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周末兩天的時間,所以這次旅行稍顯倉促了一些。
不過因着周子墨身邊有一大堆助理還有一個睿智能幹的女秘書,早早打理好了出行一切所需,所以相思這次難得做了一回甩手掌柜。
安薇盡職盡責的親自將他們送到機場,登機前居然又將一小盒暈機藥交給她,笑意溫柔的說:「飛機上的暈機藥味道稍微有些怪,我就準備了這個,只是不知道能否派上用場。」
她其實沒有暈機的習慣,但還是接過去:「謝謝。」
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直覺,也或許只是敏感,她每次見到安薇眼睛裏的笑意,總是覺得蘊含了一些特別的光芒。
銀白色的機翼劃破雲層,大朵大朵的雲團飄浮在機窗外,透過雲層能看見一絲稀疏的淡金色的陽光,光暈浸染,那些雲團真真好似粘連在一起的軟糯的彩色棉花糖。
周子墨問她:「在想什麼?」
她笑笑:「想你那位漂亮的女秘書。」
「想她做什麼?」
她語氣故作誇張:「想她這樣傾國傾城的美人,又這麼細心能幹,能找來這樣的一位美女秘書,還真是公司的老闆的福氣。」
周子墨聞言笑了一下,認真的思考了半晌:「嗯,你不說我倒是還沒覺得,你這樣一說我才發覺,好像還真是。」
她哼了一聲,低頭去看雜誌,再不理他。
他問:「你是不是吃醋了?」
她啪的一聲將手裏的雜誌合上,微微眯起眼睛,忽然沖他笑了一下:「周先生,現在坐在你旁邊要跟你去旅行聚會的人好像是我吧?既然都坐在這了,我幹嘛要去吃送我來機場的人的醋呢?這樣掉價的事,我可不做。」
他嗯了一聲,重重點頭,一本正經的誇她:「正宮風範,大氣!」
她繃着臉瞪他,最後還是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下了飛機,早有酒店的貴賓車等在航站樓門口,服務人員接過他們的行李放進後備箱,車子直徑將他們載到酒店配套的商務會館。
偌大的豪華套廂里,男男女女七八個人開了兩桌,一桌人打麻將,另外一幫正圍在一起打橋牌,見到侍者引着他們進來,俱是略略錯愕,轉瞬就有人放下手裏的牌,笑着說:「今兒到底是個什麼黃道吉日啊,你和毅成居然都不是耍單來的,不行不行,這把牌誰來替我打,我非得去翻翻黃曆不可。」
周子墨將外套隨手遞給侍者,攬了相思走過去坐下,說:「就知道你成心組局要看熱鬧,我還能讓你遂了心不成,倒是聶大少今天還真是給你面子,居然不是單刀赴會,我倒是也挺意外。」
看樣子這些人自是與周子墨相熟的朋友,言談間絲毫不顯客氣生疏,相思卻是一個都不認識,而周子墨並不刻意介紹她,相反,他自然的就如同她本來就應該與他一同出現在這裏,出現在眾人眼前一般。
周子墨旁邊的那個男人終於笑了一聲,說:「別扯淡,說的我好像孤家寡人一樣,今兒要是不讓你們輸的連回去的機票都買不起,還真是治不了你們了。」
相思看過去,想着這個人應該就是聶毅成,那個人坐在燈影的暗光處,說話時,有一半的表情隱沒在燈影的逆光中,雖是開着玩笑,卻也能讓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莫名的貴胄之氣,就連笑容里都透露着一股難掩的自華風度。
他斜後方的沙發上坐着一個女孩子,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出頭的年紀,相思只是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卻大感美人如斯,驚艷異常。
她稍稍偏頭,安靜的坐在那裏看眾人打牌,璀璨琉璃的燈光下,她明明未施粉黛的臉上卻像是有奇異的瀲灩光暈,這樣的場合,男人們雖是閒適自得放鬆愜意,被帶來的女伴卻皆是一派名媛風範,舉止優雅得體,她卻坐在沙發上,安靜的吸一支煙,而且絲毫不讓人覺得有風塵俗氣之感,本是精緻的面容上沒有什麼表情,冷而艷,倒像是初涉凡俗的遺世仙株,有些不食人間煙火般清冷。
怪不得這所有的女眷中,只有她敢素雅着一張臉不化妝就坐在這裏,這樣一位脫俗的美人,哪裏需要胭脂膏粉來妝扮點綴。
又打了幾圈牌,便有服務生敲門進來,說是船已經在碼頭靠岸,可以準備出發了。
這一行人才又浩浩蕩蕩的奔赴碼頭,登船過河,折騰到對岸香港去吃晚餐。
吃的居然是閩菜,餐廳又是一家百年老字號,一道招牌菜極品佛跳牆煨制的葷香四溢鮮美至極,喝的是店裏自製的老壇桃花釀,度數並不高且酒香清醇,連女眷都能喝上幾樽。
男人們都是舊時相識,只顧東談西侃,女伴們負責搖曳生姿為席間平添美麗的佐料,相思是慢熱的性子,與其他的幾名女伴又並不熟絡,便只是坐在周子墨旁邊,饒有興致的聽他們插科打諢。聶毅成帶來的那個女孩子恰好就坐在她左手邊,她一晚上更是並不多言,就連桌上的玉盤珍饈似乎都不太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經心的小口的喝着手邊一盅雞湯氽海蚌,偶爾和身邊的聶毅成低聲交談幾句。
雖是她聲音極低,但相思耳朵尖,居然聽出了她聲音中帶了一絲吳儂軟語的的音調,其實並不明顯,只是尾音稍稍婉折,若是換做別人根本不會聽得出來,可相思的媽媽本就是蘇州人,哪怕後來生活在別的城市,但是口音中那一絲吳地蘇白,這麼多年卻都沒有改變,所以,她一下就聽了出來。
她本來對這清雅出塵的美人心懷好感,當下就真的忍不住了,也不管是不是冒昧,就偏頭小聲去問她:「你是不是江南人?」
美女稍感意外,頓了頓說:「是,我是蘇州人,老家就在太湖邊上。」
又是美人,又是近鄉,相思頓生惺惺相惜之感,只覺得這次真是不虛此行。
一來二去幾言幾語,兩個人竟然攀談起來,原來這位美人姓秦,名南風,真是脫俗,秦南風,連名字都這樣極具風骨。她明明一晚上話都不多,但和相思卻極其聊的來,甚至還會拿桌上的菜品開玩笑。相思後知後覺,隱約中覺得原來她並非高冷,可能只是不太情願與這周遭的來人接觸。
她倆這邊正聊着,對面一位女眷忽然端着酒杯走了過來,嬌滴滴的嫵媚一笑,說:「這一晚上都不見你們倆個和我們說說笑笑,現在卻又當着大家的面聊起了體己話,也太將我們晾在一邊了,來來來,我做個代表,跟你們二位喝一杯,我們今天也算沒有白白相識一場。」說完一揚手,滿滿一樽桃花釀就喝了個乾乾淨淨。
那樣一滿樽酒,即便酒意不烈也畢竟是用白酒做底子釀出來的,相思有些意外的看看她,又看看眼前的酒杯,再看看秦南風,一時間有些犯楞。正呆着,她的酒杯忽然被周子墨端了起來,他起身,帶着幾分戲謔的笑意對桌對面的一個男人說:「羅二,你這小女朋友可真是拿得出手,這樣的好酒量,我要是不替她擋一杯,今晚就該被你們看笑話了。」他傾杯與她的空杯稍稍一碰,說:「恭敬不如從命。」一仰頭,便也盡數飲下杯中酒。
相思有些不好意思,而羅祈南帶來的那個女朋友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千嬌百媚的笑了笑,說:「周先生可真是憐香惜玉,那剩下這一杯呢?要是秦小姐不肯喝,是不是也由聶先生代勞?那我這面子可真是天大了,堂堂聶少…」
不等她說完,秦南風便悠悠的站起來,又換上了剛才那副漫不經心的懶散樣子,她只用兩根手指就托起酒樽,笑了一笑,不冷不熱的說:「你說的沒錯,要是聶先生這麼容易就喝了你這杯酒,那也未免給你太大的面子了,這樣的殊榮,我沒有,你也一樣沒有,這酒還是我陪你喝吧,用不着旁人費心了。」說完又對着面色有些泛白的女子笑了笑,一仰頭就幹了滿滿一樽清酒。
羅祈南的女朋友笑容有些僵硬,只說了句:「好,好,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姑娘,這氣魄,真是讓我們這群小女子不服都不行。」便回了座位上。
本來就是女人之間的小心思,平時慣用的相互較量的小伎倆,任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很快,這一個小插曲就被掀篇,席間又是一派熱鬧歡騰,不過相思倒是有些納悶,方才羅祈南的女朋友那「大世面」三個字說的別有深意,明褒暗諷,可是秦南風卻冷置不理,似乎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而且有人有意挑釁,聶毅成看上去也並不在意,絲毫沒有護着她的意圖,而她更是看上去根本不需要他的庇護,這兩個人的關係,倒真是讓人心生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