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星河之下,土舍之中亮起微弱的光。
重華看着文命的住所中,那些放置的木板,以及上面畫的密密麻麻的東西,他看了許久,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明白.....
不過好在有之前兩三天的防洪培訓,重華大概也能理解,這些木板上畫的東西,或許是和治水有關的知識,敤首倒是好奇的看着這些木板,上面有妘載畫的很多圖畫,比起她的來說,更為奇怪和抽象一些。
在很久之後,敤首是古老的畫祖,但她現在還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而已。
於季氏的巫師,聽說重華是中原來的人,很熱情的接待他,並且請他進入土舍之中,用的是丹朱之前的住處,娥皇早就回來居住了,只是文命為了招待重華逛一逛防洪城而多等了兩天而已。
象沒有來,說是要和戲劇班子們一同回去,明天還要事情要做,重華很高興自己的弟弟能找到喜愛的事情,並且已經有了響徹一方的聲名。
能看到兄弟成才,妹子嫁人,或許就是做大哥心中最想看到的美麗一幕。
脫離了忙碌的中原,重華的心也逐漸放鬆下來,他現在越發期待明日去見到妘載,這神交已久的遠方朋友,不知是否和他幻想中的一樣呢?
除去犁具等事物,還有很多很多的東西,以及變化,都是依託於此人啊....
帝的意思,也是很看好這位的。
為人也,岩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重華有的時候也覺得,這天下間或許真的有天生的神聖? 有些人生來是君子? 卻一定要在塵土之間綻放他的光彩,明珠或許會蒙塵? 但終究有塵盡光生的一天。
「大兄? 那,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呢。」
敤首也對妘載充滿了好奇? 這個從南方傳去北方的年輕名諱,已經在很多人心中紮下了根? 當然? 更多的,或是知道的,或是不在意的,也都有之。
星河之中? 沉淪在夢境之底? 至清晨之時,牛車上路,重華起了大早,離開了土舍。
他要在這附近走一走。
山河百里,豐饒沃土? 就像是夢中的畫卷一般,雲山之下? 器械在農田中翻作,重華下到鄉土之中? 坐在田壟上,感受着晨風的吹拂。
溫度? 逐漸變得熱了起來。
不過路上? 重華看到了一些下象棋的人? 現在作為風靡南方的小遊戲,象棋已經以迅速的姿態滲透到方方面面之中,當然規則麼,赤松子和丹朱開創了下不過就口胡的流派,以至於有人私刻棋子....
「你這紅棋怎麼全都是車啊!你擱這千里突襲龍滌氏呢!」
大早上有些人邊吃飯邊下棋,陶釜放在大門口,之中煮着稻飯和肉油,一看就是生活條件較好的一批人,重華靠過去,看了一會,覺得這個叫做象棋的遊戲頗為有意思。
就是這幫人有不少都是臭棋簍子,人菜癮還大。
但是重華卻看得很開心。
部族人民能過的幸福,證明南方的治理非常優異,甚至值得中原很多地方學習,從大防洪城過來,重華感覺自己就在見證一個又一個奇蹟。
太陽升起來了,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多,小推車,牛板車,各式各樣的車具可以在南方看到,有些土舍被打開,裏面有民眾推着自己的東西,準備去農貿市場兜售。
文命醒來了,找了出來,看到在人家土舍前面看下棋的重華,說他怎麼這麼早起來,差點還以為跑丟了。
「我這就帶你去見載哥!」
文命準備收拾東西,而重華卻是對文命感慨了一番。
「我從北部到南方,部族民眾,雖多有尋常生息之貌,但絕無此地安樂之景.....」
「這裏有中原缺失的東西。」
重華敏銳的感覺到了一些東西,那是中原所欠缺的,卻活躍在每個南方人面孔上的東西。
他看到生民的臉孔上,滿是雀躍與歡喜。
生民的氣息,萬物復甦的氣息.....
裊裊青天,茫茫黃土!
在這廣闊巨大的天地之間,重華看着這豐饒富庶的世間,忽然生出了一種渺小至極的感覺。
在這一刻,誰又不是芸芸眾生之一呢?
眾生之樂,是天下之樂,那眾生又為何而如此歡樂呢?
部族有前行的希望,人民有想要得到的東西,有屬於自己的東西.....
遠方的路上,搖搖晃晃有一個騎羊過來的年輕人。
妘載看到了姚重華。
象昨天晚上急急忙忙跑到自己那裏,說是他大哥來了,而妘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搞得吃了一驚。
當然了,重華自己過來,說是第二批交流交換,但是妘載掐指那麼一算。
這怕不是代替天帝視察來了。
而對於妘載來說,甭管這次姚重華來南方會發生什麼,妘載只知道需要讓他發生什麼就好了....來得好不如來得巧,這一次重華來的就真是巧,這不得把他裱起來,然後高高掛在旗杆上,到時候攻打暑部落的時候,這就是真正的「替天行道」啊!
什麼叫師出有名啊!什麼叫挾天子以令諸侯啊!
這下再讓那個聖熊書信一封,帶給應龍,告訴他,大旗來了,可以收網了!
妘載這下就感覺有了依靠的堅實臂彎.....
當然,舜帝的話還是要好好招待的,於是妘載一早上就騎着不情不願的羔羔,從南丘一路晃到了招待所。
只是妘載也沒想到,會在路上遇到姚重華。
「文命,我在從北方來到南方的時候,在具茨山遇到了一個牧馬的童子,他說南方的治理者,對於世間的影響過於深入,不符合天地自然的運行之理,但我看到如今的南方,便更是覺得,他說的都是屁話了。」
「大家生活的好,能夠向更幸福的歲月前進,這難道不應是世間真正的天理嗎!」
「如果都如同他所說的,人與自然融為一體,可難道誰都是鍊氣士麼,尋常的民眾,渾噩的活着,不知明日不知昨日,這樣與蟲子又有什麼區別?」
「我自認為在商丘之地的治理,已經足夠,但是今日看到南方,又想起那牧馬童子,我才覺得,我當初的治理,不夠,遠遠不夠!甚至中原的治理,也不夠!」
文命也聽得連連點頭,告訴重華,你說得對,那個牧馬童子才是個二貨,像是他那樣說話,乾脆大壩也不搞了,大洪水一來大家都去河伯家擠一擠算了。
反正從人皇時代就在水裏游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山海人沒全部進化成人魚還真是上天保佑蛤。
「.....蟲子碌碌一生,只知道飛舞攝食,蜉蝣蟄伏三年,只為了一朝起舞,人不同於蟲子的地方,就在於此,我們知道為何而行走,為何而前進。」
騎着羊的妘載來了,文命轉過頭去,驚訝不已,而重華此時也與妘載意外的見面了。
妘載微笑,騎着羔羔,踱步下來,背對着朝陽,影子在土路上,拉的老長。
「姚重華?」
妘載詢問了一聲,而重華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詫異且驚喜的神色來。
「妘載?」
面基成功。
妘載翻身下羔,是道:
「不過即使是生如蜉蝣,其實也是活得氣壯山河,因為它們,那是生盡歡,死無憾!」
「不過對於我們來說.....」
妘載來到重華面前,兩人互相見禮!
「人生自信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
「還是腳踏在大地之上,說着自古以來的話語,做着從今往後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