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院不是青樓不是酒樓也不是勾欄,它更像是三者的結合體。
裏頭沒有大眾聽曲的戲台,而是一間間隔開,在每間屋子裏都有不同的伶官在轉軸撥弦,不光唱的曲子不同,口音也不盡相同。
寧琅跟着兩個少女沿着台階走到三樓,這三樓不接待客人,在二樓到三樓的樓梯口處,還有兩個侍女在守着,他們不過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卻有鍊氣境巔峰的實力,如若在一些小宗門,說不定還能成為被重點培養的對象,能讓她們甘願淪為侍女,那她們口中所說的小姐,地位自然不一般。
寧琅上樓的時候,也一直在猜這位小姐的身份。
首先她能感知到自己和慕容雙雙呆在一起,那就說明她的修為境界不低,而她一個女子又能在皇都擁有這麼大的產業,想必她也是個人盡周知的名人,再聯想到慕容雙雙之前說過的話,寧琅不難猜到,她應該就是武榜上的那個花魁。
跟女子打交道向來麻煩,更何況還是這種主動找上門的女子。
寧琅被兩個少女帶到門口。
「大人請。」兩個少女推開門,恭敬說道。
門推開的一瞬間,寧琅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味,這絕對不是胭脂的味道,寧琅嗅到這味道,抬頭看向屋子裏面,不過目光所及之處卻被一個屏風給擋住了,但是透過屏風,卻能隱約看見有個曼妙的人影坐在窗邊。
寧琅邁步走了進去,才剛剛從門外走到門裏,身後的門卻被兩個少女給關上了。
「大人在擔心什麼?」
一道悅耳的聲音驀地在房間裏面響起,讓寧琅不由得心頭一震。
寧琅故意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姑娘就不怕壞了自己的清譽?」
「呵呵。」女子笑了兩聲,問道:「大人難道沒猜出奴家的身份?」
「猜出來了。」
寧琅如實道:「武榜花魁?」
「即是花魁,何來清譽之說?」
寧琅笑道:「那是外人的叫法,我可不相信,一個能上武榜的女子會和花魁這兩字沾上關係。」
又是一陣如銀鈴般的笑容。
那女子提升吩咐道:「來人,看茶。」
「是。」屋外傳來聲音。
「大人,請過來坐吧。」
寧琅只能是邁步走上前坐了下來,目光同樣看向窗外。
這瀟湘院依護城河而建,窗戶外面便是河流,此時正有許多婦人在河邊洗衣擇菜,河流那邊的路上,一群人穿着開-襠褲的小孩手裏拿着風車在你追我趕,一幅欣欣向榮的場景。
在寧琅賞景之時,旁邊的陳詩詩卻蹙起了一雙柳葉眉。
她主動邀見的人不多,但無論是誰,走到房間坐下的第一眼,都會打量自己的樣貌,可這寧琅,從走過來到落座,目光始終沒停留在自己身上,而是微笑着看着窗外。
「大人是大虞王朝的人?」
「嗯。」
「來皇都做什麼?」
寧琅道:「雙雙邀請我參加他母后的壽誕宴席。」
寧琅叫雙雙都叫習慣了,他連忙改口道:「哦,就是你們胡烈王朝的小公主。」
陳詩詩笑道:「公主親自邀請,大人真厲害。」
寧琅沒有多說什麼。
用不着,也犯不上。
武榜花魁親自相邀,自然也是別有所圖,她圖什麼,寧琅還不知道,不過萍水相逢,有什麼事放在心裏就好,沒必要讓太多人知道,反正拿到靈髓,自己就會離去。
想到這裏,寧琅就有些擔心,當初走的時候也沒說什麼時候回去,現在來看,至少要耽擱一兩個月,甘棠、夕瑤她們說不定會一直在渺渺峰上擔心自己。
侍女端來一壺茶,陳詩詩捏起茶壺沏了兩杯茶,同時嘴上說道:「奴家陳詩詩,不知大人名諱?」
「寧琅。」
「寧大人,請喝茶。」
「多謝。」寧琅這才轉身看了一眼陳詩詩,端茶的同時,他問道:「瀟湘院提供住宿嗎?」
「二樓就是。」
寧琅道:「我要在這裏住上幾天。」
「玉兒,你去操辦。」
「是。」端茶上來的少女很快又出去了。
房間裏開始安靜下來。
寧琅靜靜喝茶,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過了許久。
陳詩詩終於忍不住說道:「大人,能否幫奴家一個忙?」
寧琅就等着這句話呢,他裝作不知所以地問道:「什麼忙?」
「帶我入宮。」
寧琅眉頭一皺,追問道:「你要入宮做什麼?」
陳詩詩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寧琅,眉目當中難得顯露出幾分女子柔情。
「我在這裏待不了多少時間就會走,所以這個忙我很難幫你。」
言下之意便是告訴陳詩詩,他不想招惹麻煩。
可陳詩詩卻立馬道:「我保證不會牽扯到大人。」
「你覺得我會信嗎?以你的實力在胡烈王朝要想做什麼,沒幾個人攔得住你吧?」
陳詩詩連忙搖頭道:「大人肯定是誤會了,我只是想進宮裏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安魂針。」
話音剛落。
寧琅正想問這東西有什麼用時。
陳詩詩的表情突然變得憤怒起來,她猛然起身,雙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完全不同的語氣說道:「你這賤人,竟然還不死心!沒有我,你現在還是一隻任人把玩的籠中雀,你明白嗎?」
寧琅都看傻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
前一秒還好好的,後一秒就變樣了?
人格分裂?
不能吧。
陳詩詩哭着道:「有本事你就直接殺了我。」
「你以為我就不想殺你嗎?要不是殺了你我也會死,你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陳詩詩劇烈地咳嗽幾聲,掙扎說道:「咳…咳咳,我…我一定找到安魂針。」
「賤人,賤人,賤人。」
眼看着陳詩詩就要把自己活活掐死,寧琅起身上前,以極快地速度在陳詩詩眉心處點了兩下,後者眼睛詫異睜大,仿佛不敢相信寧琅能壓制住她體內靈氣一樣,之後便直直往身後躺了下去。
寧琅接住她,把她放在床上。
之後就一頭霧水地離開房間,嘴裏呢喃道:「難道是一個身體裏面有兩個靈魂?」
好傢夥。
那上輩子那些有多重人格的人,難道都是因為體內同時有多個靈魂存在。
寧琅搖搖頭跟着門口的少女走到了二樓的一間客房裏坐了下來。
……
……
胡烈王朝。
皇宮內。
慕容雙雙氣呼呼地一路往自己的寢宮走去,所到之處無論是宮女還是太監都是低下頭行禮,李寺安跟在她身後,好奇問道:「小主,不先去給陛下請安嗎?」
「沒心情!」慕容雙雙沒好氣說了一句,快步回到了自己的瑤華宮,她一走進去,就直接把宮門關上了,把李寺安也關在了外面。
李寺安長嘆一口氣,他熟知慕容雙雙的性格,知道她一生氣便是誰來都不管用,於是只好離去。
走出瑤華宮,李寺安想了想,還是邁步往鳳寰宮去了。
公主回來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在宮中傳開。
東宮裏。
太子慕容錦華聽到消息,連忙放下手中書籍,起身問道:「快,快去備些好吃的來,我要去瑤華宮看望小妹。」
青宮裏。
二皇子慕容錦生聽到消息,也從修煉中睜開雙眼,起身道:「這丫頭終於回來了,來人,替我更衣,我要去瑤華宮。」
胡烈王朝僅有的兩位皇子從各自的寢宮出發,未到一刻鐘,兄弟二人便在瑤華宮外的宮道上相遇,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浮現出了笑容。
二皇子慕容錦生痴迷修行,對皇位一點興趣都沒有,再加上兄妹三人,最受寵的是慕容雙雙,所以他們兄弟二人也就不存在什麼隔閡。
這也造就了朝堂之上一片和睦的盛世之象。
「參加太子殿下,參加二皇子殿下。」
「公主呢?」
院子裏,慕容雙雙在宮內的貼身丫鬟道:「小主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放房間裏,任憑奴才們怎麼叫都不說話。」
「這丫頭又在跟誰置氣的?」
慕容錦生笑道:「天底下還有人能讓雙雙生氣?」
「哈哈,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人讓院子裏的太監和宮女紛紛離去,他們卻強行推門而入,走進了瑤華宮裏。
瑤華宮比太子的東宮都要大,裏面擺放的東西也樣樣都是世家和宗門勢力進獻的珍寶,這足以證明兄妹三人中誰最受寵,不過公主畢竟是公主,兩個哥哥也不可能嫉妒她,所以兄妹三人的關係向來就很不錯。
兩人看到慕容雙雙躺在床上,用被子蓋住了全身,對視一眼後,並肩走上前問道:「雙雙,你怎麼了,是誰惹你不高興了,你跟哥哥說,哥哥去替你教訓他。」
慕容雙雙想到一路上被寧琅當丫鬟使的場景,心裏就一肚子氣,但是他已經起的大道誓言,並且…並且寧琅還看過她的身子,算是攥着她的把柄,所以她只是沒好氣地說道:「沒有誰,我累了,現在只想睡覺。」
「看來李公公還是沒照顧周到啊,就算是去荒原也不該讓我們雙雙勞累啊。」
慕容雙雙這才拉開被子說道:「跟李公公沒關係,是我自己要趕路回來的。」
「你這丫頭說謊的時候,向來就不敢看別人的眼睛,別瞞着了,說吧,到底發什麼事了。」
「沒有沒有,太子哥哥你就別問了,這一趟很順利,鑄顏花我都找到了。」
慕容錦生補了一句道:「那你把自己關在房間做什麼。」
慕容雙雙老神在在嘆了口氣,從床上起來,推着兩個哥哥的後背,將他們兩人也一路推到門外,嘟囔說道:「你們怎麼這麼囉嗦啊,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你們回去吧,我要睡覺了。」
說完。
嘭的一聲,慕容雙雙就把宮門關上了。
慕容錦華和慕容錦生看到緊閉的宮門,臉上都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
鳳寰宮內,只有兩人。
一人是李寺安,另一人自然就是慕容雲歌,也是胡烈王朝第一個女帝。
聽到李寺安講述這一路發生的事,慕容雲歌放下奏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後,笑道:「還有這麼有意思的人,看來朕是得找個機會見見他了。」
李寺安站在下面,沒有搭話。
「他現在住在哪裏?」
「瀟湘院。」
「跟那個陳詩詩在一起嘛,那就不急,先晾他幾天再說。」
「陛下,那鑄顏花也找到了,不過不是公主找到的,而是被他先找到了。」
「是嗎?看來還得讓星命師來看看他的氣運如何了。」
該說的都說了,李寺安也就主動告退走了。
慕容雲歌回想一陣,喃喃笑道:「能將雙雙製得服服帖帖的男人,朕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