着修羅面具。
不死邪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