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有些事情,除了天子近臣之外,旁人是很難知道內情的。這一次,要不是洪軍提醒,連我也給蒙在了鼓裏。」張文天嘆了口氣,十分為難地搓着手。
王學平知道這事有些棘手,確實讓張文天很難辦,不過,正以為事關重大,他想了又想,最終還是補了句話:「如果方便的話,儘量幫我打聽打聽,這事非同小可。」
開玩笑,如果王學平真的被納入到了軍工系統,前途必定盡毀。雖說在軍工科研系統內,王學平憑着對技術發展大趨勢的了解,只要手裏握有實權,倒也可以干出一番大事業來。
但是,軍隊內部的論資排輩現象,比地方上還要嚴重得多。官大一級像爺爺,絕對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空話。
就憑他現在才二十來歲的年紀,混到五十歲,能順利地升到正軍級,已經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相對而言,在地方上,王學平目前已經是副廳級領導幹部了。再往上加個錢州市委常委的頭銜,那就正兒八經的正廳級全市政法戰線的一哥了
在軍方內部,想干點什麼事情,比地方上難得多。至少,王學平在市局內想要有所改革,只要找個合情合理的大義名分,就可以掛着羊頭賣狗肉,將他自己的施政理念融入進去。
在軍方就不同了,尤其是軍工科研部門,因為整個軍費嚴重不在足的緣故,各項研發開支被卡得死緊,動不動就要上報軍委批准,麻煩得要命。
在地方上,如果王學平有機會當市長或是市委書記,那就更是山高皇帝遠了,只要超額完成了gdp的任務,也就一俊遮了百丑。即使去省委開會,也可以坐上前三排。
上述的原因還在其次,更主要的是,目前的軍工科研系統內部,目光短淺的軍方將領比比皆是。
造不如買,買不如租,喊出這種腦殘口號的井底之蛙,真是不要太多
與其去國防科工委飽受體制的摧殘,王學平反而不如在地方上,擁有更大更廣闊的施展空間。
想到這裏,王學平不禁暗暗感謝那位軍委的領導,如果不是他主動的改變了主意,王學平很可能就變成罩上了緊箍咒的孫猴子,手腳全被捆住。
張文天皺緊了眉頭,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說:「兄弟,我盡力而為吧。實在不行,我就去找我那位大堂哥套套交情吧。」他和王學平處的時間也不短了,知道這個老弟的脾氣稟性,如果不是確實有必要,王學平絕對不會象今天這般強人所難。
王學平聽說張文天為了他居然願意主動去求張家的大公子,現任京城軍區副司令員的張子重,心下不由大為感動,放下手裏的酒杯,重重地在張文天的肩膀上拍了三下。
張文天明白這其中的情誼之重,不想王學平太過惦記,輕聲笑道:「我也想通了,有些事情躲是躲不過去的,不如主動聯絡下感情,說不準過幾年我就能當上省軍區的司令員了。到那時啊,在省委常委會上,你豈不是又多了一票?」
按照慣例,省軍區的司令員或是政委,以到任的先後為序,要兼任省委常委,以示黨政軍班子齊全之意。
以前常說軍地的行政級別分別對應為:省軍級,地師級,縣團級,其實隨着改革開放的不斷深入,黨政軍體制也隨之做了一些調整。
省軍區司令員,雖然實際的軍權遠不如一個乙種集團軍的軍長,但也是正兒八經的正軍級,加掛個省委常委的頭銜,也就是個副部級。
近年來,部隊上的正師職領導,如果過不了副軍級這道坎,就會被關在「將軍」的行列之外。那麼,一旦轉業到了地方,即使當個副市長都已是一種莫大的奢望,多半會被安排去人大或是政協安排個閒職,任命文件上也會加個括號:享受正師級待遇。
王學平知道,這僅僅是張文天的安慰之詞,實際上,情況遠沒有他所說的這麼樂觀。
不過,張文天所提到的省軍區司令員兼省委常委的說法,王學平倒真放在心上。
王學平笑着說:「按照你的情況,恐怕很難再去集團軍當領導了。條條路通羅馬,既然東邊不行,不如就走省軍區司令員到定南軍區副司令員這條道,說不準還真可以殺出一條血路來。到時候啊,我在省委常委會多你這一票,有些事情就好辦得多。」
「娘的,你還當真了?就我這號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倒霉孩子,也可以有此等好運?我說,老弟,你醒醒啊」張文天壓根就不信這種令人匪夷所思的提法。
王學平兩眼裏閃動着智慧的光芒,意味深長地說:「事在人為嘛」
「哈哈,好一個事在人為成,咱哥們就卯足了勁,一齊往前闖」張文天豪情氣大盛,眉飛色舞。
兄弟二人對坐淺酌,王學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問張文天:「老洪怎麼沒來?」
「呵呵,他如今身負重任,安保任務重如泰山吶。」王學平明知這是張文天的託詞,也不好多說什麼。
歸根到底,王學平和洪軍之間並無深交,今天能得洪軍鼎力相助,已是莫大的異數。
交情這玩意,很多時候只能隨緣,而無法強求。
兩瓶洋酒下肚之後,謝南國捧着悔過書,在林猛的護送下,恭恭敬敬地站到了王學平的面前。
王學平接過孝忠書,大致翻了翻,抬手將謝南國招到了身前,小聲囑咐了一翻。
謝南國於絕處遭逢了一線生機,哪敢再違逆王學平的意思,王學平交待一句,他就點一次頭,乖順異常。
擺手趕走了謝南國後,張文天面帶疑惑地問王學平:「你讓他去當臥底,能行麼?」
「唉,我這其實也是很頭疼呢。按照謝南國交代的這些材料,我只需要查實一項,往省里這麼一交,梁紅旗必定完蛋大吉。」王學平有些無奈地看着張文天,又說,「你剛才不是也說過麼?現在整垮了梁紅旗,其實對我沒一點好處,我的資歷尚淺啊」
張文天點了點頭,說:「是啊,你現在把梁紅旗干翻在地,那還真就應了那句老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啊」
「嗯,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很想坐到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的那把金交椅上去,這是私心。另一個方面,只有我坐到了那把椅子上,才有足夠的實力,下重手去整頓公檢法司這四家系統內部的各項弊端。」王學平也不瞞着張文天,直抒胸臆。
張文天搖頭晃腦地說:「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言,手頭的權力不夠,冒然採取行動,很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老虎沒打死,反被咬上一口。兄弟,我支持你,只要掌握了更大的權力,才能為整個國家和民族多做一分貢獻。」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王學平都接觸了不少司法系統內部的陰暗面。王學平始終認為,司法**才是最大的**。
如今,歷史性的機遇就擺在了王學平的面前,他只要暫時隱忍一時,先幫着司曉東將市委書記馮所趕下台,那麼,失了靠山的梁紅旗,就仿佛是沒了娘的孩子,已是瓮中之鱉,沒幾天蹦頭了。
現在,王學平如果動了梁紅旗,表面上看似獲得了反腐的一大勝利。實際上,他將很可能失去順利上位市委常委的機會。
在官場上,一步慢,很可能步步慢,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按照王學平自己的算計,如果在何三公子登上省長寶座之前,他就已經跨入到了正廳級的領導崗位之上,那麼,必將會對未來的仕途之路,產生不可估量的巨大影響。
正廳和副廳,別看僅僅一字之差,其間的區別,卻譬如天壤之別。至少,正廳級領導幹部,面見省委領導的機會,要多得多。而一般的副廳級幹部要想見省委主要領導一面,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這個姓謝的分局長,你真的就這麼輕易地放過去了?」張文天想了想,覺得王學平方才對謝南國的承諾,好象有點問題,只是一時間也想不太明白罷了。
「呵呵,我只是承諾不再追究他今天出頭這事,卻從沒說過,別的事上面也會放過他。」王學平冷冷地一笑,「放過他,甚至還要提拔他,那僅僅是他自己的錯覺罷了。老哥,你剛才一直在場,我有這麼說過麼?」
「哈哈,惡人自有惡人來磨。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無毒不丈夫,這個道理我懂」張文天大發感慨,「學平啊,初見你的時候,你的政治藝術水準可沒現在這麼強悍呢,你的進步不小啊」
「嘿嘿,你老弟我又不是二楞子,講信用,怎麼着也得看看對象吧?」王學平揮舞着手頭的那份謝南國的投靠書,冷冷地一笑,「這傢伙始終還抱有幻想,郊外帝豪家園裏的那一個大套間就是他送給梁紅旗的,這裏邊卻隻字未提。」
「咳,徐揚那傢伙成天神神叨叨的,連個鬼影子都看不見,你還真別說,有些日子沒見了,怪想他的。」張文天心裏很清楚,王學平的這位老同學,一直藏在黑暗之中,虎視眈眈地盯着王學平的對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