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道光亮自高處落下,匯聚成密集的光束,最終凝聚成門戶的形狀。
到來的修士們都是人族。
烈九軒在人群中,一頭火紅色的頭髮極為顯眼。
他望向場間,感受着空氣中的氛圍,微微沉默,帶着隊伍中的人站到李含光等人周身,一言不發地盯着對面的異族眾人。
其餘人也沒有過多考慮,紛紛匯聚過去。
李含光幾人的隊伍一下子壯大了不少,至少看起來兩邊已勢均力敵,甚至人族的強者還要更多些。
但異族們不這麼想,他們臉上凶戾更甚,似乎對人族多了些年輕天驕沒有過多在意,反而多了幾分想要廝殺一場的念頭。
敖帝卻收回了視線,說道:「神城已開,走!」
異族們跟在他身後,沿着那條新出現的古道前行。
肅殺氛圍頓解。
白若愚望向李含光:「李兄,我們呢?」
李含光說道:「走吧!」
說走便走。
外界眾人見狀,心中不解。
「就這麼散去了?不打嗎?」
「多半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兩方勢均力敵,真要拼起來必定是傷亡慘重,神城就在眼前,孰輕孰重啊!」
「考核時間共有半個月,這才過去多久,就算要交手,只怕也是在後面了!」
……
古道長而直,兩旁霧氣不散,漸漸由紫轉紅。
那座神城安靜屹立在霧氣深處,沒有什麼玄光灑落,唯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天光在霧氣中遊蕩,讓人們偶爾可以看清霧氣中的些許場景。
「快看,那是一條大河?」
「足有千丈之寬,這是護城河嗎?為何顏色是血紅的?」
「小心!那河水中好濃郁的煞氣,可影響人的神智,腐蝕道心,有大恐怖!」
走在最前面的幾人驚呼出聲,緊接着有人倒地,發出慘嚎,卻是被河水中的殺氣所腐蝕,神魂遭受了重創。
人群微微騷亂,緊接着便發現只需小心應對,不主動以神念去觸碰紅河,便不會受影響。
眾人繼續前行,那紅河愈發清晰,靜靜流淌,一如這無數年光陰。
河面無波,唯有那些翻滾的霧氣,時而會衍化成各種各樣的虛影。
有數百丈高的神魔,身上負着鎖鏈,仰天無聲咆哮。
有遠古異獸,怒搏蒼穹。
更有許多眾人沒有見過的奇特生靈,凶性十足,宛如要殺遍天下。
千奇百怪,壯觀之至。
「這些,是邪靈?」
有人認出了這些怪物的來歷,呢喃出聲,眼中滿是驚恐。
人群微微安靜,隨後更多的人贊同了這個觀點。
「的確是邪靈,我曾在家族的典籍中看到過,這股邪惡凶煞之氣,絕對錯不了,定是邪靈族最強大的存在之一!」
「只是不知是哪一部落的邪靈!」
「邪靈虛影怎會出現在此?」眾人不解,議論紛紛。
便在這時,敖帝身旁那位消瘦男子說道:「是因為這血河!這血河中的血水,都是那些古老的邪靈所留!」
眾人更為訝異。
古老的邪靈族強者身死,血液留在此地,化為護城河,內心怨怒之氣殘留無數年仍舊未散,這極為恐怖。
難道那些強大的邪靈,都是被這神城之主所殺?
眾人面色由駭然轉為興奮,若真是這樣,這城中的造化還要超出他們預期。
「你們快看,河岸有一塊碑!」
有人驚呼出聲,眾人循聲望去,發現霧氣深處河岸旁立着一塊青石古碑,不知過了多少年,上面的字跡依舊嶄新如初,筆跡清晰,宛如劍痕。
「太古36512年,域外邪靈入侵東瀾,劍祖青蓮橫空出世,斬仙君五尊,太乙金仙三百七十二尊,等閑邪靈無數,謹以此河,以彰其功!」
場間死一般沉寂。
無數視線落在古碑上,來回打量那些字,目光滿是呆滯。
白若愚表情誇張道:「劍祖青蓮……李兄,這跟你方才所說一模一樣啊!」
靈御霄也眼中放光:「太古36512年,太古紀元!那是幾乎已消失在史書記載中的年代,難以想像的久遠!」
「李兄的神瞳,真是天下無雙!」
其餘人也紛紛看了過來,見李含光神情平靜,沒有半點意外模樣,顯然早就知道,不禁心中驚疑。
那般古老的事,連史書中都少有提及,他是怎麼知道的?
烈九軒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眉頭微皺,視線落在李含光身上,滿是不解。
敖帝眉頭微皺,回過頭看了李含光一眼,暗道此人到底什麼來頭?
難道是那幾個不朽世家行走天下的傳人?
可問題是,那般古老且遙遠的歷史,即使是那些不朽世家,只怕也知之不多!
難道……
他想到一種可能,眼中閃過凌厲之色。
不過很快便掩飾了下去。
敖帝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
眾人繼續前行。
血河足有三千丈寬,一道古老的石橋連接兩端,透着滄桑古意。
石橋上並無過多裝飾,簡單地就像尋常可見的普通橋樑,甚至連闌干都無,人站在上面,低頭便見那血紅色的長河,極為嚇人。
敖帝在橋前駐足,眉頭微皺。
其身旁那消瘦男子說道:「公子,我先來!」
敖帝沒有說話。
消瘦男子面色凝重,一步踏了出去,隨即渾身微顫,似受到某種衝擊。
他睜開眼,望向敖帝,眼神微動,顯然以神識交流了什麼,不讓眾人知道。
「小氣摳搜的!」
白若愚望着這一幕,撇嘴道:「李兄,你可知道這橋有什麼古怪?」
李含光瞥了那橋一眼,便繼續把視線落回血河上,漫不經心道:「這橋本沒什麼特殊的,只是存在時間太過古老,飲過古老邪靈仙君的血,見過遠古神魔的生死,自然通靈!」
「踏足橋上,便會受到肉身與精神的雙重壓迫,威力一般!」
聽得這話,白若愚幾人恍然大悟,心裏放心下來。
烈九軒狐疑地看着李含光:「你又沒去橋上,你怎麼知道這些?」
白若愚瞥了他一眼:「李兄身懷絕世神瞳,別說這古橋,就連這無上神城,也可一眼看出所有玄機,這些事需要告訴你嗎?」
烈九軒滿臉不信:「世上哪來這樣的神瞳?」
白若愚冷笑一聲:「以前沒有,以後有了,懂嗎?」
烈九軒搖搖頭,撇過頭去:「荒謬!」
白若愚還要再爭,眼角餘光忽然瞥到橋上生出光輝。
原來那消瘦男子又走出幾步,橋面上居然留下數道神輝璀璨的痕跡,氣息磅礴。
隨着那些痕跡越來越多,消瘦男子身上的氣息也漸漸強大起來,宛如遠古神魔重臨,只是走得越來越慢。
「那是什麼?」
李含光抬起頭,瞥了一眼,說道:「哦,這橋經過神魔之血浸染,目睹過許多驚世大戰,凡走過之人,皆可以神念感知到那些古老戰爭的畫面,從而磨礪自身戰意,甚至領悟出那些交手之人的神通!」
靈御霄眼前一亮:「有這好事?」
身邊其餘人族天驕聽了,眼中皆露出喜意。
能在這座橋上留下痕跡的,定然都是在當年名盛一時的頂尖強者!
若能觀摩他們的大戰,對自身修行將會有難以想像的益處。
便在這時,橋上傳來虎嘯。
那消瘦男子忽然蹲下身去,面容猙獰恐怖,眼中凶芒畢露,仰天長吼。
他渾身紫光濃郁,漸漸轉黑。
繼而沖天而起,化為一隻通天徹地的黑虎,莽荒凶煞之意席捲而來,令人驚嘆。
「這是太古遺族黑紋玄虎的絕技,黑紋玄虎早已滅絕無數年,今日竟有絕學重現!」
靈御霄眼神微微凝重:「此人是敖帝身邊大將之一,名為滕影,本體為吞陰蟒,覺醒遠古騰蛇血脈,臨仙榜第九,實力不俗!」
「沒想到如今又領悟了這樣的神通,更難對付了!」
白若愚砸吧着嘴:「他一條蛇,居然可以領悟出黑紋玄虎的神通?這不亂搞嗎?」
李含光平淡道:「大道相通,不論怎樣的神通,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那些把不同神通劃分得涇渭分明的人,在大道這條路上,門也未入!」
烈九軒本來還在驚訝於古橋上發生的事情,暗道一切居然真如李含光提前所說的那般,難道他真的有那種不可思議的神瞳,可以無所不知?
隨後又聽到李含光的這番話,瞳孔微縮,只覺得頗有道理,不禁又看了他一眼。
莫非,自己真的小看他了?
……
消瘦男子滕影已走到古橋中段,身上氣息愈發旺盛,似在剛才又有所悟。
其餘人漸漸興奮。
那些異族們在見到敖帝已踏足古橋之後,紛紛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幻想自己也可以領悟出什麼強大的古老道法,戰力陡增。
人族眾人有些意動,但卻沒人動身。
此地人族眾多,但最耀眼的還是靈御霄和烈九軒這兩個臨仙榜排名前列的天驕。
人們下意識想跟着他們行動。
靈御霄望向李含光,見對方還是饒有興趣地盯着血河看,沒有動身的意思,便也站在原地不動。
烈九軒原本想走,但仔細思索了一番,還是沒動,停在原地。
便在這時候,橋上傳來慘嚎聲。
一個異族雙眼發紅,似入魔一般,臉上滿是血紋。
他精神失守,很快被橋上威壓擊飛出去,落入血河。
沿途撞到不少異族,也一同帶了下去。
血河平靜無波,那些異族墜落之後,臉上神情驚恐至極,像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恐怖,不斷下沉,最終沒了動靜。
橋上生出了不小的騷亂。
還有幾個異族原本好好的,被這動靜一驚,精神被威壓所攝,同樣着了道,亂象一片。
靈御霄望向李含光,嘴角微抽:「李兄,這就是你說的威力一般?」
周邊眾人面帶凝重。
那古橋上的威壓顯然不是他們想像的那麼簡單,一不小心便有可能着道。
烈九軒忽然想起什麼,道:「與古橋相比,這血河才是真正的殺人於無形,恐怖絕倫!」
他這話另有深意,靈御霄看了他一眼:「你是想?」
烈九軒點點頭,緩緩走上前去,望着橋上的一眾異族,雙臂緩緩展開,像是在擁抱什麼。
數以千萬道火光自他身上散發出來。
虛空扭曲,模糊。
天地間的溫度頓時暴漲數千倍,恐怖絕倫。
他的身前出現了一輪大日,看似寧靜唯美,卻充斥着毀天滅地的力量。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面帶驚異。
橋上異族們想到什麼,驚呼道:「他想對我們出手?」
橋上本就危機眾多,想要應付已是極難,更何況兩旁還是恐怖的血河。
他們哪有精力去應對烈九軒的攻擊?
敖帝感應到身後的動靜,嘴角微揚,露出譏誚之意。
隨後滿不在乎地繼續前行。
烈九軒神色冷厲,眸中帶着瘋狂,紅髮如火舞,手中烈陽就要擲出。
「若不想死,就住手!」
淡漠的聲音忽然在他耳旁響起。
他扭頭看去,李含光正盯着血河說道:「敖帝不傻,會這麼輕易把後背露給你?」
烈九軒眉頭微挑:「什麼意思?」
李含光說道:「這橋已有靈!你對此橋出手,會被視為挑釁,引起積累無數年的戰意反噬,自取滅亡!」
烈九軒聽得瞳孔微縮,下意識看向古橋。
敖帝面色如常地朝前走,半點也不慌張。
烈九軒心中一突,知道李含光所言八成是真的,內心湧現後怕,取消神通。
他忽然想起什麼,面色更為難看:「若是這樣,等他們全都平安到了橋對面,以逸待勞,襲擊我們的人,豈不是很危險?」
周圍人族天驕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是啊,無法對橋上的人出手,但若下了橋,便可以了,我們總不可能同時下橋吧?」
「就算同時,可走這一趟橋肯定要花費不少心力和體力,終究是吃虧的!」
「怎麼辦?」
「這血河有詭異能力,無法從上面御空而過,會被無形力量直接拉沉,連法寶都過不去,我剛試過!」
眾人開始驚慌,這似是一個無解之局。
白若愚望向李含光:「李兄,你如此淡定,肯定早有主意了吧?」
其餘人也把目光投了過來,帶着希冀。
李含光說道:「辦法有一個,不過得冒點險!」
白若愚眼睛一亮:「就知道李兄靠譜!你儘管出主意,冒險的事我們來!」
李含光面色古怪:「你確定?」
「你放心,只要你開口,就算要我從這跳下去,我也不皺一下眉頭!君子嘛,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李含光點點頭,說道:「很好,跳吧!」
白若愚笑容一滯,乾澀道:「我就舉個例子!」
李含光平靜地看着他。
白若愚面色一苦:「李兄,你不是認真的吧?」
李含光說道:「你覺得呢?」
白若愚說道:「李兄,我沒哪裏得罪你吧?這是要出人命的!」
靈御霄幾人也覺得李含光語氣不對,忙道:「李兄,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考核世界內雖然不會真的死,但這血河太過詭異,說不定會造成不可逆的後患!」
李含光平靜笑道:「你死了,對我又沒什麼好處!」
白若愚說道:「那你……」
李含光指着血河說道:「這血河雖然恐怖,有積攢了無數年的戾氣和煞氣在,可以輕易蝕解人的肉身和神魂,卻也沒到無所不吞的地步!」
「尋常人的肉身無法承受,但你可以!」
白若愚聽得這話,面色微異:「什麼意思?」
靈御霄忽然想起什麼,看向白若愚:「你不是體修嗎?而且貌似身懷某種極強的體質,李兄應該是這意思!」
白若愚頓時跳腳:「你才體修,你全家都是體修!老子這麼風度翩翩器宇軒昂,你說我體修,眼睛吶?」
靈御霄微微撇嘴:「據說你與人動手從未用過仙力!」
白若愚道:「老子那是不屑!」
李含光忽然說道:「其實,太荒戰體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差勁!」
聽到這個名字,白若愚話語頓止住,望向李含光:「李兄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李含光說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白若愚怔住好一會,隨即釋然:「也是,李兄神瞳如此厲害,瞞不過你也是正常!」
他盯着李含光的眼睛,再度問道:「所以,李兄真的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李含光說道:「不是!」
「這血河雖然恐怖無限,但卻同樣藏着常人難以想像的造化!」
白若愚問道:「什麼造化?」
李含光說道:「這些血水,並非來自於普通邪靈族!而是源自巫神部落的強者!」
「巫神部落?」
眾人訝異,他們身世非凡,自然知曉邪靈族內,主要由三百部落構成。
每一個部落都有各自所長,天賦,無端恐怖!
至於巫神部落,則是一群體型龐大至極的巨人邪靈!
傳說他們生來便像山嶽般大小,體魄強悍至極,隨後更是與日俱長,直直與天同齊,乃至超越天穹!
「可那不是傳說嗎?早已湮滅在歷史長河中!」烈九軒極為訝異。
隨後他才想起,這座神城,同樣是久遠之前存在的事物。
「當年巫神部落舉族侵犯祖庭,被青蓮劍祖一劍斬盡,血流於此!」
「你若可將這血河中的氣血之力盡數吸收煉化,肉身將獲得前所未有的增長,而且控制力也會大大加強!」
「同時,血河之危也就解了!」
聽得這番話白若愚眼前微亮:「此話當真?」
李含光點點頭。
白若愚神情振奮,握拳道:「好,李兄我信你!」
他走上前,俯視血河,自倒影中看到一片慘烈的戰場,無數高大似山嶽般的存在腳踏大地,抬手間天地崩潰,山河盡斷,周身邪氣縈繞,宛如一尊尊魔神。
隨後,一道清亮的劍光劃破蒼穹,穿過重重魔影,將所有身影攪碎撕裂,天地一清。
那些魔神般的存在連慘嚎都未來得及發出,便消失在世間。
只留下濃濃的煞氣和這一河之血。
白若愚喉嚨滾動,隨後眼神堅毅對着眾人道:「諸位,今日,我白某願為諸位以此身開道!」
「若不幸身隕,還請諸位記得,我白某是為何而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白某,去也!」
他聲音才落,便猛地縱身跳下血河,濺起一團血花。
橋上,異族眾人見到這一幕,紛紛驚呼:「有人跳河了!」
妖嬈女子說道:「公子,那仙王府的嘴臭公子跳河裏去了!」
敖帝回頭看去,眉頭緊鎖,有些不解。
隨後撇過頭去說道:「不用理會,小丑罷了!」
……
人族眾天驕連忙上前幾步查看,眼中滿是感動:「白公子身為仙王之子,果然有君子風骨,令人敬佩!」
靈御霄也露出幾分異色:「沒想到這傢伙平時不靠譜,關鍵時刻居然還有此魄力,真是小看他了!」
下一刻,一個腦袋浮出河面。
「呸!」
「這河水好特麼臭,腥臭腥臭的,底下還火辣辣的燙!」
「李兄,你快救我,我要被臭死了!」
眾人:……
李含光嘴角微抽:「廢話,這些都是血水,能不腥臭嗎?還有,我連吸收煉化這些河水的方法都沒告訴你,你這麼急着跳什麼?」
白若愚尷尬道:「不好意思,沒注意!」
李含光微微一嘆,隨後神識傳音道:「引氣血之力,自神竅出,至陽關……」
隨着他說得越來越多,白若愚神情逐漸平靜,周身漸漸浮現出一種無形的立場。
他周圍的血水忽然泛起漣漪。
層層疊疊,隨後愈發激烈,像是暴雨下的池塘。
這些漣漪不斷蔓延,逐漸覆蓋整個河面,並朝着迷霧所籠罩的血河延伸出去。
動靜漸大,河面不斷咕嚕嚕冒泡。
隨後整條寧靜的血河開始沸騰。
白若愚周身浮現出巨大的漩渦,四面八方的血水被其四肢百骸中神藏竅穴所吸納,化為精純的血氣,升騰而起。
濃郁的血氣宛如實質,將他包裹。
河面中心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血繭。
這動靜驚人,橋上的異族紛紛注視過來。
有人一不留神被威壓所擊倒,跌落血河,在慘叫聲中化為烏有。
敖帝再也無法無視這一幕,緊緊盯着那個血繭,瞳孔微縮,腦海里滿是疑問。
他下意識看向岸邊那一襲白衣,直覺告訴他這一切和李含光有關。
血河動靜愈發恐怖。
難以計數的血水掀起百丈高的血浪,擰成一道血水龍捲,將白若愚高高托起。
恐怖的血氣源源不斷注入其體內。
他身上的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變得凶戾,古老,令人望而生畏。
敖帝意識到什麼,厲聲道:「快去搶奪這血河中的血氣,這是無上機緣!」
身旁異族紛紛掠了出去。
可才堪堪觸及血水,便被融化。
他們都是異族天驕,展露真身後體魄更是強大的駭人,卻無法抵禦這血水的威力。
這血水狂暴之後,恐怖更甚從前。
「不行,這血水之力太恐怖,我險些沒能回來!若強行吸收,只是死路一條!」
滕影倒飛而回,巨大的騰蛇之身上滿是被腐蝕的傷口,慘不忍睹。
敖帝自己也在嘗試。
他綻放出千丈之長的紫睛神龍真身,沖入血水之中,竟能抗住血水腐蝕。
身上龍鱗熠熠生輝,防禦力極為驚人!
可不論他如何嘗試,哪怕忍着疼痛把血氣納入體內,卻沒有任何煉化的辦法!
他不敢久留,只得退回橋上。
他不解至極,不明白他都無法做到的事,白若愚是怎麼做到的?
嘩啦!
這血河足有三千丈寬,長度無法估計,足以環繞這龐大無比的神城!
其中所積蓄的血水和血氣何其驚人?
此刻都升騰而起,化作一條血紅的玉帶,又像是騰飛的血龍,纏繞白若愚周身!
哧啦!
他衣衫破碎,肉身暴漲,眨眼間化作數百丈之高的巨人。
無盡血河纏繞周身,宛如血紅色的戰甲!
雖閉着眼,卻讓任何看到他的人發自內心生出敬畏之心,不敢驚擾。
生怕這巨人一睜眼,整個世界便會迎來毀滅性的災難。
轟隆隆!
天地間轟聲響徹,那是他體內的氣血之力在流動,在沸騰,宛如浩瀚滄江!
烈九軒看呆了,驚嘆道:「這人人畏之如虎的無盡血河,居然是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造化?真是難以置信!」
靈御霄說道:「要我說,白兄最大的造化,是認識了李兄啊!若沒有李兄,只怕他只能與這機緣失之交臂了!」
聞言,身邊眾人紛紛下意識點頭。
他們都看到了剛才那一幕,知道若沒有李含光,白若愚絕不可能得到現在這樣的機緣和造化!
靈御霄神情振奮,盯着李含光的眼睛道:「真是無上神瞳!人族瑰寶啊!」
李含光心中微異,心道你誇我就夸,那是什麼眼神?
難不成想把我眼珠子給挖出來?
……
「凝!」
一道厲喝,如驚雷響徹。
仿佛城門前整個世界都震了一震!
白若愚此刻已身高千丈,上半身沒入神秘霧氣之中,難以窺探。
那無盡血河瘋狂蒸騰,化作漫天血氣。
血氣中央,有一滴金色的血液,熠熠生輝,宛如太陽。
異族們都瘋狂了。
他們體內的血脈本能告訴他們,如果吞噬了那滴血液,他們將會獲得前所未有的成長,甚至血脈返祖,重現不朽!
剎那間,一隻只體型龐大的凶獸沖天而起,要去掠奪那滴神血!
烈九軒面色冷厲:「想以多欺少?欺負我人族無人?」
李含光攔住他說道:「不急,他可以應對!」
話音才落,一隻巨大的手掌自雲端垂落,一巴掌掃了過去。
啪啪啪!
只一掌,像打蚊子那般,那些妖族天驕紛紛化作血霧爆開,極為驚人!
這一幕震駭住所有人。
要知道方才那些出手的異族天驕皆是年輕一輩頂尖強者,幾乎都為真仙,施展真身後戰力更為驚人,居然被一巴掌統統拍爆!
現在的白若愚到底有多強?
敖帝也被驚住,難以想像白若愚自這場造化中得到了怎樣的好處。
但他知道,那些好處加起來,都不如這一滴金色的神血!
於是他悍然出手,千丈神龍翱翔九天,看上去與巨人不分上下。
啪!
龍尾一甩,虛空炸裂,細密裂紋如蛛網般蔓延,炸響似驚雷。
轟!
巨人握拳猛擊,與龍尾碰撞。
剎那間天搖地動,虛空震顫,恐怖漣漪朝着四面八方擴散出去,震散數百里迷霧。
紫睛神龍倒卷數千丈,龍目中滿是驚訝。
他方才這一擊已用六分力,要知道,他自幼至現在,經歷過無數戰鬥,從未有人能逼迫他使用出五分力以上!
他自認已十分重視這個狀態下的白若愚,沒想到還是低估了他!
河岸,烈九軒和靈御霄紛紛睜大了眼,滿是難以置信!
「我天!白兄方才居然壓制了敖帝一招!」
「離譜!簡直難以想像!」
敖帝作為臨仙榜榜首,自現世以來,便是人族所有年輕天驕的噩夢!
無數不甘示弱的年輕俊傑奮起反擊,最終都被鎮壓在那無情的大山下。
而白若愚,雖然也是難得的天驕,但在臨仙榜排名只有二十多,別說和敖帝了,就是和靈御霄他們都差得有點遠!
如今這一幕,簡直刷新了他們的世界觀!
他這到底是得到了怎樣的機緣?
……
外界,一片死寂!
這份死寂持續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隨後碎裂,化為震天的歡呼!
人族俊傑壓制敖帝,這是何等喜事?
值得走街串巷,大肆宣揚!
高台之上,向來嚴肅的白啟神將臉上露出欣慰笑意:「好小子,幹得漂亮!」
南華仙君也讚嘆不止:「令郎本就體質特殊,如今更得如此機緣,日後必成祖庭不可或缺的棟樑之才!仙王府後繼有人啊!」
白啟神將感嘆道:「只是如此一來,這人情,可就欠大了!」
南華仙君知道他說什麼,說道:「無需擔憂,令公子能遇上李含光小友,那也是他命中注定的造化,註定有貴人相助!」
「等這場考核結束,好好請李小友喝頓酒,感謝感謝!」
白啟神將豁達道:「一頓哪夠?一百頓,一千頓都不夠!若李小友想喝,我仙王府什麼時候都歡迎!但這只是禮數,絕算不上回報!」
南華仙君點點頭:「的確!但,令公子此次蛻變,其中機緣大到無法想像!日後的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如此大的人情,世間俗物,怕是根本不足以償還了!」
白啟神將皺起眉頭:「這也是我所擔心的啊!」
南華仙君忽然想起什麼,提議道:「不如,問問那位的意思?」
他說這話時,朝着城中某個方向努了努嘴。
那是仙王府的方向。
……
唰!
剎那之間,白若愚握住那滴神血,於掌心直接煉化!
一道金色的光芒自其手掌飛速向渾身蔓延,很快將其龐大的身軀鍍上一層金裝,如同傳說中的黃金巨人。
他的氣息變得更為渾厚,龐大。
卻比之前少了一分狂暴,多了一絲理智和冷靜。
敖帝望着這一幕,龍目閃爍,最終化為人形,不再出手。
他雖不願承認,但卻明白,如今的白若愚,得到如此造化後,已然有了與自己一戰的能為。
若手段盡出,自然可以敗他!
但,如今機緣都沒了,再爭有何意義?
可他心中有氣,前所未有之氣。
那是何等機緣?居然從他眼底下就這般溜走,被白若愚給撿了個便宜?
若是他得到這份機緣,必然可以在無敵之路上走得更加輝煌!
奇恥大辱!
「哈哈哈,爽,太爽了!」
白若愚恢復正常身軀,以金光化金甲裹身,開懷大笑:「李兄,你是不知道我現在有多爽!」
「我感覺渾身上下都是力量,好像跺跺腳整個大地都會顫動一般!」
「這麼多年,我從未感覺到原來體魄強大是件這麼舒服的事情!」
「這些都是多虧了你啊!」
「若沒有你,我恐怕這輩子都無法體會到真男人的快樂!」
李含光自然知道白若愚如此開懷不光是因為力量暴漲,更主要的是,才獲得機緣,就和敖帝對了一招!
而且還佔了上風!
這絕對是一件可以讓祖庭年輕一輩所有修行者直接嗨到爆發的事情!
白若愚嘴上說什麼打打殺殺太粗魯,其實不是,他只是對不能裝逼的打打殺殺沒興趣。
敖帝不同,他可是臨仙榜首,自現世以來,就牢牢壓在人族所有年輕強者頭上的一座大山!
尋常人別說和他對一招,和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他甚至都可以看到,方才那一刻,外界那些青春活潑的少女們眼中的小愛心!
嗯,說不定立馬就得回家洗澡!
洗三遍!
李含光笑而不語,忽然察覺到什麼,扭頭望去,恰好對上敖帝冷厲的目光。
顯然,白若愚這番話,等於直接告訴敖帝,他能得到這份機緣,全是靠李含光的緣故!
李含光神色平靜,直接無視了他。
敖帝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以最快的速度走向橋那頭,似乎想拉開距離,儘快入神城,尋找更多機緣!
白若愚還在興奮:「李兄,別的不說了,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親哥哥!比親爹都親!」
「你要我往東我絕不玩往西,要我遛狗我絕不玩雞!」
李含光擺擺手示意對方打住,越說越離譜!
他打量了一番白若愚,眼前漸漸浮現一行文字。
【大荒不滅體:融合大荒戰體和巫神部血脈的部分神力!有肉身證道,超脫不朽之潛力!
可汲取世間濁氣為自身所用,巔峰時有望萬法不侵。
目前剛剛成型,還不穩定。
……】
果然,融合了巫神部落無數族人血氣之後,白若愚的肉身成功得到進化,成為了更為強大的大荒不滅體!
這個體質,就比之前的太荒戰體靠譜多了。
至少,沒有什麼不可控制,容易爆衣之類的臭毛病。
這一波蛻變後,白若愚對李含光的信仰值直接爆滿,李含光毫不客氣翻手複製一波。
直接打開!
嗡!
【大荒不滅體:融合這個光團,你將獲得大荒不滅體一切天賦和能力!】
一次就中!
李含光心中滿意,暗道自己最近肯定是又帥了,臉這麼好!
他收起光團,打算回頭找個合適的機會融合。
靈御霄正在他面前滔滔不絕:「李兄,你這手筆,真是沒得說!白兄的實力大家都是知道的,原本臨仙榜二十三位,弱是不弱,但比起敖帝是差得遠了!」
「眼下,經你這麼一提點,簡直了!居然可以和敖帝過招,還將他壓制在下風!」
「他現在是一躍成為整個聯盟人族這一代最強者之一了!」
「真是化腐朽為神奇!」
周圍其餘人族天驕同樣面色興奮,就好像自己壓制了敖帝一般,望向李含光的目光充滿敬服之色。
烈九軒也走了過來,滿臉複雜道:「李公子,之前是我的問題,有眼無珠,做出了許多錯事,不敢求你原諒,但歉還是要道的!」
說着,他躬身一拜,神色誠懇:「對不起!」
很顯然,白若愚方才那一下,直接把他給震懵了!
他也同意靈御霄的話,白若愚之前的實力比現在差了不知多少,之所以有現在,全是因為李含光的指點!
如今看來,他之前對李含光的評價完全錯誤!
甚至是大錯特錯!
如此天驕,更擁有如此不可思議的能力,日後必將成為整個聯盟人族最為核心的人物!
能不能結交先不說,至少不能讓對方念着自己的不好!
李含光看了烈九軒一眼,微微一笑,抬手扶起對方:「都是為了人族,為了聯盟,可以理解!」
烈九軒聽着他的話,下意識望向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澄澈而乾淨的眼睛,沒有任何雜質,就像最晴朗夜空的星空!
又像一面鏡子,照亮了他自己。
他曾經的非議和蔑視是那樣清晰,臉龐此刻火辣辣的疼。
他高高拜下,道:「李公子胸懷寬廣,烈某慚愧!」
望着這一幕,周圍眾人會心一笑。
白知薇笑而不語,眼中只有一人。
藍玉煙崇拜地望着李含光的背影,暗道師傅果然是最厲害的。
眾人收拾好心情,開始過橋!
血河已干,危機掃除,眾人過橋沒有負擔,反而收穫不少。
靈御霄和烈九軒等人都從那些戰意上領悟了不少神通,磨礪神魂,其餘天驕也各自收穫不菲,人人臉上帶着笑意。
同時又有更多天驕從其他地方趕到這裏,大部分都是人族。
人族這邊其樂融融,異族那邊則極其慘澹。
之前橋上一戰損失了大半的成員,剩下的人寥寥無幾,而且身上幾乎都帶着傷。
至於收穫,更沒多少了!
他身旁妖嬈女子不禁嘀咕:「奇怪,怎麼來的全是人族?那些入口是怎麼回事?」
敖帝臉色陰沉,沒有說話,離開古橋後,直接帶着人朝城門處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