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停在了旅館外的空地,伊吹有弦躺在擔架上被抬了下來。
她的口鼻上蓋着氧氣面罩,臉頰的血肉已經完全凹陷進去。
她老了。
儘管秦文玉已經在電話里聽過一遍她的狀況,但當伊吹有弦真的送到這裏來時,依舊超出了他的預期。
一個年輕人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去,這畫面何等的觸目驚心。
「就是她?」
高橋卯月看着站在旅館門口的清婉,眼中的質疑沒有絲毫掩飾。
伊吹有弦被送到了二樓,然後按照清婉的要求,整個旅館的人都被清了出去。
「她是誰?」
高橋卯月隱約覺得秦文玉上當了。
「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秦文玉回答道。
高橋卯月眉頭一挑:「你知道她來歷不明還把伊吹有弦交給她去醫治?」
秦文玉扭頭看向她:「其他人有辦法嗎?」
他簡明扼要地道出了真正的難題。
除了清婉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自己有辦法。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讓她試試。
「我好像見過她。」
雨宮彌生的聲音有些猶豫。
秦文玉和高橋卯月扭頭看向她。
前者是若有所思,後者則是心生疑慮。
「彌生,你在哪裏見過她?」高橋卯月問道。
「不記得了,」雨宮彌生搖搖頭,「她讓我感覺很熟悉。」
高橋卯月忽然扭過頭看向秦文玉,問道:「那個女人是北海道人嗎?」
秦文玉想了想,回答道:「算是。」
高橋卯月眉頭微皺,看了一眼雨宮彌生:「彌生,你還記得吧……這裏是根室市花形山,那一天……我在根室市的海邊撿到了你,如果你真的對她有熟悉感,也許……她和你的過去有關。」
這個時候,秦文玉忽然注意到,前方旅館一樓的大門似乎打開了一條縫?
「旅館裏還有人?」
「沒有,旅館的工作人員和我的人一起開車去了黑川區,直升機也回去了,這裏目前只有我們,還有……他們兩個。」
高橋卯月一邊說着,一邊看向張語年和夏江。
自高橋的直升機落地那一刻,張語年和夏江就沒有說過話。
「他們是我的朋友,沒事。」秦文玉說道。
他心中疑惑不減,既然旅館裏沒人了,那旅館的大門是誰打開的?
順着秦文玉的目光,其餘四人也發現了詭異之處。
那扇門忽然就開了,雖然只是打開了一條縫隙,但那條黑漆漆的縫隙,卻讓秦文玉幾人多少感覺有點不舒服。
簡直就像……在被什麼東西窺探着一樣。
想到這裏,夏江下意識地扭頭朝四周看了看,然而……身邊的張語年卻不見了!
隨即,天空陡然一暗!
狂風也戛然而止,整個世界一下就黑成了一片,空氣中悄然湧現出一股的濃郁的血腥味,夏江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這時……一束詭異的光從天而降,落在了她身前。
光芒驅散了黑暗,她竟然看到……自己的周圍全是屍體!
張語年,秦文玉,還有那兩個女人!
他們四人的屍體血肉模糊,根本不成人形,如果不是衣服的話,她根本就認不出來那四個人是誰。
這是……為什麼?
發生了什麼?
她難以置信地走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具屍體,那具……張語年的屍體。
天為什麼會突然變黑?
他們又為什麼會突然死亡?
是……鬼做的嗎?
她用力地掐了掐自己,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因為眼前這一幕簡直太可疑了。
這時,夏江忽然聽到了某種難以言表的蠕動聲。
她抬頭看去……是張語年!
張語年那張血肉模糊的臉,還有幾乎被砍碎的屍體上的肉!
是它們在蠕動!
漸漸的……那些血肉重新拼成了一個人,然而他的眼睛,鼻子,嘴……不僅全都變形了,而且沒有回到本來的位置。
強烈的恐怖感侵襲而來。
一個匪夷所思的怪物緩緩地爬了起來。
夏江是一個很有勇氣的人,但她的勇氣,建立在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之上。
儘管她被指派了調查有關超自然案件的相關事務,但其實她根本就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凌駕於人類之上的某種存在。
鬼也好,詛咒也好,在她看來都是傳說而已。
那些案件也能找到科學的解釋,無法解釋並不是它的原因,而是人類目前的知識太過淺薄罷了。
但此時,此刻,那具屬於張語年的血肉模糊的屍體爬起來的那刻,夏江的世界觀徹底崩塌了。
她駭然發現,自己居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無法理解……
難以置信……
為什麼會這樣?
那具屍體上的模糊血肉還在蠕動,它的臉不停地變換着,很快就靠近了夏江。
動……動啊!
夏江的手緩緩摸向了腰間,她的警用配槍就在那裏,現在,只有那把槍能給她一些安全感了。
「嗒」
手摸到槍的瞬間,夏江安心了一些,她立刻將子彈上膛,打開了保險,以訓練過千百次的姿勢將槍對準了那具屍體。
這時,那具屍體臉上變換不停的血肉陡然停了下來。
夏江看到這張臉的那刻,雙目駭然……
「我……是……夏江……」
它居然……變成了夏江自己的臉!
「不……不可能!你這個怪物!」
「砰」
她猛地扣動了扳機,槍口噴吐出煙火,一枚子彈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那具屍體的面部,只是瞬間,它的臉就炸開了花。
「呼……」
「呼呼……」
夏江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就在她拿着槍靠近這具屍體,想要補上幾槍,確定它不會在動之時,那張剛才變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忽然再次蠕動起來……
剎那間……
風聲回到了她的耳中。
天空雖然依舊陰沉灰暗,但不再漆黑一片,槍聲迴蕩在風中。
夏江雙目失神,微微搖頭……
沒有血肉模糊的屍體,也沒有爬過來的厲鬼,現在躺在地上的人……是張語年。
他面部中槍,倒在了血泊里。
「你在做什麼?!」
秦文玉一把奪過她的手槍,將槍口頂在了她的額頭上。
就在剛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旅館那扇微微打開了一條縫的大門時,這個女人竟然突然掏出手槍對張語年進行射擊!
「不……怎麼會這樣……剛才是……幻覺?」
她顫抖着看向地上的張語年。
他的身軀還在胸膛還在起伏,他還沒死,但……他已經離死不遠了。
我剛才做了什麼?
夏江跪坐在地,怔怔地抬頭看向秦文玉。
「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