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段記憶,以該隱落寞的背影結束。
偌大的青銅宮殿之中,亞當孤獨的坐在王座上,仿佛一尊石化的雕像。
悲傷、痛苦、絕望、不舍、懦弱、憤怒......無數種複雜的情緒,仿佛糾纏在一起的毛線團,男人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這個王座上的男人有多麼無助。
雖然男人並不知道,在離開伊甸以後,到如今的這段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僅僅從兩人隻言片語的對話中,他隱約可以感受到亞當內心的孤獨,先是失去了一生的摯愛夏娃,後又失去了兩個子嗣,肩上還承擔着文明存續的重任。
他無法卸下自己的責任,所以只能變得愈發沉默。
不出任何意外的,男人再一次被黑暗吞噬。
只是這一次,黑暗持續的時間,比前兩次加起來,還要長了無數倍。
近乎於永恆的黑暗中,時間沒有任何意義,從最初的平靜,到後來的急躁,他甚至一度產生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亞當的記憶困住了。
就在他試圖強行掙扎,脫離這片永恆黑暗的環境時。
刺啦啦......
一股仿佛鋒利物划過玻璃,所發出的刺耳尖銳聲,突然間打破了寂靜的黑暗。
緊接着這片永恆的黑暗,被一束耀眼的光芒捅破,轉瞬間所有黑暗迅速消退,嘈雜的聲音逐漸清晰,新的一幕記憶在他眼前拉開帷幕。
碧藍如洗無垠天空,此刻卻仿佛在燃燒一樣。
洶湧的烈焰將半個蒼穹染成紅色,異常灼熱的高溫充斥在大氣中,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片,淪為廢墟的殘破世界,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不在毀滅。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令人作嘔的不祥氣息。
按理來說現在的他沒有嗅覺,可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厭惡,卻讓他生出想要嘔吐的感覺。
億萬光輝聚合形成的巨大光球,取代了太陽的位置,高高的懸掛在天空中,散發着妖異炫目的光華,僅僅只是看了一眼,男人就感覺腦脹欲裂。
一團不斷翻滾潰爛的巨大雲霧,遮天蔽日的籠罩了燃燒的蒼穹,其詭異的形體令人無法描述,時而聚合成雲霧,時而卻又形成駭然的身體器官,無數根黏膩的黑色觸手如柳枝般從天上垂下,末端掛着流淌黏液的口器,如蹄足般踐踏着本就破碎的大地。
這些.....都是什麼怪物啊?!
男人猛地倒吸一口冷氣,似要將這輩子的震驚,全都表現在這一次上。
如果此時他還有身體的話,恐怕面部表情會相當精彩,但即便是這樣,透過靈魂深處的戰慄,他也能感受到那些怪物的強大。
一如之前兩次記憶,他依舊是『觀眾』。
亞當似乎半跪在地上,劇烈的喘着粗氣,頭顱深深地垂下,透過一灘血液,映照出了他的面容。
此時亞當的形象已經無限趨近於,和他交戰時的那副模樣了。
時隔不知多少年以後,那張面孔變得更加成熟滄桑,下顎蓄滿了碎小的胡茬,若說唯一變化最大的,或許就是那雙堅毅的眼神。
不再有半點迷茫,更不存有絕望。
只剩下無可動搖的堅定,視死如歸一般的決絕,以及殘存的最後一點希望。
「吸......呼......」
亞當半跪在地上,一手撐着黃金大劍,一手撐在破碎的地上,急促的交換着氣體,肺部擴張收縮之間,四周空氣竟如潮汐般涌動,可見他一次吞吐量有多巨大。
其實看到這裏,不難猜測出第三段記憶,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上帝曾說戰爭即將到來,第二段記憶的戰爭沙盤,似乎就在預示着,戰爭已經開始很久了,而如今的第三段記憶,從眼前的狀況來分析,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那場戰爭了。
男人通過亞當的視角,仔細打量了一下周圍。
但當他看見崩裂的大地上,散落着隨處可見的寶石瑪瑙黃金,以及遠方燃燒着的潔白巨樹時,一個可怕的猜測付出腦海:「等等......這裏是......「伊甸」嗎?!」
那株直插雲端的潔白巨樹,毫無疑問就是第一段記憶里,伊甸園最核心的區域啊!
轟——!
驚天動地的轟鳴聲,突然間劃破了長空。
兩道耀眼的熾金光輝,宛如流星般拖拽着尾焰,從蒼穹上墜落而下。
「米迦勒!路西法!」
還不等男人辨認,亞當就用嘶啞的聲音,喊出了他們的名字。
上帝座下最強的兩尊熾天使,卻被人從天上打落下來,男人怔怔的看着那兩道流星,簡直無法想像,究竟是怎樣強大的敵人,才能將戰火燃至整個伊甸!
第三段記憶......是他們在守護伊甸!
愈來愈多的熾白色光芒,仿佛流星雨一樣從天上墜落。
就好像盛夏時燃放的巨大煙花,無數光輝拖拽着長長的尾焰,看上去竟有種特殊的悽美。
只不過,在這美麗的『煙花』中,隱藏着的卻是......絕望。
那些熾白色的流星光輝,全部都是伊甸園的天使,雖然透過光輝的黯淡程度來看,不全都是熾天使這一級別的,但祂們終究都是上帝創造的人形兵器。
被人類信仰的天使,現在卻如雨點般接連隕落。
身臨其境般的絕望,仿佛溺水之後的感覺,將男人籠罩在內,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上帝呢?
如此恐怖的戰爭,上帝去哪裏了?
可惜的是,沒有人能回答,他心中的疑問。
下一刻,亞當突然那渾身緊繃,如臨大敵般拔劍指向某處。
男人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卻見一個身形削瘦的男人,披着一件五光十色的長袍,頭戴華麗的金色雙重王冠,仿佛高貴的法老般邁着閒庭信步,正在向他走來。
明明從未見過,但男人卻在這一刻,迸發出無窮的怒火。
他們仿佛天生就是敵人一樣,哪怕只是初次碰面,依舊能讓男人渾身繃緊,一如亞當般如臨大敵,甚至還有過之而不及,殺意混合着怒火噴涌而出。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催促他,殺掉眼前這個男人。
直覺告訴男人,那個打扮如法老一般的人,是他必須要殺掉的存在,否則就會危及到自己。
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感覺,就好像是獅虎之間的爭鬥。
唯有勝利的一方,才擁有活下去的資格。
「可以讓我過去嗎?」
如法老一般的男人微笑着,淡然道:「「花」......就被你們藏在這裏吧?」
「別妄想了,你永遠都不可能得到「花」。」亞當輕蔑的一笑,舉起了他的黃金大劍,遠超當日男人所見的靈能,化作烈焰在劍鋒之上咆哮肆虐:「因為......『花』已經被我們徹底毀滅了。」
「不錯的笑話,以人類的程度而言,你成功的逗笑我了。」
法老般的男人鼓掌輕笑,道:「不過可惜,我現在沒空跟你們開玩笑,唯一能啟動「雙聖樹」的鑰匙,若是這麼簡單就能被摧毀,我們又何必費盡心思尋找呢?」
「你不會找到「花」的。」
亞當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迸發出雷鳴般的巨響,周身激盪着巨量靈能,僅僅只是盪起的漣漪,便令四方虛空崩塌破碎,強悍無匹的氣勢席捲天地。
下一瞬,黃金大劍高舉過頭,綻放出超過烈陽的光輝。
「想要「花」,那就先踏過我的屍體吧!」
亞當將所有的靈能,乃至自己的生命,全部燃燒化作力量,聚集在巨大劍鋒上,釋放出此生以來,凝聚了一切的最強的一劍,
「奈亞拉托提普!!!」
金色的劍鋒裹挾着無盡烈焰,仿佛開天闢地一般轟然斬落。
在亞當拼盡全力揮出一劍時,法老般的男人眸光微動,唇角扯起一抹詭異弧度。
明明是在看着亞當,但那眼神卻仿佛透過時空,落在了男人的身上,不帶絲毫掩飾的......貪婪。
「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