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哼!」
暮淵聖尊顯然也沒想到這一幕,自己已經把話說的滴水不露,但這些人居然全然不信,一時間怒氣深沉,過了半晌,才冷喝道:「不管你們信與不信,他都已經在準備着踏出那一步,難道這個結果不是你們想要的麼?如今的奉天盟與眾仙盟之爭,人族與妖族之爭,難道你們都視而不見麼?現在人人都在暗中議論,入主三十三天之後的局勢如何,卻又沒有任何人對此報有信心,原因為何?便是因為,你們誰都知道有一些最基本的問題解決不了,那就誰也逃不掉這一場大劫,方行小友,便是因為這個問題,決定踏出那一步……」
說着話,暮淵聖尊忽然讓旁邊讓了一讓,冷喝道:「你們若真是不信,那何不直接進來,打斷他踏出這一步的過程,然後準備好彼此廝殺,將身家性命葬送在這一場大劫中呢?」
如此誅心之語,卻讓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是去救那魔頭,還是坐享他將會給自己帶來的好處?
是一個人重要,還是諸族的命運與氣數更重要?
這是一個根本就無人能夠回答的問題……
暮淵聖尊,赫然是將這個問題拋給了他們……
虛空寂寂,悄然無聲,人人在這時候,都只是面面相覷,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個人若是只想等着別人救自己,甚至是逼着別人救自己……」
沉默之中,有一句話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那這個人還有什麼活下去的必要呢?」
說話的是白衣蕭魔女!
她第一個站了出來,抬步向着關上走來,沉默而堅定,面無表情,但雙目淡然。
「將來或許會有很多問題,但總能想到辦法去解決,這是大事,也是根伯交待給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好了應對所有局面的準備,但惟一沒做好的,就是犧牲我兄弟來求安穩的準備!」
大金烏第二個站了出來,在它的雙翅上,伏着淚流滿面的應巧巧與楚辭。
「龍族不需要別人拯救,我們可以解決自己遇到的問題……」
真龍敖烈也站了出來,手提龍鱗槍,緩緩向前走去。
「貧僧不信你們!」
白衣佛主神秀說的更為簡單,提起了袍角,緩緩走上。
越來越多的人走了出來,意見各有不同,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沒有意見,只是憑着直覺這麼去做了。
「你們……是在自尋死路!」
暮淵聖尊望着下方那些螻蟻一般堅定而愚鈍的生靈,一腔怒火放大到了極點,就連他,此時也按捺不住殺氣,厲聲大喝了起來:「他是為了你們才踏出那一步,可你們卻……」
「凡事都是值得與不值得的問題,或許聖尊所言,小方行踏出了那一步,化為無識之天,乃是惟一的辦法,但小方行願意踏出那一步,須是因為這世界值得他去做,而他們不同意讓他被迫踏出那一步,便是讓小方行感覺這世界還有值得讓他犧牲的原因,若是所有人都在這時候保持了沉默,認為他應該踏出那一步,那麼或許,這世界就真的不值得他踏出那一步了!」
也就在此時,一個淡淡的話打斷了暮淵聖尊的怒吼。
有仙自星域深處飄來,聲音在最後時,卻變得有些譏嘲:「更何況,你是為了你自己!」
「你……終於肯現身了麼?」
暮淵聖尊目光陡然變得鋒利了起來,直直向着那數道身影看了過去。
來的人是身穿白衣的女仙,以及穿着一身灰衣的矮小老頭,而在他們身邊,卻還跟着數位靚麗的女子,只是容顏憔悴,明顯吃盡了苦頭,蓮女走在最前面,一邊走來,一邊冷笑着:「太上道的路本來是好的,只可惜,再好的路也敵不過人的野心,你們大義凜然的逼他走出那一步,究竟是想推動輪迴還是想讓他化成一件你們掌握在手中,用來牧守天下的兵器?」
「蓮仙聖尊……」
「根伯……」
見到了那兩個人之後,關上關下,所有人皆是一怔,有人急喚出聲來。
誰也沒想到,就在這一場有史以來諸子道場最大的內鬨即將出現之時,四位聖尊裏面的最後一位到了,九聖之中,來歷最為神秘的根伯也到了,本來以為他們二人是來化解這番兇險,但聽到了蓮女說出來的話之後,所有人卻皆呆了一下,場間沒有蠢物,直覺的從蓮女的話里聽到了某種憤恨之意,然後便不由得將目光從蓮仙與根伯兩人身上,轉到了他身邊的那幾位女子身上,那幾位女子,身上的氣機好強,但卻冷漠,甚至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呆滯。
她們又是誰?
大多數人都感覺那幾位女子異常的陌生,只有黃金一代里的數人,認出了幾個。
然後他們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詫異……
「蓮丫頭,你可知你究竟在說什麼?」
暮淵聖尊看到了蓮女之後,臉上的表情已然無比的憤怒,這一句話喝問了出來,卻已不僅僅是在喝問了,誰都聽了出來,他的話里滿是警告與威脅的意味,似乎在擔心什麼……
「我說的,不過是你們幾個人心裏那點子齷齪念頭罷了……」
可蓮女卻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憤怒,只是神情冰冷,淡淡道:「當初我父等人選中你們三人,監視這欺天大計的運轉,本是看中了你們的本份,也看中了你們的天資平平,沒有立鼎江山的資格,按照道理,你們只是引導天元崛起的使者而已,大局定時,便是你們歸隱之日,可大概連我父親他們也沒料到,你們三人,尤其是你,野心生長的如此之快吧……」
她一邊與根伯向前走來,直向關上走去,一邊平靜的說着,只是誰都能聽出她話里的憤懣之意:「你們野心勃勃,妄圖將天元當作你們的軍馬,打下三十三天,來做仙帝也倒罷了,但在意識到了這仙帝不見得能做得長遠之時,你們居然又將主意打到了太上道的身上,呵呵,對別人說起,便是經過了無數推算,算定三十三天的三位仙帝必死,你們勸那太上道傳人踏出最後一步,化身為天,斬斷長生,推動輪迴,是為了這天下大勢,為了渡劫……」
「你住口!」
暮淵聖尊聽到了這裏,勃然大怒,陡然間橫推一掌,遙遙擊落了下來。
可在蓮仙身邊,那矮矮小小的根伯,卻在此時臉色一冷,拐杖重重的拄在了虛空之中,只聽得轟隆一聲,天地之間,赫然出現了一株神木虛影,橫貫天地,攔在了那一掌之前!
嘩啦……
那一掌就此被神木阻斷,半分也沒有波及到蓮女身上。
而蓮女則是動也不動,只是斜斜的看了一眼,便又抬起了頭,繼續向前看去,接着道:「……但實際上呢?你們三人,因為扣押了九棺之內的四座仙殿資源,以致於如今的天元,都沒有出現可以抗衡仙帝的人物,可你們又天資不夠,不可能真正修煉到比肩仙帝的程度,在你們心裏,怕仙帝怕的要死,便試圖一力推動太上道之路,使得太上道傳人化天,藉此制衡三位仙帝,而待到太上道傳人化天之後,世間再無長生,你們的仙帝之夢,才真正開始……」
「太上道大概也從未想過,他們推洐了如此之久的路,在你們的眼中,卻只是可以利用的傻瓜吧?他們試圖重換一個天,讓這天地生靈,安穩渡日,可你們,卻在這天還沒化天之時,便開始想着如何將這一個天控制在自己的手裏,別人的長生皆被斬斷,你們的長生不斷,別人皆入輪迴,你們不入輪迴,太上道徒化天濟世,你們卻要將這一方新天,控制在手中!」
蓮女的聲音傳遍四周,亦傳入了關內,轟隆作響,震顫人心。
「你在胡說些什麼,簡直荒唐,滿口胡言!」
暮淵聖尊已然咬緊了牙關,可下意識的望了一眼下方的仙殿,卻生生不敢出手。
「胡言亂語麼?」
蓮女冷笑了一聲,指向了身後那幾位女子:「那你倒解釋解釋,你們百年之前,暗中將忘情天女囚禁起來,花廢了大心血、大代價來推動她們的修為,又是在參悟什麼?」
「忘情天女?」
關下人人皺眉,他們並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只是看到了蓮女與那三位聖尊的表情,卻明白此事重要性,不敢妄動。
在這時候,卻是根伯慢悠悠的開了口,話語裏有着說不盡的譏嘲之意:「呵呵,太上忘情是為天,忘情天女又是絕情絕性,她們的狀態與太上道徒化天之後的狀態最為接近,你們將她們囚禁,從她們的身上,花廢了足足百餘年的心血與無盡的資源,只是為了從她們身上找到一條掌控化天之後的太上道徒之路,實在是難為了你們這等大魄力與大智慧了……」
「人家還未化天,你們便已經開始琢磨着如何去掌控……」
最後時他一聲冷笑:「也難怪那小方行不肯化天了,大概是因為從一開始就信不過你們吧,也幸虧他三百年前沒有化天,否則的話,就算是他強行斬斷了長生,也難逃你們這些人的算計,或早或晚,終究還是要淪落為你們這些人手裏的工具,真是哭都哭不出來了……」
「什麼?還有這等事?」
這些話當眾說了出來,星域之中已是鴉雀無聲。
每個人心裏都像是壓着一塊大石頭,連口氣都喘不過來,打從心底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