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伙食可謂一言難盡。
入營之後,劉方帶着雲景他們去領碗打飯,沒有任何人有優待,哪怕劉方作為這裏最大的官也在排隊。
如此情況,雲景他們都猜到,劉方這是在和士兵們同甘共苦,事實是作為這裏最大的官他還是有特權的,但沒使用。
以往雲景他們這些讀書人學習的時候,都在書上看過軍中將領和士兵同甘共苦,如今親自見到了。
每個人兩個碗一雙筷子,碗一大一小,大腕里伙夫一大勺米飯下去就裝滿了,再淋上一小勺醬菜,小碗是盛湯用的。
米飯是糙米煮的,醬菜裏面隱約能看到剁碎的黃瓜,而且這玩意聞着有些臭,至於湯,是肉湯,然而清湯寡水看不到幾滴油花,肉就更別說了。
食物就這些,再無其他。
圍着篝火吃飯,雲景留意到呂文成侯喜才他倆臉上極力不表現出異樣,實際上有些難以下咽,尤其是醬菜那味道,吃一口他們都不着痕跡的停一下,看着都難受。
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難的了,讀書人雖然不是人人都養尊處優,卻也幾乎沒有吃過這樣的苦,由此可見,明顯這兩人是真的來學東西的,而不是來鍍金的。
雲景倒是面不改色,甚至吃得香甜,跟周圍那些唏哩呼嚕乾飯一臉滿足的士兵沒什麼兩樣。
這種生活雲景早就習慣了,莫說他出生在農家,就是和李秋相處的那幾年,也多的是一碟鹹菜或者醬菜下飯的日子。
靈活的用舌頭將糙米飯中的一粒沙子挑出來吐掉,雲景已經吃完了,把碗筷送去指定地點之時呂文成他們還只吃了一小半。
呂文成和侯喜才悄悄對視,眼神在傳遞一個意思,不能被雲景比下去太多!
倒不是有什麼攀比之心,主要是同為讀書人,人家都能吃苦,自己憑什麼不行?尤其是還有過入軍經驗呢。
於是乎兩人大口刨飯。
劉方默默的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說這幾個讀書人不知道比以前的那些好帶多少倍,省心。
興許是雲景之前的表現讓劉方心頭開懷,在他回來後劉方主動和雲景他們攀談,傳授一些行軍心得,倒是讓雲景等人受益良多。
天色黑了下來,劉方吩咐道:「晚上雲公子和我住一個帳篷,下半夜和我一起守夜,他年紀小,經驗不足,我帶着放心些,呂公子和候公子,你們和副官住一個帳篷,你們年長,有經驗,和副官守上半夜」
「遵命」
雲景幾人點頭道,沒有絲毫異議,他們入軍就是兵,一切都要遵守命令。
恰在這個時候,他們不遠處一個拿着盾牌的士兵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撲在盾牌上的士兵一下子滑出去十多米遠。
這一幕引來周圍一陣哈哈大笑,有人甚至還打趣那個摔倒的士兵,說你連站都站不穩,這是腿軟啊,將來指不定『餵不飽』媳婦。
軍中都是一幫糙漢子,難得有樂趣,就此展開說了些葷段子……
「雲兄弟你在看什麼?走吧,去休息,下半夜還得守夜呢」,劉方拍了拍雲景的肩膀道。
目光閃爍,雲景回頭道:「劉大人,我突然有一個想法」
「嗯?什麼想法」,劉方一愣,就連準備去找副官的呂文成兩人都下意識停下腳步看了過來。
看了看那個之前摔倒的士兵,雲景說:「剛才看到那個士兵摔倒,我沒有嘲笑的意思啊,就是在想,他那麼大個人,撲倒在盾牌上,於雪地中都能滑出去那麼遠,很是輕鬆,如果,我們把盾牌做大一些,將運輸的物資放在『大盾牌』上,再由牲口拉着,這樣會不會行軍更輕鬆速度更快?我們節省了行軍時間,能早點完成任務,士兵們和牲口都沒那麼累」
好吧,說白了雲景所說的就是雪中運輸東西的利器爬犁,只是在這個時候找到了合適的機會提出而已,他早就有這個想法的,只是今天剛入軍,這才找到機會說出來。
聽他這麼一說,劉方等人面面相窺,緊接着皺眉若有所思,又看了看火光照耀下士兵滑動後雪地上留下的光滑痕跡,一個個眼睛慢慢亮了起來。
在場的都不是笨蛋,根據云景的訴說,很快就在腦海中思索出了門道。
劉方當即起身道:「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我記得他摔倒之時身下的盾牌前方是翹起的,是以他在滑動途中盾牌並未嵌入雪地里,把盾牌『擴大』當運輸工具應該行,隨軍就有工匠,我去想辦法讓他們打造一個『大盾牌』試試……」
說着,劉方風風火火的跑了,然後本來已經休息了的工匠被叫了起來。
沒材料,直接去砍一棵樹回來,工匠是普通人,動作慢,有着後天中期修為的劉方親自動手劈木頭木板,不過細節方面需要工匠來完成。
如此也不過半個時辰時間,一塊巨大的『盾牌』就做好了,長四米寬三米多,一頭翹起,底部稍微打磨了一下不算很光滑。
接着劉方安排人把一兩牛車上的物資搬道『大盾牌』,又牽了一頭牛去拉動。
結果還別說,那頭牛不是很費勁的就拉動了那一堆東西,其實也並不輕鬆,但比拉動牛車輕鬆多了,平時牛車車輪陷入雪地中還得士兵幫着推呢,如今完全不用士兵幫忙。
一番試驗下來,劉方都驚了,這麼省力?這方式,比之正常情況下牛車在路上行事都快且省力!
而且,如果全部物資都用這種方式的話,甚至士兵們還能坐在『大盾牌』上由牲口拉着行軍,估摸着速度比白天還快。
發現確實有效後,劉方看向雲景語氣有些激動道:「這辦法真的可以,雲公子你怎麼想到的?」
「額,就是看剛才那位士兵摔倒偶得靈感」,雲景笑道。
深吸口氣,劉方說:「雲兄弟,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大家都看到了那一幕,結果就你聯想到這點,你可是幫了大忙啊」
一臉嘆服的看着雲景,侯喜才汗顏道:「雲兄弟大才,我等自愧不如」
「哪裏哪裏,我只是突發奇想罷了」,雲景擺手道。
此時呂文成說:「這種『大盾牌』能不能多打造一些?如果我們全都用這種方式運送物資,恐怕明天就能到達目的地了」
臉上一喜,旋即沮喪,劉方說:「行是行,但問題是我們沒那麼多材料打造啊,半夜三更哪兒去砍樹?把周圍的樹全部砍光都不夠的,而且,更換工具後,之前的牛車馬車就不要了嗎?」
呂文成一想也是,材料和時間不允許。
雲景適時說道:「其實我們不需要全部打造『大盾牌』更換牛車馬車,可以在原有牛車馬車的基礎上進行改裝,竹筏你們見過吧?用木板打造出竹筏那樣的板狀,再將牛車馬車車輪固定在上面,一邊一個竹筏狀的木板,想來效果應該差不多的,省事兒,省材料,省時間,一舉三得!」
「這……應該能行?畢竟不管是『大盾牌』也好,還是雲兄弟說的『竹筏』也罷,不過都是讓物品處於雪地上方由牲口托着走」,侯喜才想了想道。
稍微沉吟,劉方說:「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我讓匠人把之前的『大盾牌』拆了改造一下固定在車輛下面」
說着他又風風火火的跑了。
不久後,事實證明真的行,甚至比之前的『大盾牌』更好使,激動得劉方哈哈大笑,就跟老婆生兒子了似得。
唏律律……,又三匹快馬趁夜冒着風雪朝着來時的方向快速跑去……
劉方來到雲景這邊目光灼灼道:「雲兄弟,此法大有可為,值得全軍推廣,如今冰天雪地,後勤都用這種方式運送物資,定能大大提升效率和速度,糧草先行啊,此法有大功,我已經讓人立即回去如實上報了,你就等着上面嘉獎吧,額,我忘了你是讀書人,如今還沒有官職,入軍也只是臨時,不過不管怎麼樣,你的功勞一定會記下的」
居然這麼急,雲景道:「太晚了,那幾位回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無妨,反正他們騎馬,我們本來就距離大營沒多遠,很快就能到」,劉方擺擺手道。
好吧,雲景也隨他去了。
爬犁這種利器能大大提升效率,變相增加這邊的戰鬥力,全軍推廣雲景也樂見其成。
其實功勞什麼的雲景並不在意,他的功勞已經夠多了……
劉方繼續道:「趁着時間還早,周圍的樹砍了材料也夠,改造車輛很簡單,明天一早我們就能用全新的運載工具上路了,就是需要辛苦一下工匠,但他們就是做這個的」
呂文成在邊上開口道:「我在想,以這樣的工具運載物品,處於雪地上方,就不用擔心車馬陷入雪地或者坑裏了,不知道省卻了多少麻煩!」
「對啊,正是這樣,你們這些讀書人的腦袋瓜就是好使」,劉方拍手道。
呂文成說:「哪裏哪裏,我只是拾人牙慧罷了,若不是雲兄弟想到這個辦法,我又如何能聯想到這些」
匠人在風風火火的改造車輛,聊了兩句,劉方坐不住,跑去幫忙了,所有人都沒有睡意,營地里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
看着一輛輛車輛改造好,侯喜才他們臉上也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雖然辦法是雲景提出來的,但他們在一起,主要功勞是雲景的,他們臉上也有光,履歷上也能添加一筆。
想了想,呂文成問雲景:「雲兄弟,辦法是你提出來的,不如給這種工具起個名字?」
「這玩意是爬在地上運送物資的,就跟犁地一樣,不如就叫爬犁吧」,雲景想了想道,熟悉的名字嘛,叫着也親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