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載道:「誒,這可不是說說而已啊,我說共工....我之前講共工不懂那些事情,但是真的是他不懂嗎?而是耗時費力,且難以完全勘探透徹,山海間和大河有聯繫的水,山,野,有多少?」
「所以共工不懂的根源,是因為他不能做,也做不到。水文地質可是一個十分複雜的東西啊,如你所說,要找到源頭,那麼源頭,在大河的盡頭嗎?」
「洪災的形成,有數種不同的情況,不僅僅是和大地山川有關係。」
妘載指了指天上:「還和天象氣候又有關係啊!」
「天的情緒,地的動作,人的行為,都會對洪災的出現而產生影響。」
文命呆呆的看着天空,重複問道:「天地人?」
妘載也是一愣,突然發現自己說的這種話,倒是有點像是哲學道德的範疇了,但本來確實就是這樣的啊....
天地人,天象,地質,人為因素。
「嗯,我想想...」
妘載記得,當時自己還在大學時,學習這個科目的時候,曾經聽人講過,最早在呂氏春秋中所提到過的,正確且樸素的「水文循環」。
「雲氣西行云云然,冬夏不輟;水泉東流,日夜不休,上不竭,下不滿,小為大,重為輕,國道也。」
文命重複了一遍,有些茫然,且似懂非懂。
但他感覺,自己似乎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載,真的,在過去從沒有人能夠完全勘察這裏的山海嗎?」
文命忽然這麼問了一句,而妘載立刻警覺jpg!
嗯?奇怪的開關要被打開了?
而正如妘載所想的那樣,文命被妘載這麼一通「打擊」之後,僅僅是氣餒了大約十五秒,隨後便立刻振作起來,大聲對妘載道:「那麼我長大了,一定要做這個第一人!」
「啪啪啪!」
妘載迅速且使勁的鼓起掌來,弄得文命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很好,很好....」
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大禹的志向開關被自己打開,這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只是你還不懂你老爹估計很快就要被弄掉,然後跑到南方娶了你二娘生下你弟弟了。
啊,不過這種事情和你治水沒有什麼關係。
但是妘載正準備說些鼓勵的話,卻不料文命突然道:「所以,所以我想....」
「所以你的上策到底是什麼啊!」
妘載頓時腦袋上冒燈泡。
對啊,這個到現在還沒說呢!
而看到文命的那種神情,似乎欲言又止,妘載試探性的問道:「你想學?」
「想!」
文命不假思索:「有崇氏自古以來也是治水的部族,終有一天,我要降服大河!」
降服大河?記得黃河裏面是有河伯的吧?不過想想也是,河伯估計就是個吉祥物,畢竟長江大怒而發「淫」的時候,身為長江神的奇相都沒有招,黃河可比長江脾氣壞多了。
妘載咳嗽了兩聲,文命有些激動,還以為妘載要說上策且答應他的學習請求,但不料妘載開口第一句話:
「有學費,要交嗎?」
「?」
文命完全不理解學費是什麼意思,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哦哦哦,有的!學習而換取的貨物?」
文命從自己口袋裏掏了兩個貝幣給妘載,然後囊中便是空空,他有些羞澀道:「可不可以等我回去找水正拿?」
兩貝幣能幹啥啊!不過小孩子身上果然沒有多少錢啊。
妘載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罪惡的補習班老師,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活成這種模樣。
但是部族還是要恰飯的啦!水文地質可是自己的看家本領,雖然你是鼎鼎有名的大禹,雖然我們的治水理念以及地質勘探都是從你這裏繼承的,但是你也不能白嫖啊!
就像是張湯如果復活,他學習現代法律,去考法官,難道就不需要交學費了嗎!
「咳咳,不過這個不急,不急,畢竟你們水正不一定同意,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南方的小巫師,你們都是治水千年,百年的大部族,我不能和你們比。」
「這個,我先說說堰塞湖的上策吧,以及應對方法,算是給你免費指導.....」
妘載臉不紅心不跳,經歷過好幾次在開會時候進行產品推銷的妘載,現在已經練就了厚臉皮神功,便是斧頭拍上來也只是覺得好涼爽,都不帶疼的。
「堰塞湖的治理方法,不論是哪一種,都離不開泄水,你之前說的很對,蓄水是有危險的,尤其是在山體與主河道,而且堤壩的構築方式與材料,也影響到蓄水究竟是為好事情,還是為壞事情。」
「我所謂的上策,耗費歲月很長很長,人力調動更是數不勝數,而且不能立刻見到成效,因為治水的本意,是保護民眾與土地,而不是單單為了治水而治水。」
「這裏要提及共工的大河減速工程.....」
妘載說的很多詞彙並不屬於這個時代,但是卻並不難以理解,文命聽着,只覺得極有意思,認真無比的在學習。
「共工的大河減速工程,泄流方面,確實是很不錯的方法,但是第一,這個工程確實是太巨大,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出問題,因為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解決方式。」
「如果在這個過程中,發生了問題,導致大水出現,那麼,我稱之為『逐步潰決』與『瞬時潰決』。」
「大河減速,就等於製造了一片又一片狹長的堰塞湖,如果一連串堰塞湖發生逐步潰決,那麼經過疊加,位於最下游的幾個減速區,可能會發生瞬間潰決,而這種危險,可比大河的憤怒,來的還要可怕啊。」
「堰塞湖的處理方式,我所說的上策,是疏導,你要看清楚,摸透這裏的地勢,河道消失之後,水會從哪裏走?」
「這不能讓它說了算,而是要讓洪水,順着你的意思走,就像是你剛剛說的那樣,這是被動性的,不是主動性的自然溢出。」
「疏導,引流,降水。這是三個過程,挖掘水渠,引導水流,使得水位降低,同時,還要注意被水流衝出來的那些土石渣滓,都要逐步清理掉.....」
文命越聽越是激動,越聽越是心震,連忙追問道:「那,這種泄洪水渠,怎麼挖,在堤壩的那個位置最好,是正面還是側面?」
妘載笑着擺了擺手,沒有回答文命的問題,而文命也意識過來,立刻對妘載行禮,隨後一溜小跑向自家部族的方向跑去了。
「我還會回來的!」
文命是如此說的。
而妘載托着下巴,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歡兜不喜歡自己的方法,問題不大,反正他早晚要被舜給打翻在地。
大禹喜歡,這就行了!這可是中央的大人物啊,以後遲早的....
你問我朝廷中誰是我的人?
你看看你家老大,不就是了哦!
————
同一日。
南大荒進入嶺南的山野附近,有民眾目擊到不明巨物從大荒中行走過去,那是十六個高大的影子,他們手拉着手,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
「畢方與商羊被降服。」
「帝的三株樹被折斷了枝幹。」
「火焰與灰燼遺留!」
「是誰做的哦?」
「是誰在曠野為惡事?」
「偷竊了帝的寶物。」
「找出他來啊!踩踏在腳下!」
「打他的屁股!」
「天惶惶!地惶惶!」
「我們跳起舞蹈,歡慶夜幕的降臨!」
「曠野的夜晚消失了三分之一。」
「篝火熊熊燃燒!但祭祀卻被中斷!」
「有誰知道?有誰看見?」
「噓,問一問?」
那十六個神人在南大荒行走,尋找被偷去的三株樹枝,同時也在尋找畢方與商羊。
因為祭祀的火,消亡了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