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改變讓蘇辰這一趟的遠行畫上了一個並不圓滿的句號。
回到家,身邊只剩下了聶小明是被抽調而來的,申雨等人護送他回國之後離開,海東青、農夫都被再度抽調走,他們不會成為戰鬥的主力,需要在來回的飛機上,將關於比賽關於那邊發生事情的細節,整理出來一份報告,交給即將參賽的人員,並且在那邊充當參謀人員。
魏冬、飛隼小隊和海蛟小隊,都沒有隨着飛機歸來,他們都被抽調參加接下來的終端賽。
蘇辰這邊,沒抽調他的人,他也就沒有非得硬往前湊說我兜里有錢,以國家為單位來進行的戰鬥,一百億美元不過只是個噱頭而已。
什麼都有第一次,現在就看這第一次的效果如何了。
蘇辰到是很感興趣,只是沒辦法繼續留下來的觀戰,固然有『浪』的資本,固然身邊有兩名強大的系統安保,卻也沒有必要非得展露出來,既然羅伯特沒有參加終端賽,那就讓他悄無聲息的完成暗殺就好了。
t1000可以變換樣貌,自身的實力也遠超普通人,他想要完成暗殺,已無心算有心,沒可能失敗。想想終端賽不需要自己了也是好事,除了正面相對的,都不會再將仇恨值放在自己身上。
直面的,那就沒必要存在了,正好暗殺我的那件事也沒有最終結論,我蘇辰是當着所有人的面離開,接下來再出什麼事,你們想一想暗中是否有一隻黑手吧,是不是有人一直試圖挑起雙方的紛爭。
暗殺完蘇辰,暗殺三井智雄。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點事需要辦。」
華夏西南邊陲。
童尋川一身作訓服,渾身汗水,擦掉額頭滴答的汗水,看向遠處那個瘋狂訓練的身影。
她知道,讓雷宇卿如此的原因就是蘇辰,掀開了他為自己營造了那麼多年的假面孔,讓他在燕京顏面掃地,讓他失去了曾經擁有的所有榮耀和光環。
遊戲莊園十八折凳。
在外界,那是一個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在雷宇卿身上那就是永遠也無法抹去的污點和恥辱,這輩子都無法釋懷,除非他可以親手扳回一城,抹掉內心的陰影。
「休息一會兒吧。」童尋川走過去,遞過一瓶水,看到的卻是一張已經逐漸定型猙獰的面孔,不再是書生氣的儒雅,五官些許的挪移,使得這張臉滿是戾氣。
他的笑,也不再是過去的滿是親和力,落在童尋川的眼裏,多了幾分慘烈,落在不認識的人眼中,猙獰,垮,看上去很不順眼,下意識想要遠離。
「再練一會兒。」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修養,雷宇卿的狀態好了很多,只剩下執念。
童尋川默默的嘆口氣,驕傲的人往往毀於自身最強的地方。
每天十幾個小時的訓練,超強的負荷,所有人都在勸雷宇卿,你這樣不行,你已經不再年輕,過了三十歲,身體是開始走下坡路的,這樣超負荷高強度的訓練,身體不要了嗎?
單獨的宿舍內,雷宇卿拖着疲倦的身體,挪到床邊,一動不想動,大把的藥物吃下去,咬着牙,堅持着讓自己又來了幾組俯臥撐。
一道身影出現在窗口,雷宇卿眼神一凜,抓起武器追了出去。
驕傲的人信任自己的實力。
第一反應註定了他會自己追出去,先查探情況,才會想着是否要呼喚支援。
人剛從窗戶翻出去,就感覺眼前黑影一閃,別說拿出武器,他連意識都沒有跟身體聯繫起來,下意識的反應想要反擊,劇烈的疼痛傳來,隨後就是意識失去。
陳文芳拎着被敲暈的雷宇卿,似乎自己剛剛力度沒有控制好,發力重了。
不管了,先完成老闆下達的任務。
轉天清晨,當童尋川沒有在操場上看到雷宇卿跑步,就意識到可能出事了,第一時間跑到他的房間,看到地面還有臉盆準備泡腳,外衣昨天濕透了,今天都陣陣餿味了,就在椅子上搭着。
窗戶開着,窗台上的腳印是雷宇卿的。
二十分鐘之後,雷宇卿被找到了,就在營地之外的山內。
人就在樹下,還穿着昨天的衣服,腳筋手筋全部被挑斷了,不是簡單的切斷,是切斷抽出了一小段,杜絕了接上的可能。傷口處還被處理了一下,儘管也是失血過多,卻還達不到丟掉生命的地步。
周遭,沒有任何痕跡。
童尋川在原地查了三天,雷宇卿被送到省城醫院,人沒事,只是這下半輩子,要靠輪椅和別人照顧活着了。
沒有殺他,沒有打斷他的脊椎骨,是因為仇怨沒達到那麼深,還是要讓他更清醒卻更無力的感受絕望嗎?
是誰?
童尋川調查了三天,沒有結果。
當地和從燕京來的專家,也查驗了現場,詢問了雷宇卿,都沒有任何訊息。
童尋川返回了燕京,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質問誰,只是想要求個心安,以她對那個男人的了解,這件事太符合他的特點了,單兵有這樣實力的,童尋川覺得除了克洛德也沒別人。
雷宇卿沒有被一些迷-藥之類的東西偷襲,完全就是硬實力情況下,被人一下子打暈。
她不出意料之外的給攔在了『海津星辰』之外,那曾經她隨便乘車出入的一線天大門,現在成為了她和裏面兩個世界的阻隔。
「邢青梔,我想見蘇辰,我人就在門外,能讓我進去嗎?」
「不能。」
「那能讓我見見克洛德嗎?」
「可以。」
時間不長,克洛德出現在大門口,伴隨着冬季的到來,如今的他又開始了非常正統的歐洲貴族管家打扮。
「童小姐,好久不見。」
童尋川盯着他:「克洛德,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蘇辰什麼性格我也知道,求你一句實話,想來就算他在,也不會拒絕你回答我。」
克洛德嘴角掛着淺淺的微笑:「童小姐不必如此見外。」
「你這幾天,一直在島上嗎?」
克洛德:「從國外回來,我不曾離開島嶼半步。」
童尋川點頭:「謝謝。」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長出一口氣的感覺,不是他就好。
幾個小時的車程,她這邊剛回到燕京,正準備找一些更權威的醫生聊一聊,看看能否讓雷宇卿能夠恢復一些手腳的功能,讓他失去實力,可能很難接受,但時間會慢慢讓他學會適應,可如果讓他成為一個廢人,那他肯定無法接受。
他會自殺的。
柴宛如打來了一個電話,她們不曾站在一個圈子裏,只是因為雷宇卿,這才有了交集。
童尋川:「你不該給我打電話,任何消息都不該跟我說,你現在還是周東景的妻子。」
電話那邊傳來柴宛如悽厲的笑聲:「沒關係的,不是什麼秘密,蘇辰不會在意,周東景也不會在意的。」
「嗯?」
「你該知道,蘇辰立大功了。」
「我知道。」
「那你知道,他在那邊的時候,身邊出現了好幾個神秘高手嗎?」
「你什麼意思,不都是委派的嗎?」
「不,還有兩個,跟他身邊的克洛德和蘇天養一樣厲害,不,不是兩個,是一群人,來自海外的僱傭兵。」
童尋川眉頭緊鎖,她不太相信蘇辰身邊會再度出現克洛德一樣的高手,至於蘇天養,他還沒資格讓雷宇卿一點反應沒有被擊倒,甚至克洛德,她都不太相信,只是覺得這件事如果是蘇辰做的,最為合情合理。
想了想,她緩緩說道:「柴宛如,如果你想要反抗,那就徹底反抗,不然就承受現在這一切,周東景對你至少還能相敬如賓,你這樣自哀自憐,沒人會心疼你的。」
「相敬如賓,哈哈哈哈哈,好一個相敬如賓……」柴宛如的笑很猙獰悽厲,你不得不去幻想一個畫面,周東景對她做了一些什麼,才讓那個溫婉的柴宛如如此的歇斯底里。
四十分鐘之後,童尋川的車子停在了周東景家的老式小區外。
她這邊下車,就看到周東景從路旁另一個停車位內下車,手裏拎着餐食的打包袋,一眼看過來,嘴角上揚,從兜里掏出扁酒壺,一隻手熟練的打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全世界,可能也就他完全無視喝酒不開車的規則,根本測不出他體內有酒精含量,他也從不會喝醉。
「找我,還是找她?」周東景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完全不在意讓童尋川跟着自己回家。
童尋川微微皺眉,她感覺到出問題了,還是很嚴重的問題。
門開,淡淡的薰香味道從屋內飄散出來,乾淨整潔,甚至可以說是一塵不染,一襲白色運動服的柴宛如從廚房出來,看到兩人,趕緊快步過來,先給周東景拿了一雙拖鞋,然後給童尋川拿的則是一個能夠包裹到腳踝的鞋套。
周東景隨手將餐盒放在鞋柜上,自顧自的走到沙發處坐下,沒有一絲一毫想要招待客人的意思。童尋川很快就明白為何他沒有任何動作,柴宛如拿出一個小的折凳,放在了沙發旁,示意童尋川坐。
不是坐沙發,而是坐這個矮小的折凳。
周東景拿起茶几上的一瓶酒,翻過一個大的酒杯,倒了一杯,如喝水一半喝掉大半杯,打了個嗝,看着一次性的紙杯接來的水放在童尋川面前,毫不掩飾也不避諱的說道:「你還能進得來這房間,至少在她眼裏是個乾淨的人。她現在有很嚴重的潔癖,針對任何人,唯獨不針對我,我原諒她了,她已經付出了應該付出的代價。」
他隨手將杯子放在茶几上,剛才倒酒的時候,灑了一點點,柴宛如拿着潔白的濕抹布,輕輕擦拭掉,然後還用乾爽的白毛巾,再次擦拭。
她這些動作,讓童尋川想要伸手去拿水杯喝水的想法都沒有了,一下子也理解了為何沙發上只有周東景一個人坐,柴宛如是在地上墊了一個軟墊,在茶几旁跪式服務,似乎那沙發,她也不能去坐。
周東景呵呵一笑:「不能留你吃飯,我估計你也吃不下去,你來這裏,是不是覺得我會報復她,甚至打她?以前有,現在沒那想法了,現在這樣或許對她而言不是懲罰,對我,就更不是了,每天在家裏享受帝王待遇。」
童尋川點點頭,柴宛如的表現也沒有隱藏什麼,眼神里依舊是歇斯底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不想離開這個家,對他,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感,說恨也有,可真的面對他時,下意識的行為里,就覺得只有他是乾淨的,剩下的人都是髒的,我無法接受……」
童尋川也不懂了,這到底是什麼病?太不正常了。
周東景站起身:「你們聊。」自顧自的去將打包的餐盒打開,坐在餐桌上大快朵頤,邊吃邊喝,他的所有行為在正常人眼裏都是正常的,但在柴宛如這裏,就差沒有拿着抹布,他動一下筷子擦一下了。
周東景只得放棄吃東西,坐在那也不動了,不然這天根本沒有辦法聊下去。
童尋川站起身,腳步沒動:「我想知道,蘇辰身邊是不是又出現了高手?」
周東景看了一眼柴宛如,點點頭:「這確實不是什麼秘密。」
童尋川眼冒精光:「有人去了西南是吧?」
周東景眯着眼睛看着她:「你越界了,別說我不知道,即便知道,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吃裏扒外的傢伙!」
童尋川沉默,然後轉身離開,這是她的軟肋,因為競技賽到了總決賽階段,邢青梔背後的人固然成為了最大的受益者,童家卻沒有被徹底踢出局,以前可以理直氣壯的佔便宜,童家欠的她來還,現在呢?
童尋川走了。
房間內,恢復了平靜,柴宛如沉默着,周東景自顧自的吃着喝着。
吃完喝完,在柴宛如的服侍下換了睡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溫熱的水泡腳,柴宛如則就坐在地上,倚靠着他的腿,臉枕在他的腿上,雙手在幫他洗腳,跟着他一起看電視。
周東景的小腿感受到了冰涼的水滴落下來感覺,他知道,柴宛如在哭,她不想如此,卻必須如此,最嚴重的心理疾病,她給自己封閉起來,告訴自己,你是周東景的妻子,你必須以他為你生活的中心,你早已不是為自己而活,早已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