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清晨。
自從天陽帶回亦歡考慮合作的回覆後,梁森就停止了一切探索行動,約束眾人都呆在營地里。這些天除了教會的人員每天都會進入城市之外,就沒有其它的探索者了。
不過今天,天陽發現,教會也沒有動靜。
發現這一點的不光是他,吃着早餐的時候,昆藍就湊了過來,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教會營區。
「白毛,你瞧。都到點了,也沒見教會那些傢伙出發。你說,他們會不會是給打怕了。」
天陽還沒有回答,霽雨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雖然我也看不慣那些銀騎士的嘴臉,不過,這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昆藍也不笨,點着頭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些銀冠騎士可不是吃素的,四個職級6的強者,連着幾天被人打得差點連自己媽都不認得。」
「那個叫亦歡的小女孩可真夠可怕的,但就算這樣,我還是樂意看他們吃苦頭的樣子,誰讓他們那麼囂張,活該!」
霽雨一點都不吝嗇地朝昆藍翻了個白眼,然後用手肘輕輕撞了天陽一下:「天陽,你和那個女孩接觸了多次。你覺得,她跟我們合作這事,有戲嗎?」
天陽抬起手捉了捉頭髮,搖着頭不確定地道:「很難說,問題在於,這件事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決定的。如果她一個人就可以決定的話,我倒是覺得有把握說服她。」
「雖然我很清楚,她不是人類,至少現在已經不再是了。可我能夠感覺得到,她仍然保留着善良,否則的話,我們一進入城市,就會被襲擊。」
「而且這幾天,也不會過得如此風平浪靜,顯然她約束了那些黑民,在沒有回覆我之前,不再騷擾我方。」
昆藍用手托着下巴說:「你是指她的媽媽嗎?果然,不管活了多久,小屁孩就是小屁孩,一點事情也要找媽媽商量。」
霽雨差一點就忍不住翻第二個白眼:「這是一點事情嗎?不管怎麼看,這也是一件大事,她需要和母親商量也是應該的。」
「當然,你可能體會不到這種感覺。」
昆藍立馬反駁:「誰說的,我也是有母親的好嗎?我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我可太知道了。」
天陽還是第一次聽說昆藍母親的事,好奇地問:「那你現在怎麼沒跟母親在一塊?」
昆藍看向別的地方:「我7歲的時候,她就丟下我跟了一個聚居地的男人,她帶着我很難生存,撇下我她可以過得輕鬆點。」
「這...」
天陽連忙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的。」
昆藍跳了起來大叫道:「小爺我才不難過,我早就想撇掉那個女人了!一天到晚囉里巴嗦的,煩都煩死了。」
「她丟下我,我別提多高興了。你看,要不是她,我現在哪能這樣自由自在。」
「不跟你們扯了,我做訓練去,天天在營地這麼呆着,我都要生鏽了!」
他大喊大叫地跑了,看着他的背影,霽雨搖搖頭:「真是一個笨蛋。」
「7歲就給母親拋棄,獨自生活在荒野,還要假裝不在乎,真是笨死了。難道他不知道,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嗎。」
「那么小,就要替母親考慮,替她背負生活的重擔,笨死了!」
霽雨嘴角微微揚起:「不過,笨得可愛。」
天陽看了她一眼。
霽雨猛地瞪回來:「看什麼,現在知道姐姐好看,就開始偷偷打量了是吧。」
「你也是個小笨蛋,這麼喜歡看我的話。來,姐姐讓你看個夠。」
天陽哭笑不得地舉起雙手:「對不起,我錯了。」
「哼,小鬼!」
霽雨跳了起來,拍拍屁股走了。
天陽搖搖頭,這時有所觸動,轉頭看向營地外面。
營地外面,霧氣涌動,徐徐向兩邊分開。
黑色長髮被風輕輕吹動,可愛的小臉眼神迷茫,來歷神秘的小女孩又再次出現,站在那裏,距離營地不到百米,但負責防守營地的士兵卻對她視若無睹。
亦歡站在那裏,朝天陽招了招手。
天陽立刻跳起來,叫住路過的一名士兵,讓他去跟梁森說一聲,自己要離開營地一會。
交待完後,天陽就離開了營地。
教會營區里,今天沒有背着那把狙擊槍的星洛,將這一幕收在眼中。她返回營帳,再出來時,背後已經多了把槍,以及拎着一個黑色的機械密碼箱。
她也離開了營地。
離開營地後,和上次一樣,亦歡在前面引路,天陽跟在她身後行走。
走過一條寂靜的小巷,看着旺盛的植被淹沒了垃圾箱,爬上了斑駁的牆面,糾纏着低垂的電線。
走進一個安靜的車站,看到大牆上巨大的壁鍾已經停止跳動,裏面的時針不知所蹤,高高的穹頂外罩破裂,從不規則的缺口看出去,連天空都是殘缺的。
走過一個無人的街頭,看着被霧氣籠罩的高樓,看着長出雜草的櫥窗,看着淹沒了小半個路面的積水,那水面上倒映的,仿佛是過往的繁華。
最後,亦歡帶着天陽走進一個室內遊樂場裏,這裏屋頂有一角已經破損,牆壁被植物侵襲出一個缺口,一棵無名的樹木用樹冠抵着屋頂,它粗壯的樹根則掀起了地板。
這裏許多設施早已剩下一個框架,但在一根柱子上,天陽看到了個相框。
相框中有一張泛黃的相片,相片大部分被黴菌侵襲,這讓它剩下的部分仿佛缺失的拼圖,無法看到全貌。
可就算從那些零星的『碎片』里,也不難看到,當年這裏有多熱鬧。
站在中間,環顧四周,亦歡用一種沒有波瀾起伏的語氣道:「我忘記了很多事,忘記了很多東西。但在我的記憶里,這裏是我最喜歡來的地方。」
她指着一個被雜草佔據的角落:「那裏是淘氣堡,我記得裏面有滑梯,有海洋球池,還有鞦韆。」
她臉上漸漸有笑容:「我喜歡盪鞦韆,爸爸每次都會把我盪得很高很高,在我害怕驚叫的時候,他又會穩穩地接住我。」
亦歡又指着另外一個方向:「以前那是彈床,我喜歡這個項目,因為它可以讓我跳得很高很高,讓我一下子就在人群里看見爸爸媽媽。」
她又有些落寂:「我現在可以跳得更高,卻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天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着,他知道現在亦歡需要的是一個聽眾,僅此而已。
過了片刻,小女孩的氣息恢復正常,她轉過身淡然地說:「我已經和媽媽商量了,她初步同意跟你們合作,只是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天陽聽到有轉機,連忙問道。
亦歡平靜地說:「你可以代表你那一方嗎?」
天陽愣了下,然後搖頭:「我不能。」
亦歡沒有意外地說:「那麼,我們需要坐下來,進行一次談判。我們這邊,將由我全權代表。」
「談判。」
天陽點着頭:「沒有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回去後去請示隊長,會儘快給你答覆。」
亦歡伸出手,手掌平攤:「這幾天我注意到,你們有可以聯繫彼此的工具,給我一個那樣的工具。你們有結果了,就可以立刻通知我,而不用來找我。」
天陽沒有猶豫,拿出自己的通訊機,告訴她用法。
亦歡很聰明,一學就會,她收起通訊機,就要離開。
天陽叫住她道:「談判的時候,記住不要提及墳墓,更不要說出『鑰匙』的事。如果讓我們的人知道這兩樣東西,我擔心會有變化。」
亦歡寧定地看着天陽,過了一陣,露出笑容:「我知道了。」
她這才離開。
天陽也呼出了一口氣。
亦歡的母親願意談判,這絕對是一件好事,他恨不得現在就告訴梁森這件事,於是天陽匆匆離開了遊樂場。
而這時,遊樂場裏那棵樹上,突然響起了振翼聲。
一隻甲蟲飛了起來,從被植物侵襲出來的缺口,飛出了這座遊樂場。
如果天陽看到這個畫面,肯定會非常驚訝,因為這座城市裏,他還沒見過昆蟲。
回到營地。
天陽直奔梁森的營帳,也顧不得通傳,就沖了進去:「隊長,有好消息!」
等他進了營帳,才看到梁森和麗妲兩人抱在一塊,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那個,我什麼都沒看見,我先出去。」
天陽轉過身,就要開溜,就聽麗妲叫了一句:「站住!」
「回來。」梁森也道,然後搖着頭笑道,「我們本來沒什麼,你這要出去,就你臉上這表情,我怕整個營地的人都會胡亂猜測了。」
這時兩個隊長已經分開,麗妲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你剛才說有好消息,怎麼,那個小女孩的母親答應合作了?」
天陽立刻轉過身來說道:「對對對。」
他跟着又道:「不過,她們希望能夠跟我們這邊有話語權的人談判。」
「談判?」
梁森和麗妲迅速交換了個眼色後,說:「沒有問題,我立刻聯繫遠征軍指揮室,相信飛梅將軍會給出正確的判斷。」
天陽小幅度地點着頭,如果不知道墳墓和鑰匙的話,飛梅應該會同意談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