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死樓保安職業之後,這還是韓非第一次全速奔跑,他的雙腿之中好像被灌入了某種東西,越是感到絕望就跑的越快,而跑的越快,內心就越會湧現出絕望的情緒。
「死樓保安這個職業副作用還是挺大的,沒有把它當做主要職業看來是對的。」
拖拽着一個成年人,韓非的速度沒有絲毫減弱,反而直接超過了女人。
他發力狂奔,只是苦了那個中年男人,被拖拽在地,臉和無數血衣親密接觸,嘴裏也沾染上了血跡。
「這麼下去遲早會被追到,那紅衣怪物有什麼弱點嗎?」韓非朝着女人喊道,對方沒有回話,僅僅只是咬牙狂奔已經耗盡了女人的力氣。
仔細傾聽,紅衣怪物的嘴裏一直在發出什麼聲音,它和衣物長在了一起,嘴巴上都包裹着布條,開口說話時會露出黑洞洞的嘴巴。
「我、是、你們……救、救我。」沙啞的聲音紅衣怪物嘴裏發出,韓非正要回頭,跑在他後面的女人突然尖叫了一聲。
「不要聽它說話!賭上耳朵!」
「媽、媽……疼,脖子好疼。」
女人剛提醒完韓非,旁邊的某一件衣物里突然響起了一個小孩的聲音,在聽到這聲音後女人腳步稍微放慢了一點。
僅僅就是這一剎那的分神,她裸露在外的腳踝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拽住了。
身體向前傾倒,女人驚慌的看着地面,一條纖細的手臂從血衣中伸出,地上某件血染的童裝里鑽出了一個腦袋很大的男孩。
它嘿嘿的傻笑着,手臂如同長了吸盤,一下貼在了女人的腿上。
染血的童裝如同跗骨的紅斑,緊緊貼着女人的小腿。
「媽媽、媽媽、不要走……」
那小孩女人根本不認識,她倒也果斷,直接拿起手中的水果刀對準童裝刺下。
動作快很準,哪怕傷到自己,她也絲毫不在意。
就是憑藉這股狠勁,她才能活到現在。換句話來說,能夠在衣櫃裏生存,怎麼可能沒有手染鮮血?
水果刀根本無法刺穿童裝,就算費力斬下一小塊,也會有更多的血色湧現。
那小孩卻哭喊着不撒手,它拖延時間的時候,女人身後出現了一片深紅色的鬼影。
血肉融入衣物,慢慢打碎、展開,如同死神的羽翼,馬上就要從後面抱住女人。
「來試試這件新衣服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陰冷的話語從一件衣服中飄出,那血衣怪物直接覆蓋住了女人,將其抱在了自己體內!
血液遮擋了視線,衣櫃裏所有紅衣好像都活了過來,女人的眼神中充滿了絕望。
她奮力掙扎,但並沒有什麼效果,血衣慢慢合攏,她的視線不斷變窄,就好像她的生路正在逐漸消失一般。
「我死了,他們已經能逃走,希望那個人能夠守約幫我尋找……」
支撐了很久的精神開始鬆懈,被忽視的疲憊從身體各處傳來,女人的皮膚表面不再光滑,開始冒出猙獰恐怖的燒傷疤痕。
她並沒有注意到那些,心中最後想着的依舊是自己的兒子,放不下,到死都還是放不下。
「往生!」
合攏的血色出現了一道裂痕,水果刀完全奈何不了的血衣被輕鬆斬開。
女人看見一條烙印着血色鬼紋的手臂伸進血衣,緊接着她被一股力量拖拽了出來。
視線恢復,跌倒在地的女人迅速爬起。死裏逃生,她立刻把握住了機會,趕緊和血衣拉開距離。
「我好像很克製衣櫃當中的怪物。」
韓非在揮刀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件事。
當由人性構築的刀鋒觸碰到血衣時,粘稠滿是惡毒的血衣竟然會直接融化,如同初春的冰河被陽光照射。
血衣怪物也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它黑洞洞的嘴巴里冒出血紅色的絲線,和衣物融為一體的臉上滿是震驚和恐懼。
「往生以人性為刀鋒,蝴蝶衣櫃當中的所有怪物似乎都無法正視人性。」
「在蝴蝶眼中人性只是玩具和工具,它應該絕對想不到,有一天最璀璨的人性會化為一把鋒利的刀,比恨意和怨毒還要鋒利!」
趁着血衣怪物震驚的時候,韓非直接沖了上去,他不準備放對方離開,往生刀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九命!」
激活身上的鬼紋,取出最後的依仗血色紙人,韓非準備全力以赴。
往生刀雖然鋒利,但韓非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只有十三級的身體現在還很脆弱,極容易受傷。
所以他每次戰鬥都是在鋼絲上跳舞,要不重傷別人,要不就是被別人重傷。
衣櫃裏有生活中常見的一些工具,也有水果刀和菜刀,但那些刀子根本傷害不了血衣怪物,它們是柜子裏的獵食者。
血衣怪物從韓非身上感受到了威脅,它發現韓非身上多出了一股強烈的詛咒氣息。
有些不安的它,第一反應就是逃命。
在掛滿了血衣的柜子裏,想要找到一件血衣非常困難,但韓非恰巧擁有捉迷藏的天賦,以及極為變態的觀察力和記憶力,他記住了那怪物身上的所有細節,就盯着它追趕。
四樓保安的巡邏天賦再次派上了用場,韓非隨手將一張紙片塞進女人口袋,然後頭也不回的追了過去。
他像一條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緊咬着對方不放。
「喂!不要再追了!」
女人想要阻攔韓非,可很快韓非已經失去了蹤影。
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血衣,女人半蹲在中年男人旁邊,剛剛逃生的喜悅煙消雲散。她心裏很清楚,在這地方走散後,再想要重聚難度極大。
「怎麼這麼衝動啊!」
女人停在原地,她感覺韓非是一個很靠譜的人,而旁邊這位半死不活的大叔則純粹是個累贅。
「他人呢?」中年男人的想法和女人一樣,韓非走了,他感覺剛剛燃起的希望瞬間被澆滅。
「不知道,我們先在這裏等等吧。」女人小心注意着四周,過了有十幾分鐘,遠處的衣物輕輕晃動,在她高度戒備時,韓非提起一件血衣走了出來。
保安制服已經被血浸透,韓非並沒有受什麼傷。
「那個血衣怪物呢?」
「它的本體就是這件衣服。」
「你把它殺了?」女人和中年男人都不可思議的看着韓非,一個平平無奇除了長得稍微有些帥的保安,竟然可以幹掉血衣怪物。
「我只是協助,真正動手的不是我。」韓非把女人口袋裏的紙片拿出,那紙片就是血色紙人身體的一部分,他也是因為這碎片,才能順利找到回來的路。
「柜子裏有些血衣身上殘留着怨恨,那些怨恨重新支配了衣物,現在我已經將其意識斬殺,這衣物已經『乾淨』了。」韓非把血衣遞給中年男人:「上面還殘留有血衣怪物的氣息,你穿上他應該能增加活命的幾率。」
聽說可以增加活命的幾率,中年男人猶豫了一會,還是穿上了血衣。
「走吧,在這裏停留越久就越危險。」
往生刀的秘密還未暴露,但韓非已經產生了危機感。
又走了很久,韓非他們終於到了中年男人所說的地方。
眼前是一堆摞在一起的衣服,層層疊疊,發黑髮臭。
「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些衣服,後來我就躲在衣服堆里,一直躲着……」中年男人穿着血衣,他只要不開口說話,看着還是挺恐怖的。
皺眉盯着那堆已經發黑的破衣服,韓非發現它們跟四周的血衣相比,就好像所有「精華」和意識都被吸收走了一樣,成為了徹底的「死物」。
「如果說中年男人只是蝴蝶隨手扔在通道里的無用『垃圾』,那這裏應該距離通道很近才對,畢竟正常人扔『垃圾』都會選擇就近的垃圾桶。」韓非默不作聲的將堆在一起的衣服拿開,他想要看看這堆衣服當中是不是隱藏了什麼東西。
三人一起行動,足足耗費了半個小時,它們在衣服堆深處發現了一扇半開的櫃門。
在看到那衣櫃門的時候,三人全都愣住了。
「小熊圖案的睡衣……」
「豐子喻曾經穿過的上衣?」
「我孩子的校服?!」
衣櫃門縫處搭着一件衣服,三人都看到了那件衣服,但是那件衣服在三人眼中的樣子卻完全不同!
「不對!應該是假的!那件衣服是我們心底最想要看見的衣服!」韓非想明白了其中關鍵,女人短暫愣神後也忍着心中的痛苦,唯有剛剛進入衣櫃裏的中年男人直接跑了過去。
「我的孩子也跑進來了?!天殺的混蛋!連小孩都不放過!」中年男人沒有多想,在他靠近衣櫃一米多遠的時候,半開的衣櫃門突然自己打開!
那櫃門後面根本沒有什麼衣服,只有一張巨大的嘴巴!
剛才幾人看到的也不是衣服,而是一條鮮紅的舌頭。
腥臭和惡意從衣櫃內湧出,那條血紅色舌頭纏上了中年男人的腰,直接將他吞向衣櫃。
「柜子裏是一張嘴?」
中年男人已經傻了,韓非果斷抽刀砍向那條長舌,但在他靠近的時候,衣櫃裏又伸出了數條沾滿血污的舌頭,如同巨型烏賊的觸手。
對方的力氣完全碾壓韓非,他身體失去了平衡,和中年男人一起栽向衣櫃。
泛黑的牙齒縫隙里夾雜着衣服碎片,刺鼻的惡臭仿佛是死亡發酵的味道。
手指揮動,韓非從物品欄里拿出了一根煙,在他竭力從口袋裏尋找帶火機的時候,旁邊的中年男人已經看傻了,這麼危機緊張的時刻,他竟然還要抽一根煙?
雙手死死扒住衣柜上的牙齒,中年男人不斷哭喊,還未找到打火機的韓非已經被舌頭拽入了黑暗。
巨疼從身體各處傳來,韓非在下落的過程中終於摸到了打火機,他費力打火,偶爾冒出的火光照着四周。
這衣櫃嘴巴的腸道里,貼滿了一張張人臉,它們面無表情的注視着韓非,在韓非身體碰到它們的時候,它們會張開嘴巴撕咬韓非的肉。
「蝴蝶衣櫃裏養的都是什麼怪物?!」
腸道越來越窄,韓非的身體被不斷擠壓,他打不着火,皮膚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
「難道要退出遊戲了嗎?可下次上線還是會在這衣櫃當中啊!」
被人臉咬過的地方開始發黑,那好像是某種魂毒。
中年男人被咬了一口就已經神志不清,韓非被咬了不知道多少下,依舊無比清醒。
「人臉專門避開了大孽所在的手臂,它們似乎都是被蝴蝶害死的,心底本能的還在畏懼和蝴蝶有關的東西。」
火機打不着,韓非一咬牙,收起最後一根煙。他調整身體,把往生刀刺入了「腸道」壁,然後他將大孽藏身的手臂直接砸進了往生刀劃出的傷口中。
手臂抓着血肉和人臉,韓非硬生生止住了下落的身體。
「腸道」壁開始蠕動,人臉湊到了韓非身邊,他皮膚表面的傷口變多,隨着他血量不斷減少,一個個血字文字開始在他皮膚下面浮現出來。
那些血字似乎是一個完整的怪談,而怪談的主角就是韓非自己。
血字中蘊含着特殊的力量,既定的命運在朝着另外一個方向偏轉。
在血字被觸發時,韓非的手臂開始流血,一根根尖刺帶着極度不祥的災厄氣息刺穿了韓非的皮膚,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掙脫束縛,從血色花紋里爬出來一樣。
大孽進入死樓後就變成了血紋,從某方面來說,韓非跟死樓其他居民也差不多,只不過他們身上是蝴蝶花紋,韓非身上是大孽的血紋。
之前大孽一直沒有任何動靜,但在韓非徘徊在死亡邊緣的時候,興奮到極限的大孽似乎從睡夢中甦醒了,它迫切的想要來到韓非身邊,跟隨自己就快要死去的主人。
韓非血量越少,手臂上的血紋變化就越劇烈。
在血量掉落到一定數值的時候,韓非午夜屠夫的職業天賦被激活,他身體素質幾乎翻倍,漸漸開始感覺不到疼痛,眼珠變紅,一絲壓抑的獸性被釋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