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謙收到樓澤電話通知的時候,也是一臉懵,三軍儀仗隊?
他忽然想起前世看過的一次紀錄片,幾乎是相同的場景,在俄國的一次大閱兵里,我國的三軍儀仗隊,扛着紅旗,邁過紅場的凹凸不平的磚地,高唱着《喀秋莎》,在全世界各國人士關注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的前進着。
在他們的身後,是已經分裂的塞爾維亞儀仗隊。
社會主義灑向了世界的各個角落,卻似乎只能在一個地方開花結果。
鄭謙感慨頗多,放下電話後,忽然想起了曾經安排人製作的動畫《那年那兔那些事》,於是便專程去了公司一趟,找到了相關負責人,後者直接帶着鄭謙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最角落處的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里,一片昏暗,窗戶緊閉,幾名畫手在枱燈下,一邊抽煙,一邊用電腦繪圖,另一邊,還有人在一幀一幀的把圖像進行合成。
負責人石潤森一邊打開燈,一邊說道:「第一季的動畫《那年那兔那些事》已經差不多製作完成了,配音、鏡頭和配樂等,都是按照最高標準來執行的,前段時間,我們想要嘗試跟地方台合作播出,但因為題材有些敏感,而且還是動畫形式,孩子看不懂,大人不想看,所以……」
所以就沒辦法播出了。
鄭謙點頭,表示理解,而後便在辦公室里幾名畫手前打量了一番。
畫手們看到鄭謙,一個個也都忙不迭的站起身來。
可能是不擅交際,所以沒有人開口說話,只是看着鄭謙。
鄭謙以為他們不認識自己,便說道:「我是鄭謙。」
畫手們連忙道:「謙哥好,我們知道您!」
鄭謙含笑道:「你們這工作環境有些壓抑啊,大白天的連窗簾都不拉開,煙味也重,要不要給你們換一個地方?」
「不用不用,我們剛剛熟悉這裏,很喜歡這樣的工作環境。」
一名畫手連忙說:「黑暗能讓我們的思維更加散發,我們這種畫手,都喜歡在寂靜的深夜創作,白天反而畫不出來了,所以就模擬了一下夜晚的環境,煙味的話,也沒辦法,大家都是老煙槍,改不了,不過公司有新風系統,只要我們不抽煙,一會兒就能把空氣淨化了。」
鄭謙笑着點頭,問道:「現在畫到哪裏了?」
「畫到1971年了。」
負責人石潤森回答道。
因為《那年那兔那些事》是按照嚴格的時間線推進情節,比如第一季第一集,講述的就是從三皇五帝到建國前,時間跨度大約是4500年左右。
第一季第二集的時間線,大概是朝鮮獨立到抗美援朝,大概五年時間,然後以此類推。
畫到1971年,大概是我國第一次成功發射第一顆科學實驗人造地球衛星的時候。
雖然動畫才做到了第一季,但後面的故事,顯然已經都被畫出來了。
鄭謙走上前,拿起桌面上的一些已經畫好並打印完畢的畫質,緩慢的看着。
同時,對應着腦海中曾經看過的已知情節,讓鄭謙瞬時有些恍惚。
站在歷史的長河中,回顧過去,總能看到一些對與錯。
鄭謙無意批判或讚揚前蘇聯,但前蘇聯對我們的幫助和啟蒙,卻是實實在在的,或許其他國家已經忘記,背叛了曾經的理想,但我們卻不能這樣做。
看着手中毛熊與兔子相愛又相殺的一幅幅畫面,慢慢的,鄭謙嘴角露出了笑容。
「我那個大兄弟啊,可厲害了,意識獨特,走位風騷,對gank時機,把握也很好,下次有機會,我和他帶你們上分。」
「咦,這台生產機器,我記得只生產過兩台啊,還有一台,原來是送到你們這裏了。」
「大哥,上次說的工業設備……」
「給給給!」
「我還是不太明白,我原來只是自己做做加工,但現在卻還要自己生產,還可能趕不上進度,拖大家的後腿,最近在學大哥家的文字,快要瘋了……」
「噢,親愛的達瓦里氏,這麼說你就錯了,擁有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是邁向未來的重要途徑。」
……
「還有哪裏不懂?」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
「這樣吧,我從這裏給你們講起,是這樣,這個變量形成啊……」
……
「我說我出去搬點東西,桌上這些東西什麼都不要碰,對吧?我尤其囑咐過,這本跟了我大半輩子的筆記本里,有很多你們急需要的數據和計算方法,千萬放好,沒錯吧?」
「沒錯啊!」
「你們還有二十分鐘,懂嗎?」
「……懂了。」
「我現在,就好比武俠里的老師傅,現在在傳功給你,學成了,不是霸主,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妖兔,懂嗎?」
「老師!」
「幹嘛?」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你還有十九分鐘。」
……
「……我在哪」
「大哥,你醒了?這裏是你最喜歡的白樺林。」
「只有你嗎?其他人呢?」
「有點事情……都走了。」
「我好喜歡這舒服的風,也好喜歡……這白樺林,看來,真的是秋天了,人少了,茶涼的也快啊。」
……
鄭謙站在那裏,看着那一幅幅展現的畫紙,深吸了一口氣。
放眼世界,還記得蘇聯的,估計也就中國和旁邊的那位鄰居了吧。
曾經蘇聯幫過的非洲,幫過的中歐、東歐,甚至是蒙古,和那一堆從蘇聯身體之中分裂出來的國家,早已經淡忘了曾經的歷史。
對於蘇聯,我們曾經像追逐夢想一樣追逐過,也曾將其當作老師,努力學習過,也曾有過分歧,劍拔弩張過,但其他國家的人,還有幾個記得蘇聯呢?
曾經的南嘶拉夫也沒有了。
鄭謙看完了手中的畫卷,有些意猶未盡,不過繪畫並非一日之功,所以鄭謙也沒有催促,只是一頁一頁的把這些畫紙整理好,重新放在了桌面上。
一名畫手見鄭謙一看就是大半個小時,忍不住問道:「謙哥,明知道現在不能播出這樣的動畫,您為什麼還要耗費精力財力,去做吃力不討好的買賣……」
負責人石潤森聽到這句話,頓時瞪了那名畫手一眼。
這小子有點沒眼力見啊!
如果不做這個項目,自己這個負責人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鄭謙聞言,便笑道:「現在的輿論環境,播放這些的確會引起非議,但要相信,愛國主義是正道,知道蘇聯是怎麼滅亡的嗎?」
幾名畫手用力的點頭,開始畫《那年那兔那些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查閱過大量的資料,對其中的原因自然明白。
「蘇聯的滅亡,絕不是社會主義的過錯。」
鄭謙緩緩說:「不過,蘇聯的滅亡,也給我們上了一課,敵對勢力把蘇聯給弄死了,我們就不要重蹈覆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要以為外國的月亮一直是圓的,有些人就是亡我中華之心不死!所以我們要團結,不給他們一絲可乘之機,同樣,也要警惕來自國內的一些漢奸走狗,俗稱香蕉人。」
辦公室里響起一片輕笑。
在公司里待了一會兒,鄭謙便離開了。
如今,公司已經徹底的走向了正軌,就算鄭謙十天半月不過問,也不會出現大方向的錯誤。
任馨在親自把林茜茜送走後,就回來了,不過鄭謙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準備紅場閱兵禮,所以任馨並沒有跟在鄭謙身旁,而是在着手進行一些資料。
林茜茜的離開,鄭謙沒有多做挽留,振華科技的體量不是現在的悅享傳媒能夠比擬的,自然要以那邊為重,雖然依然保留了林茜茜的股份,但職位上卻已經做了變更。
於是,總裁的職位,暫時落到了鄭謙的頭上。
可鄭謙對此沒有太大的興趣,所以一切公司事務,還是由齊仲才暫時負責。
不過,等年底的時候,按照業績表現,分發股份,屆時鄭謙大概會成立董事會,到時候鄭謙還可以混個閒散的董事長噹噹。
第二天,一大早,鄭謙就前往歌劇舞劇院,跟樓澤以及軍藝交響樂團的學子們匯合。
他們即將前往位於五棵松的解放軍三軍儀仗大隊,向儀仗隊員們展示《喀秋莎》。
如果確認徵用,那這首歌屆時就有三軍儀仗隊負責了,軍藝交響樂團只需要準備後另外四首樂曲即可。
鄭謙作為創作人,此時也一併前往。
三輛大巴車依次駛向目的地,到了地方後,樓澤便如同真正的軍人一般,把整個軍藝交響樂團的學子們都訓練的有模有樣,宛如軍人,令行禁止。
所有人在警戒線外,接受儀仗大隊警衛的手續檢查,而後一一被帶進大院裏。
這裏一共有五層樓高,和總政歌舞團的建築物很是相似,但這裏幾乎都是辦公場所,沒有排練廳,所以軍藝的學子們都站在了大院裏,等待有關領導的檢閱。
很快,幾名穿着綠色軍裝的中年男女,走了過來,其中一人跟樓澤敬了個禮,笑着說:「樓澤同志,辛苦了。」
「不辛苦,應該的。」
樓澤回禮後,介紹了一下鄭謙:「這是鄭謙,是我們軍藝研究院的在職研究生,同時也是《喀秋莎》的詞曲作者,鄭謙,這是丁玉龍同志。」
樓澤並沒有介紹丁玉龍的身份。
雖然對方穿着常服,但鄭謙看着丁玉龍的氣勢,覺得軍銜絕對不低,估摸着就是三軍儀仗隊的大隊長,於是便有模有樣的跟丁玉龍敬了個禮。
後者笑了笑:「鄭謙同志的名字,我可是如雷貫耳……行了,客套話就不說了,先來聽一聽被樓院長和董政委稱讚的《喀秋莎》吧,據說很有蘇聯風?」
「沒錯。」
鄭謙解釋說:「喀秋莎這個歌名,也源於前蘇聯當時最普遍的女士名,很有象徵意義。」
丁玉龍笑道:「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旁邊一位女同志說道:「喀秋莎的確是前蘇聯最常見的名字之一。」
此時,在幾位軍裝筆挺的長官面前,所有軍藝的學子都站直了腰板,等待召喚。
當所有人準備好後,指揮宋輝明走上前來,開始揮舞着雙手,引領者同學們演唱。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
河上飄着柔漫的輕紗
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
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喀秋莎站在竣峭的岸上
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
……」
雖然沒有樂器,沒有琴音,但僅僅只是開頭的幾句嚴絲合縫的合唱,就讓丁玉龍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樓院長果然慧眼如炬,這首《喀秋莎》的確別有一番蘇聯的風味,而且這歌詞也不簡單,一點都不突兀,哪怕是翻譯成俄文,也能很好的演唱出這首歌的精髓來。
甚至聽到最後,丁玉龍都有些享受起來。
和丁玉龍一樣表情,還有身旁的其他幾名軍人,一個個都露出了笑容,滿臉讚嘆的模樣。
等一曲結束,丁玉龍笑道:「真的讓我想起了蘇聯的一些故事。」
「雖然歌詞、曲調都很歡快,但我還是有些傷感。」
旁邊的女同志開口道:「一個好的的領導人是多麼重要,不然的話,不僅會毀了蘇維埃,毀了共產主義,還要毀了一個個在衛國戰爭里死去的喀秋莎。」
鄭謙對這位年紀輕輕的女同志有些側目,她的身份似乎很不同,至少從現在來看,除了丁玉龍之外,也就只有這位女同志不斷開口,發表看法了。
而且言語中對毀掉蘇聯的人充斥着不滿。
似乎注意到了掙錢的目光,女同志忽然撇過頭,看向鄭謙:「鄭謙同志,你以為呢?」
我以為?
鄭謙一愣,正準備搖頭,就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似乎都在等待自己的看法。
鄭謙沉吟了一下,說:「我們可以懷念蘇聯,但懷念的必須是那個曾經為無產階級和所有弱勢群體謀出路的政府,必須是當年對我們伸出援手的共產主義兄,是曾經奔放且腳踏實地的國家,亦是與我們一起反抗***的偉大聯盟。」
「絕不是那個嗜血成性,一意孤行的赤色帝國,不是那個對東歐盟國兄弟指手畫腳的大家長,也不是那個背離社會主義夢想企圖統治全世界的霸王,更不是那個把紅色民主變成恐怖的扭曲政黨。」
隨着鄭謙的講述,整個大院裏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鄭謙。
就連駐守在大門外的警衛,都忍不住豎直了耳朵,傾聽那鏗鏘有力的回音。
「那是屬於紅色信仰的光輝年代,也是先輩的榮光,代表着我們曾經天長地久的友誼!」
「但現在……」
鄭謙笑了笑,說:「我只想送他們一首《喀秋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