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條月魔蟲就像是一縷尋常的星辰元氣在虛空之中穿行,朝着王離這尊分身的後腦處落去時,覺得自己註定在典籍上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夏慶雲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變成了金丹八層的修為。
他覺得自己對於整個混亂洲域而言,的確只是一顆投石問路的小石子,但在混亂洲域大舉入侵之前的這段時間裏,他也可以獲得足夠的成長空間。
並不是所有的小石子都會消失在水花之中。
他堅信自己不是那種瞬間消失的小石子。
很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王離。
而且事實上是,每一顆小石子,都很容易像他一樣,覺得自己很特別。
這個時候王離才清點了一個納寶囊。
這個納寶囊是韓玉璣的。
之所以優先清點韓玉璣的納寶囊,是因為在萬夜河給他整理的清單之中,他發現韓玉璣的納寶囊之中有一顆異源!
陶傷墨、張截天、韓玉璣、葛玉景、言焰、佘寒蓮,這些個准道子級人物在他的眼中看來就是真正的窮鬼,這麼多人身上竟然只有韓玉璣有一顆異源傍身。
這顆異源塊頭倒是不小,足有嬰兒頭顱般大小,色澤也喜人,是深紅色,內里的源氣就像是一片片火紅色的楓葉在飄舞。
按照韓玉璣的交待,這顆異源他是在月露洲的大源坊購得,屬於明料,但也屬於半賭源。
這種半賭源的意思是,確定是異源,但那源坊暫時也沒有辨別清楚這顆異源到底有什麼用處。
除了這顆異源之外,韓玉璣的納寶囊之中還有一件足夠吸引王離的寶物,是一株死嬰草。
這死嬰草的唯一功用,就是「墮胎」!
這種詭異的藥草,可以無視元嬰修士的等階,只要能夠將藥氣打到他的身上,就可以將他的元嬰直接打成死胎。
這就相當於直接毀了元嬰修士的大半修為。
這種詭異的藥草在修真界都已經絕跡多年,據說這韓玉璣也是走了大運,這株死嬰草也是在他一次賭源之中,從一塊未成形的冰源切出來的。
王離現在盤坐在一個普通的蒲團上,他的左邊放着那塊異源,右邊放着放置死嬰草的一個石皮藥盒,他還沒有決定先用天道辨源術看一下這顆異源,還是先觀摩一下這難得一見的元嬰修士大殺器,他就感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機。
很明顯,這股異樣的氣機來自於他的分身處。
能夠感知到這股異樣的氣機,是因為他的道基之中,原本就蘊含着和這股氣機之中相近的氣息。
王離有些驚愕。
他瞬間警醒。
這尊分身比他的動作還要快,在他心念動間,這尊分身已經唰的一下旱地拔蔥般往上掠起近百丈。
一蓬細細的雷光以它為中心,朝着四周潑灑而出,瞬間形成了一個耀眼的雷球。
細密的雷光瞬間讓襲近的月魔蟲顯現出來,但這種異蟲輕而易舉的吸納着落在它身上的細小雷罡,竟是毫無阻礙的打在了王離的這尊分身的後腦上。
「啪!」
王離這尊分身腦後銀光一閃,旋即顯現出一個黑色道紋形成的細小漩渦。
這尊分身的頭顱被打得往前一垂,就像是被人拍了一記板磚一樣,但與此同時,這月魔蟲也是撞上了一堵鐵牆,瞬間往後彈出了數百丈。
「這什麼鬼東西?」
「就是這種東西偷襲之前那些修士?」
王離瞬間眉頭大皺。
這尊分身是魅魔古鏡、那邪氣面具和他的金丹威能所凝結而成,若論防禦威能,在這種猝不及防的打擊下,恐怕比他的真身還要強一些,畢竟就像是他瞬間祭出了兩件法寶了。
但即便如此,這尊分身都被打得腦門嗡嗡的,他直覺若非金丹威能之中蘊含隨老道的那種黑色道紋,否則這尊分身都有可能承受不住。
「怎麼可能!」
夏慶雲一擊不中,只覺得渾身寒毛直豎,他手中華光涌動,右手之中已經下意識的抓住了一顆轟天丹雷。
他直覺自己徹底看走了眼,能夠如此硬抗月魔蟲一擊的,哪怕在元嬰修士之中都不會是弱者。
「噗!」
就在他還未徹底反應過來的剎那,他只見那名修士渾身銀光大盛,瞬間橫渡虛空,自己那條月魔蟲竟直接被他抓在手心之中。
這種月魔蟲天生具有強大的湮滅元氣的能力,然而它在那名修士的手中拼命掙扎,卻是被死死鎮壓,根本無法逃脫。
更令他心驚的是,這名修士身上湧出一陣陣令他都感到心悸的「邪氣」。
這種元氣屬性的「邪氣」,在仙門正統的眼中,毫無疑問屬於邪修一流。
「難道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在這偷襲竟然打了自己人?」
夏慶雲這個時候犯了第二個致命失誤。
其實他這個時候直接逃還好,因為他隱匿氣機的手段獨特,此時王離也並未鎖定他的氣機,但他實在是捨不得這條好不容易得來的月魔蟲。
他心中存着很多的僥倖。
這個人如果是混亂洲域的人,好歹也說得開。
如果實在說不開,他手上有着這麼多轟天丹雷,肯定能夠拼個魚死網破。
沒有任何元嬰修士會和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夏慶雲覺得最差的結果,也就是自己亮出所有的轟天丹雷給這人看看,到時候這人肯定也會忌憚,不會和他拼命。
「前輩,誤會!」
這麼一想,他也瞬間綻放所有氣機,他的身影從高空之中一抹烏雲之中透出,帶着一圈邪氣森森的昏黃色光環,如隕石般墜落下來,到距離王離這尊分身還有數里處,便瞬間一個懸停,穩穩的凝立空中。
與此同時,他腳下泛開一團團烏浪,形成一條烏黑色的鯉魚。
他單掌豎起,直接就對王離這尊分身行了一禮,道:「上有日月高光,下有三十三天,摩夷天一晚輩,不知前輩出自哪一天?」
這是混亂洲域修士的切口,混亂洲域主要勢力盤踞的地方就有三十三處,稱為三十三天,混亂洲域的修士一開口就是上有日月高光,下有三十三天,意思就是真正的道統在混亂洲域這三十三天之中,修士洲域內里是不存在真正的道統的。
若是王離這尊分身也直接開口先說一句上有日月高光,下有三十三天,那夏慶雲肯定就直接鬆了一口氣,因為這就意味着對方肯定也是混亂洲域的第一批進入紅山洲的修士。
但王離哪裏知道他們此次約定的切口,他聽到夏慶雲這麼一說,便瞬間明白這人肯定是來自混亂洲域的邪修,但他也是思路清奇,也不直接動手,微微沉吟,便想要和這人對對話,看看這人看不看得出他這分身是個假修士。
於是他心念一動,讓那尊分身出聲,道:「我出自一個艷陽天,或許也有可能是陰天,還有可能是下雨天。」
「……!」
夏慶雲此時已經做好出手的準備,但聽到王離這麼回答,他瞬間懵逼。
這回答也實在太出乎他的預料了。
這很顯然,對方應該不是混亂洲域第一批進入紅山洲的修士,但好像對方也並未因為被自己偷襲而直接要喊打喊殺?
難道是他是邪修,只不過不是混亂洲域的邪修?
「前輩….」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又行了一禮,小心翼翼的說道:「我不是問前輩出生時的天氣,我是問前輩的師承,若是晚輩沒有看錯,前輩似乎也是仙門正統口中所謂的『邪修』?」
「鞋修?」王離的思路的確更為清奇,他這尊分身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修鞋的,我也不會修鞋,你要想修鞋你就找別人去。」
「…..!」
夏慶雲心中產生荒謬的感覺,他開始醒悟過來,覺得對方好像故意是在找麻煩的樣子。
他又沉吟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這才認真說道:「我之前不知前輩路數,衝撞了前輩,只希望前輩大人不計小人過。」
王離這尊分身搖了搖頭,「無妨。」
夏慶雲一愣,他心想這也太好說話了吧?
他有些不可置信,看着王離分身手中的那條月魔蟲,「那前輩這條蟲….」
王離分身出聲道:「這條蟲怎麼了?」
夏慶雲一愣,他看着王離這尊分身,實在不知道對方心中想的是什麼,但他還是沉聲道:「這條月魔蟲是晚輩花了不少心血祭煉而成,前輩….」
他還沒有說完,王離的分身搖了搖頭,「怎麼證明這條蟲是你的?」
「這?」夏慶雲又是一愣,他真的沒有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的一句話。
但他還沒有再說話,對方就已經接着道:「你喊它一聲它會應你不?」
夏慶雲的心瞬間就沉落谷底,他微微皺起了眉頭,看着王離的這尊分身,道:「那看來前輩是絕對不想輕饒晚輩了?」
「那不至於。」王離這尊分身搖了搖頭,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你的腦門也讓我這麼敲一下就完事了。」
夏慶雲深吸了一口氣。
他終於確定對方的確不想放過自己。
「前輩。」
他嘴角露出了一絲猙獰的笑意,「你修為不俗,被這樣敲一下沒事,但晚輩修為不行,被這樣敲一下,腦袋就直接開瓢了。」
「不就是開個瓢?」王離這尊分身道,「那你想怎麼樣?」
「前輩,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夏慶雲張開右手五指,他手中握着的轟天丹雷懸浮在他身前,「前輩你應該感覺得出,這是什麼東西煉製成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