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震顫自大地極深處傳來,聽聲音如同還在天邊。
虛空震顫得愈發厲害。
距離深淵越近越是如此,似隨時會湮滅。
飛得低的修士們見了這一幕,紛紛如見鬼一般,不斷升高。
天知道這深淵下,還有怎樣的大恐怖!
時間一點點過去。
那股動靜越來越大,直至震耳欲聾。
似有什麼龐然大物不斷向上攀爬,聲勢駭人!
終於!
他們終於看清深淵下到底是什麼!
天地間滿是倒吸冷氣的聲音。
最高處的那些聖境強者們也屏住了呼吸,渾濁的老眼透出罕見的精芒。
吞咽口水之聲此起彼伏。
那竟是——
一塊陸地!
……
那的確是一片陸地。
與之前大地下陷所留下的深坑形狀完全吻合。
卻不再是之前那塊。
如鐵鏽斑暗紅色的土壤,蔥鬱碧綠的植被,竟然還有藍色的河流……
傻子都能看出來與天荒界原本的環境根本不同。
轟!
兩塊涇渭分明的大地就此完美合璧。
天地間再無動靜。
安靜持續了許久。
人群中響起一道尖細的聲音:「就這?」
沒有人說話。
方才的動靜的確很大。
但直到現在為止,他們還沒能看到遺蹟的存在。
「也許是在那片陸地中!」有人不確定地說道。
「誰去看看?」
依然沒人說話。
甚至還有不少身影繼續飛高了些。
面對未知的事物,警惕或者說畏懼是本能。
即使是聖境大人物也不外如是。
更何況是在不久前還見過大帝虛影的情況下。
好在,這種局勢並未持續多久。
那片新出現的土地上忽然裂開一道縫隙,約莫一丈寬。
那道縫隙不知通往何處。
一股荒古、滄桑、腐朽的氣息滲透出來,鋪天蓋地。
所有人都生出心驚膽戰之感。
這種感覺很沒有道理!
卻偏偏存在。
眾人死死地盯着那道縫隙,緊接着便看到一塊漆黑的石碑緩緩升起。
這一刻,那種令人心悸的氣息愈發濃郁。
天地間開始出現某種威壓。
這種威壓直抵人心深處。
許多修為不高的年輕修行者只覺得渾身難以抑制地顫慄,根本無法承受,倉皇退到遠處。
漆黑的石碑上,纂刻着古老的文字與圖樣。
並不複雜,卻很是晦澀。
一眼過去,只能隱約察覺到其中頗有玄機,卻無法細細揣摩。
人們還未來得及議論。
大地再度裂開。
又一塊石碑升起。
同樣通體漆黑,纂刻着難解的紋路,天地間的威壓更加恐怖。
緊接着第三塊,第四塊……
越來越多。
光芒瀰漫的天空忽然變得無比壓抑,宛如連空氣都充滿着令人窒息的力量。
「不行!這威壓太駭人,受不了了……」
「不行了不行了!趕緊走!」
「完了要死了!」
大量修士面色慘白,氣喘吁吁地退後。
他們感覺再多待一會,只怕這具精神體怎麼崩解的都不清楚。
天穹處的人影少了大半。
金語嫣秀美緊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趙青空吹了吹額前的頭髮,說道:「鬼知道呢,但肯定很有意思!」
釋然小和尚雙手合十,認真道:「小僧認為,這些石碑上所記載的內容一定十分重要,也許可以嘗試將其參悟!」
聞言,四周的修士眼中微微一亮。
轟隆隆!
石碑依然在源源不斷生出。
那片平整的土地上已然多出一片碑林。
直到三十塊石碑時,天地間的威壓已濃郁得駭人。
更多人離去。
唯有趙青空幾人可以勉強堅持。
……
很快,石碑數量達到四十塊。
威壓空前駭人。
「我先撤了,麻蛋的……抵不住!」趙青空罵罵咧咧退到遠處。
「不行了,我受不了了……」金語嫣臉上滿是汗水,氣喘吁吁,光潔的額頭早已皺在一起。
「走吧,一起撤!」鯊通天摸了腦門一把,甩了甩水。
三人連同釋然小和尚一起遠去。
這片蒼穹上,唯有劍九幽一人傲立在此。
那般顯眼。
「嘖嘖,不愧是少年劍帝,的確不同凡響!」
「他居然可以撐到現在!」
「差不多的年紀,怎麼人與人的差距可以這麼大……」
更高處的雲層里,幾位聖境強者也注意到了劍九幽。
「老劍,這不是你家孩子嗎?」
劍絕聖主劍南仁低頭瞥了一眼:「喲,還真是!」
「唉,真是羨慕你啊,生了這麼個好兒子!」
「是啊,這石碑威壓如此恐怖,便是我等也覺得有壓力,他居然能堅持到現在……」
「比我家那渾小子強太多了!」
劍南仁聽着這些話,開懷大笑:「哈哈哈,我兒九幽,有劍帝之姿!讓諸位見笑了……」
劍九幽聽到這熟悉的笑聲,滿頭黑線。
都怪他老爹,逢人就吹他有劍帝之姿,搞得他現在偶像包袱多大?
而且,在外面吹吹也就算了。
這天荒塔內如今的修士,九成以上都是奔着李含光來的。
這樣子吹,不怕被打臉嗎?
轟隆隆!
便在這時,大地上的石碑又多了一塊。
威壓再度暴漲。
劍九幽肩膀一沉,身形矮了幾分,臉色微白。
「不行!」
「本道子可是要成為李含光宿敵的男人!」
「怎麼可以在這裏倒下?」
他額頭滿是冷汗,體內法力鼓動,劍意宛如實質。
轟隆隆!
連續兩道石碑出現。
他的劍意頓時崩解。
「麻蛋,這男人誰願意做誰做,老子不幹了!」
劍九幽啐了一聲,身形猛地倒卷而退。
……
此刻,那片嶄新的陸地上,已整整齊齊羅列了四十八塊石碑。
恐怖的威壓籠罩一方天穹。
便在這時,所有石碑前方,再度裂開一道前所未有的龐大縫隙。
一塊足有百丈高大的古老石碑緩緩升起。
轟隆隆!
剎那間,虛空震顫,無數裂紋叢生,這方世界似隨時面臨崩解。
蒼穹高處的霞光瘋狂亂竄。
隨後化作洪流,猛地傾瀉而下,注入那最大的石碑內。
嗡!
石碑上每一道紋路皆亮起。
漫長光陰積攢下來的灰塵在這些光芒下飛速褪去。
道道光華沿着地表不斷眼神,將每一塊石碑連在一起,看起來如同人的血脈。
那些光芒猛地撐開,化作一片浩蕩的領域。
天地間更多了一種恐怖的氣息。
「該死……這威壓怎麼忽然變得這般恐怖?」
一位聖境強者滿頭青筋。
「快退,晚點被這威壓給壓倒了,可就丟臉了!」
眾聖毫不猶豫,整整齊齊消失在原地。
……
「這些……到底是什麼?」
碑林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修士。
諸多聖境強者站在最前面,望着那片霞光璀璨的碑林,眉頭緊皺。
一位聖境強者忽然說道:「你們快看,這裏還有一塊古碑!」
眾人循聲望去。
卻見碑林外百丈處,有一塊通體灰青色的石碑屹立,上面書寫着百十個古文。
這些古文同樣古老。
但總算沒有到完全認不出的地步。
很快他們便弄清其中的意思。
這碑林,乃一位遠古大帝留下的機緣,同時也是一種考驗。
碑林中共有四十九塊石碑。
每一塊皆蘊含着那位大帝留下的一縷玄機。
若能參透石碑奧秘,將對自身修行生出難以想像的好處。
參悟的越多,好處自然就更大。
若可參透完整的四十九塊石碑,便有可能得到那位無上大帝留下的一件大造化!
……
人群陷入沉默。
緊接着傳來一片片的「呼哧呼哧」聲。
沒有人面對這樣的機緣還能做到無動於衷。
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聖境強者。
他們中的很多都已走到此生極限,若無滔天機緣,絕不可能再前進一步。
而眼下……大帝留下的修行感悟,就是滔天機緣!
只是,遲遲無人動身。
目前情況不明,沒人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一群膽小鬼,機緣在前,卻不敢爭取,如此貪生怕死,也配染指這等機緣?」
良久,一位聖境強者站了出來,罵罵咧咧走上前去。
他這話攻擊範圍很廣。
卻沒有人對此做出任何反應,只是安靜看着他的舉動。
只見他盤坐在第一塊石碑前,沉心靜氣,眼睛死死盯着石碑上的紋路和字符,嘴唇無意識囁嚅。
約莫一個時辰後。
一道龐大的氣息自他身上湧現。
這位聖境強者陡然起身,周身驀地浮現出數十道水龍,朝着四周呼嘯而去,聲勢駭人。
劍南仁雙眼微眯:「滄海聖地的滄浪絕,似乎多了一種更玄奇的變化!」
「我曾見他施展過,這次威力至少比之前提升了兩成!」
眾聖沉默。
兩成,說多不多!
但問題是,這是一位聖境強者的兩成,對於尋常修士而言,堪稱此生難以逾越的溝壑。
而且,他只參悟了第一塊石碑而已。
眾人相視一眼。
他們已認定這些石碑中的確藏着不可小覷的機緣。
那便沒道理再等下去。
無數修士一擁而上,爭先恐後。
……
與此同時,傲劍仙門。
瀚海峰。
草坪上,白琳幾妖圍坐一圈。
白琳說道:「你們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吧?」
孔雀公子點點頭:「想不收到消息都難,動靜那麼大……」
熊萌萌把飯糰塞到嘴裏,兩口吞下,不解道:「……俺就奇怪了……嗝,公子明明還在院子裏,怎麼跑到天荒塔里去的?」
白琳望着小院,眼裏滿是傾慕:「含光哥哥手段深不可測,哪裏是我們能看得透的?」
朱公子低着頭,噘着嘴,心道別問我,我不知道,你們上次吃飯都不帶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孔雀公子道:「族裏傳訊給我,我爺爺很快會帶着族中精銳前往東玄城,順道把我接過去!」
東玄城,東荒天荒塔所在之地。
熊萌萌忙點頭道:「俺爹也是這麼說的!」
白琳面色一苦,她族中自然也是如此交代的,但她是真的不想離開這裏。
因為她知道現在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了。
這也就意味着,她會有很久很久看不到含光哥哥!
但……不走又不行!
含光哥哥不會喜歡一個花瓶,她需要強大起來,這次的大帝遺蹟絕對不能放過。
嗖!
一道流光自天際划過,破開虛空,消失不見。
「這都第幾次了?」
孔雀公子看着那流光消失的方向,蹙眉道。
朱公子默默抬起頭:「大帝遺蹟出世,天下動盪,半點也不怪!」
「九霄聖地那位失蹤了五百年的道子,據說之前一直在閉問心死關,也因此事提前中止,直奔天荒塔而去!」
「還有西漠菩提聖地佛子,淨禪聖地佛子,北海黑龍島少島主,中域崑崙聖地道子,大離聖地……」
「便是我族中幾位半隻腳踏入棺材的老祖宗,也在此時出世,要做最後一搏!」
「此次天荒界內,當真是群雄匯聚!」
朱公子每說一個名字,氛圍便安靜一分。
那些名字,每一個的分量都極重。
它們代表着一段段耀眼的過往,有一些,甚至讓人覺得天穹再廣也不過如此。
白琳咧嘴輕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原本嫵媚的面容更多了幾分青春活力:「任他們再強,在含光哥哥面前,都是弟弟!」
熊萌萌咽下一口紅燒獸肉,重重點頭:「說的不錯,都是弟弟!」
朱公子很是納悶。
他總覺的,那天晚上沒能加入那頓飯局,讓他和幾位小夥伴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的很遠。
就比如現在。
他根本無法明白,白琳他們對李公子那樣的信心是從哪裏來的?
此次去爭奪機緣的可不只是年輕一輩。
還有許多數千年前便站在世界之巔的大人物。
李公子再妖孽,總不會是大帝轉世吧?
白琳似乎想到什麼,拍拍屁股起身。
她來到李含光的小院,對着裏面小聲道:「承影妹妹……」
葉承影自偏院之中走出,望向她:「怎麼了?」
白琳道:「我們要去東玄城,入天荒界,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葉承影搖頭道:「師兄還在閉關,我怎能離去?」
白琳道:「含光哥哥也在天荒界內啊!」
葉承影微笑道:「正因為此,我才要守護好大師兄的肉身啊!」
白琳蹙眉道:「瀚海峰有大陣守護,還有浩然劍聖在此,誰能傷的了含光哥哥?」
「而且,此次大帝遺蹟出世,乃天大的機緣,你不是說要常伴含光哥哥左右?沒有實力,如何常伴?」
聞言,葉承影有幾分猶豫。
白琳再度道:「與我們一起走吧!我父王的戰車很快就到,破虛而行,不出半日便可到達東玄城!」
葉承影沉吟片刻,還是搖頭:「若大師兄甦醒,我一定去!」
「但我答應了大師兄,要替他照拂好外面的事,他還未醒,我怎能失約?」
白琳急切道:「承影……」
葉承影打斷道:「我意已決,白姐姐,你不必再勸!」
白琳還欲再勸。
葉承影道:「若可以,還請白姐姐把楚宵練,江勝邪幾人帶去,有勞了!」
「我會的!」
白琳沉默了一會,說道。
隨即她轉身欲走,忽然看向李含光門前坐着的銀月。
「你呢,和我們一起去麼?」
銀月微微抬頭,看了白琳一眼,便低下頭去,擦拭手中的血刀。
自覺醒血月魔狼血脈後。
他的性子越來越清冷。
唯獨守護李公子之事,他始終銘刻在心。
……
與此同時,天荒閣密室之中。
李含光緩緩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