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莊園。
大廳正門打開,7個穿繡金白袍的高級法師魚貫而入,每個人都拿着一根翠綠色的法杖,站在門前的地毯旁分列兩邊;接着是12個黑袍金髮的美麗魔女,她們手裏提着一盞杏黃色的小燈。在魔女們的簇擁下,海恩魔法師緩步走進大廳。他穿着傳統風格的巫師斗篷,一塊白布罩住了面孔,讓人看不見他的臉,布上繪有盾形魔法陣和七隻眼睛,每隻眼睛都充滿了威嚴和力量,在魔法的作用下七隻眼睛回來轉動,好像活的一般。人群騷動起來,爭相擠到前排一睹歐洲最負盛名的大魔法師風采。站在最面前的卡斯特主教表情相當恭謹,對到達的海恩法師躬身行禮。
「承蒙海恩閣下光臨,在下不勝惶恐。」
「好久不見了……卡斯特主教。」海恩魔法師臉上的七隻眼睛轉過來,一起注視着卡斯特主教。「怎麼樣,遇見救世主是什麼心情?」
「救世主?我不能確定您的意思。」
「別緊張,我不是你的敵人。約瑟夫有他的救世主,你有你的救世主,我都不想干涉;對我來說,生存和毀滅,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面對有些緊張的主教,覆蓋在老魔法師臉上的布條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了笑容,「不過你也知道,組織一直都在極力避免卡片的持有者正面衝突,這是規矩……」
「如果這樣的話,組織豈不是過於脆弱了?」卡斯特主教笑笑,在旁人看來他只是一直跟在海恩魔法師之後,盡到一個殷勤主人的職責罷了。
「規矩就是規矩。年輕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必須了解它的規則,這是基本的生存法則。如果你想長壽的話,最好了解這點,不要像某人那樣,做事太張揚的話,難免會引起猜忌。」
「桑多拉是我的朋友,我不會認為說出她的名字會有問題。」
「我說的只是所謂老人的智慧罷了,當然你們年輕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海恩魔法師臉上的七隻眼睛從卡斯特身上移開,又轉到別的地方去了,「反正人們總是用他們的頭腦幹一些愚蠢的事情,所以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少樂趣。」
卡斯特主教停下跟隨的腳步,目送魔法師向大廳深處走去。華麗的燈光下,每個人的影子都顯得漆黑而漫長。牆上的大鐘嘀嗒作響,主教注視着,從侍者手中接過紅酒,鮮紅的酒液翻湧着,一如大廳對面來者手中那張燃燒着的塔羅牌。
「為什麼,你會來這裏?」
阿爾卑斯山,山頂。
無數光的小球在山頂四周飛舞飄蕩,好像有生命似的聚在機樞卿身邊。成千成萬片帶着光輝的雪片飛上半空,再落下來,但到了機樞卿身邊又重新飛起,如此循環往復,沒有一片落在地面。
貝露丹迪站在機樞卿對面,衣襟飄飄,隨風而舞。
「在混沌的黑暗時代開始,我一個人注視着這個世界。」貝露丹迪凝望着機樞卿身後受傷的青年,清麗如水的眼眸中散發着絲絲銀色火焰,「在這樣的時代,破壞女神也好,巴林王也好,我已經不能讓這個世界承受更大的危險了。」
「有意思。我似乎猜到你是誰了……真悲哀,我和貝露丹迪是曾經的夥伴,但現在我看不到她的意志,這身體只是無用的傀儡而已。」機樞卿慢悠悠飄浮離開地面,伸展出的羽翼流過黑暗劃出一片殘影。「貝露丹迪一直極力避免與組織正面為敵,不經過她的同意就這樣做不太好吧,諾恩的長女,時間女神烏爾德殿下。」
「你才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和巴林王站在一邊?巴林王的力量來自最初的混沌,如果放任不管的話,恐怕連時間和空間的平衡都會崩潰。」
「耶穌授我權柄,是為了讓我行他的道。巴林王的力量是危險的,但它將打破存在的界限——將我們從永遠的輪迴中解放出來。」
烏爾德銀色的眼瞳閃動了一下,舉着槍,將機樞卿的身形納入準星,「即使那是真的,你想要的是自然所沒有給你的。巴林王是神的敵人,我不能讓你這麼做。」
「很遺憾,也許你連自己妹妹貝露丹迪的想法也不能理解。不過你很正確,只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代里。時間女神烏爾德,回到黑暗的混沌中沉睡吧。」機樞卿袖袍展動,一團金色火焰在他掌心匯聚。「卡薩特、阿薩特、克、斯庫……」隨着默念的名字,空氣中有了些微妙的變動,虛幻的影子從地上爬起來;早已化為塵土,只剩下骷髏的遠古賢者們圍繞在機樞卿身邊,它們的戒指間閃耀着神秘星芒,口中稱頌着未知的神的名字。「哈恩賽、克洛斯、西魯克……」機樞卿雙手合抱,七個賢者的骷髏都高舉一團金色的火焰,將空中的雲層吹得四面散開,露出一輪被魔力映照成紅色的圓月。
「化為灰燼吧……冥界的賢者們……」機樞卿的雙手猛然分開,一圈光輪四散分開。「用七把鑰匙,打開地獄之門吧!」擴散的光輪中央,巨大的光柱噴薄而出——神之一擊也不過如此,魔法光柱四周的一切瞬間被融化蒸發,分解還原為最基本的物質粒子。撕裂大地,擊穿長空,只有幾分之一秒的功夫,七鍵守護神的光芒消失在遠方茫茫群山之中。
「正面的敵人看來形跡全無。不過約瑟夫,雖說你已經很收斂了,將能量凝聚在很小的範圍內,但運用這樣大等級的破壞魔法,恐怕要不了幾分鐘山下那群傢伙就都會來這裏了。」等機樞卿垂下手,金髮青年悄然站在他身後,這一擊削去了大半個山頭,在阿爾卑斯山的峽谷間留下了一道延綿數十公里的燃燒火線。
「不過,能結束的話……」機樞卿艱澀的喘了口氣,話音未落,忽然神色大變,金髮青年根本沒站在他的背後;在他四周七個賢者的骷髏高舉着一團金色的火焰,將雲層吹得四散分開,空中血紅色的球體一如惡魔的眼,注視着大地。
四周完全沒有破壞過後的痕跡,大地上白色皚皚,群山間靜寂無聲。
「怎麼說呢,七鍵守護神……」烏爾德的聲音在約瑟夫身側響起,「不過在使用這一招的時候,你自身是沒有防備的呢。」
「原來是這樣,你把時間……」機樞卿露出苦笑,隨着兩聲槍響,一團血霧在他頭上炸開,遍灑雪中。
杯光燭影,交織朦朧。
「好久不見。」
杯中深色的液體倒映出來者的臉,一如夜空中的月,幽冷而神秘。
「好久沒見了。」
卡斯特有些侷促,顯然他沒想在這個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大家怎麼樣?」服務生斟上紅酒,那人輕輕叩了兩下桌面以示謝意,「斯萊,還好嗎。」
「……」
烏爾德捂住胸口,鮮血點點從指縫中滴落。在她身後金髮青年舉着手槍,槍口正飄散絲絲硝煙。
「殺了她!約瑟夫!不然她又要讓時間倒流回去了!」
「沒用的。這場戰鬥的結果,在開始就決定了。」機樞卿說道,在這時天地之間仿佛有什麼東西閃過,將周圍的一切變成黑與白……
「是嗎,約瑟夫。」烏爾德在機樞卿身側重新舉起槍,「其實我不介意多來幾次。」
「住手,烏爾德殿下。你已經失去打敗我的時機了。」機樞卿頭一側,兩顆子彈幾乎是打中他的臉然後又被聖盾彈飛。「再這樣連續逆轉時間的話,你的身體會因為無法負荷而崩潰的。就算你無所謂,也不會為可愛的妹妹們想一想麼?」
「很遺憾,這是多數決定的事。」
「那麼,我只有抱歉了。」
機樞卿嘆了口氣,四周的雪花開始急速向天空中飛起來,不僅是雪花,小塊的岩石和子彈殼也全部離開地面,以金髮青年為中心,呈現出一種慢悠悠的失重狀態。
「這是?」
烏爾德話音未落,便身不由己地被拉向空中身邊,飄浮着。她眼睛的餘光瞄向金髮青年,只見被烏爾德擊散的霧氣重新凝結在青年身邊,仿佛很辛苦似的從他胸口探出一隻前爪,然後探半個蒼蠅般的巨大身體,它後背帶着蝴蝶般閃耀着星光的翅膀,和剛才手中的劍一樣,像是一道破裂空間的縫隙。
「joytotheworld,thelordiscome。這是救世主的真容,不僅僅是破壞女神,巴林王也一樣可以支配萬有引力,這樣程度的重力控制只是能力的一小部分。逆流時間也是徒勞的,重力越大的話時間的進行就會變得越慢,正如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預言到,在大質量的物體附近,時間顯得流逝得更慢一些。烏爾德,你是無法戰勝這種力量的,這是可以創造宇宙,把人類帶向新時代的偉大力量。」
機樞卿說着,有一個白色朦朧的影子帶着光的羽翼從他身體裏脫離出來,高高揚起的拳頭上,無數隻眼睛同時睜開——「受我一擊,消失在時空的彼方吧。」
「在至高之處榮耀歸於上帝,在地上平安歸於他所喜悅的人。」卡斯特主教對面的人舉杯,「至少人們可以在大義的名份下互相廝殺,你可有知道現在為何而戰?」
「我問心無愧。」
卡斯特主教放下酒杯,猛然間他向對面看去,只見那個人也是有些驚愕。
「剛才的酒已經喝掉了?」
「不……我們才剛剛舉杯?」
卡斯特主教舔了舔嘴唇,微澀的酒味,極品法國波爾多波亞克名牌紅酒在唇齒間還留着淡淡的香氣,卻不知是何時飲下的?
「算了。不管怎麼說,要走了。」
「你真的不見斯萊麼,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你的兒子。」卡斯特主教說道。
對面的人一怔,但還是站起身來,背對着燈光,讓主教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阿爾卑斯山,觀光道。
一如北歐神話中騎着戰馬飛越天空的女武神瓦爾基里,珂絲那月光般的銀髮飄揚而起,提着接近兩米長度的大劍飛奔,動作卻絲毫不受影響,仿佛這大劍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密探揚起騎士劍,一團太陽般的光芒從劍尖爆發,照亮了半個天空。
劍與劍交相撞擊,濺出一串長長的火花,四周地上積雪被風吹開,露出其中黑色岩面。
一閃而過。
珂絲手腕輕抖,大劍轉了半圈,輕輕插入地面。這時斯萊拿槍從另一邊走過來。
「這麼快就贏了,不愧是珂絲小姐。」
「奇怪,我的劍明明沒碰到他……」
珂絲秀眉微顰,有一縷血跡沿着大劍側鋒蜿蜒而下,看來密探確實是被砍中了,自己又怎麼會感覺不到?
「不管這麼多了,阿娜特呢?她那邊解決了嗎?」
「解決?」兩人身後倒在地上的密探突然低低笑了起來,夾雜着咳嗽,「你以為,今天的事有這麼簡單麼?……安東尼和我們不一樣,他是怪物,你們都會被殺的……」
「住口。」珂絲抓起大劍,頭也不回地向樹林方向走去。「斯萊,我們走。」
機樞卿神色一變,剛才明明打穿了烏爾德的身體,但下一個瞬間人已經不見了,地面上一灘血跡。烏爾德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遠處,背對兩人,長發隨風而動。
「人不能從無中生出事物,若不依靠什麼便什麼也辦不到。人類不是神啊。你也不是神,巴林王的力量只會帶來毀滅,真不敢相信身為教會之尊的你會這樣做。」
「你好好看過這個世界麼,烏爾德殿下。你能看見這個世界的痛苦麼?」機樞卿手腕一翻,一團金色的火焰在掌心熊熊燃燒,「我在聯合國救援總署任職時就思考過:為什麼世界上會有如此多的黑暗和邪惡,為什麼沒有公平和正義,為什麼善良的人總是受到傷害?我問神,神沒有回答我;你能告訴我麼,時間女神?」
「所以你就和巴林王聯合,想用它的力量改變世界?」烏爾德咯咯笑着撩起長發,那銀色正在由髮根向發梢轉為紅色,血一般的紅;原來衰老蒼涼的聲音也變得嬌嫩起來,「想不到你居然這麼蠢,你比姐姐們說的還要沒用,約瑟夫。你連面對未來的勇氣都沒有。」
「為了超越未來,人類需要巴林王的力量。」機樞卿伸手在空氣中劃出六芒星標記,在他身後的那個光的天使突然揚起十二對翼,無數隻光羽激射而出,劃出各自的軌跡向烏爾德飛去。「我明白了烏爾德說多數決定的意思了。你既不是烏爾德,也不是貝露丹迪,你是代表未來的女神斯庫爾特!我想,和組織正面衝突也不是貝露丹迪的本意吧。」
「說對了。」時間女神咯咯笑道,回過身,從容走向襲來的光之暴風中,流光亂舞,片片從她身邊掠過。「你做的一切都是無意義的,因為我永遠在時間的前方。」她信手拈起一片光,放在唇邊輕輕吹出,光被無形的力量拉伸延長,慢慢形成一支長槍的形狀。「要想和我戰鬥的話,起碼要有隆基諾斯之槍這樣的東西。像這樣……」
「小心!」金髮青年神色大變,霧氣形成的蒼蠅從他胸口脫離而出。昂起頭,一道黑色流光從它口中噴射而出,地面的沙石雪塊都被光束所吸引,連成一股洶湧的暗潮向斯庫爾特疾去。
雪花揚起,但在機樞卿看來,它幾乎在瞬間又落回地面,看不見下落的過程。斯庫爾特姿態不變,剛才那道光束似乎穿過了她的身體,但又未能給她造成任何傷害。
「剛才是壓縮重力攻擊?烏爾德姐姐說的不錯,巴林王確實是很危險的存在呢。」斯庫爾特輕撫光之長槍,一根灰暗的樹藤從空間的縫隙伸出蜿蜒而上,慢慢生長着包裹光槍,「不好意思,看來我要毀掉你的救世主了。」
「我不會讓你殺他……剛才我就說過了,這個世界需要巴林王的力量,他將會賦予人類永恆的自由。你不過也是那個意志的奴隸,我不會讓你破壞我的計劃。」
白色天使站在約瑟夫身前,身上張開的無數眼睛好似星辰,它和霧氣形成的蒼蠅王並肩而立,左右面對斯庫爾特。
「那個意志?你就是這麼稱呼你的神?」斯庫爾特秀眉微顰,無暇的面孔上略顯一絲怒意,「你讓我失望了,約瑟夫。」
「是嗎?難道你了解神?或是你見過神的容姿,聽過他的聲音?為什麼他對地上這麼多真實的苦難視而不見,只是許諾那些虛無縹緲的救贖?尼采說過,所有的上帝都已經死了;所以這世界需要一個新神,一個新的救世主。」
「我喜歡尼采,也喜歡酒神。」金髮青年擦去嘴邊血跡站在機樞卿身後,「那支槍好像是她用生命樹樹根做成的拷貝版隆基諾斯之槍。約瑟夫,你有什麼辦法麼?」
「沒有。」機樞卿笑道,「也許你的重力結界能阻止她把那個投過來?」
斯庫爾特微微眯起眼睛,抄起長槍注視着對面兩人;機樞卿身前的白色天使握緊拳頭,拳上電光閃耀。雙方各退半步,即將動手的時候;突然一聲巨響從山下傳來,震得地面簌簌發抖。山頂寒冷的空氣也在這影響中變得熾熱無比,強大的魔法氣息在山腳下肆意流竄,一直傳到山頂,天地中猛地掀起一陣狂風。
「這股氣息?」斯庫爾特轉向魔力來源的方向,目光中頗有疑惑。
「阿娜特?」
「啊,是她。」金髮青年也轉身面對那股涌動的魔法氣息,張開雙臂,微微流露出有些沉醉的表情,「是阿娜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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