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太陽散發着無邊的熱力,掛在行人的頭頂上,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鬆停歇。;樂;文;小說.lw+xs
趙芸騎在馬上,往遠處眺望了兩眼,回頭朝無論何時何地都顯得閒適寧靜的唐懷錦道:「國師大人,我們到前方的林子休息片刻如何?今日已經趕了大半天的路了,馬兒們也要歇一歇。」
唐懷錦笑了笑,贊同的點了點頭,「此行,你才是欽差,你說了算。」說着,便率先翻身下了馬。身後一隊護衛中,從國師府跟來的青年趕緊也下了馬,接過他手裏的韁繩,將馬牽開。
趙芸見狀,輕巧的從馬背上跳下來。也不要護衛來牽,抬手拍了拍坐騎,輕聲道:「自己去喝水吃草吧。」
「嘶。」嘶鳴一聲,碩大的馬頭哼哧哧的轉過來,咧着馬嘴,朝趙芸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膽小的可能早就嚇到了,但趙芸知道,馬兒只有在面對親近之人時,才會對他露出牙齒來。微笑的摸了摸它背上的鬃毛,馬頭又低下來在她頸間蹭了蹭,才噠噠的甩着馬尾,輕鬆的朝林子盡頭的溪邊跑去。
這樣親昵的動作,讓趙芸想起了拉着自己一路從豐樂到了京城的蔥白。活潑好動,性子頑劣,卻實打實的是匹忠心耿耿的好馬。而今,到京城不過兩個月,她又要從京城返回豐樂,沒了蔥白在身邊,換了匹皇帝御賜的千里駒。沒了隨行的浩浩蕩蕩的家丁下人,取而代之的是十二人的護衛小隊,附帶深不可測的國師大人和他的弟子一名。
而她的身份,與之前相比,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不再是普通的商人,她是上林苑四品修林,更是代天巡視的欽差大人,腰間掛着能調動營兵的御賜金牌。
只是,說來可笑。她這個上林苑的四品修林,卻是一天都沒上任過,就不得不包袱款款的離開京城。
宣旨的時候,因為突然的意外,後半段的內容她根本沒聽到。但一醒來,稍微詢問,一切就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更何況,符公公離開時,還那麼明顯的提示過。
大拇指代表大皇子,彎曲的食指代表七皇子。而那句「水濁無害」,大意是說她的這個官位,是因為大皇子和七皇子相爭得來的。途徑雖然不算光明正大,但細算起來,對她卻是沒有壞處的。
事實上,皇帝若只單純的讓她在上林苑當差,趙芸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但將她點為欽差,不顧她剛到京城和趙府即將到來的喜事,讓她與國師一道出京巡視,第一站還是她的家鄉,事情就不會是那麼簡單的。
腦海里又想到那日進宮面聖時,皇帝將金牌交給她,意有所指的說若是遇到特殊情況,憑此金牌能調動二十萬兵將的話,趙芸就覺得腰間掛着的東西十分燙手。
「大人,要用些乾糧麼?」一名護衛捧着一個油紙包,遞到趙芸面前。
趙芸瞧了眼,抬手接過,隨口道:「謝謝。稍微墊一下可以,大家都別吃太飽了,一會兒還要趕路,免得胃疼。」
護衛瞭然的點頭應下,轉身準備離開,又被趙芸喊住,「何護衛,等等。」
「大人還有何吩咐?」朝趙芸拱了拱手,神色恭敬。
「讓大家將隨身的水壺都接滿。過了這裏,至少要到一百里以外才會有水源。」上京城時,她仔細觀察了一路的情況,想着日後若有機會再回來,沒有羽林軍的護衛也能走得順暢。沒想到現在就派上了用場。
一百多里,估計晚上才能趕到有水源的地方。這大熱的天,一下午沒水喝,不得渴死。何護衛朝趙芸拱了拱手,沉聲應道:「大人放心,我會叮囑大家的。」
「嗯,去吧。」趙芸頷首,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何威是這十二人的隊長,三十左右年紀,辦事沉穩,對自己這個十二歲的小丫頭也沒多少輕視。只是,他們從未來過安南,對路上的狀況不熟悉,趙芸才會時不時的提點兩句。別的,露宿、打尖兒等一應事宜,他倒是張羅得十分周到體貼。
最重要的是,這十二人都是低級靈師,比只會武功的武者要金貴得多。現在皇帝卻隨隨便便的派給她當護衛,其實也就相當於打雜的。畢竟,她與唐懷錦的修為都比他們高,遇到危險誰護衛誰還不一定呢。
只是,當天晚上,這十二人的表現卻不得不讓她刮目相看。
當然,這都是後話。趙芸拿着油紙包走到唐懷錦身邊坐下,看着不遠處悠閒飲水吃草的馬兒,輕聲道:「明日就能進入安南地界了。之後的官道比較好走,很快就能到蘭州府城。國師大人是留在府城,還是與我一道去豐樂縣?」
唐懷錦順着她的視線看了眼,笑了笑,「我還是隨你一道去豐樂縣,我與你師傅申屠已經許多年沒見了,這次怎麼也要好生敘敘舊。」
趙芸抿了抿唇,不置可否,「敘舊?只怕到時沒那個空閒。」
唐懷錦挑了挑眉,自然知道趙芸意有所指。不過,他也不在意,整理着寬大的衣袖道:「申屠離開京城的時候,我記得還送了他一株初陽呢,也不知道他照看得如何了。雖然在靈花榜上排名不算很靠前,但初陽難得屬性溫和,與之契合對體內靈力暴躁的人有顯而易見的好處。不知道他有沒有領我的情呢。」
「那什麼,初陽早在幾年前就被人盜走了。」趙芸面色頓了下,她可沒忘記當時差點兒被栽贓嫁禍的事。那個該死的生魂到現在都毫無音訊,這些年也不知道他到底藏在了哪裏。不過,就算要找,也無從找起。她只聽過他的聲音,根本沒見過他長什麼樣。而且,那聲音,也不知道有沒有偽裝作假。
唐懷錦根本沒注意她一閃而逝的懊惱神色,只是面上露出一絲訝然的問道:「咳,你說什麼?初陽被盜了?」
趙芸對上他的目光,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連忙解釋道:「賊人耍了些手段,師傅沒注意,所以才被鑽了空子。」
「這天底下,居然有人敢打申屠的主意。結果還成功了!」唐懷錦搖了搖頭,沒什麼煙火氣的俊朗面容上竟然露出了促狹的笑意,「這事要是讓當年的那些人知道,他的威名可要大打折扣了。」
所以,這個人是在幸災樂禍麼?趙芸有些驚愕的瞧了他一眼,將後續解釋的話吞了下去。若是讓他知道那個賊子不僅偷走了初陽,還將紫煙和碧清都一道偷走了,指不定心裏得多歡樂。到時候王見王,這位國師大人少不得要拿出來說道。申屠白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拿不住,但自己這個走漏消息敗壞他形象的弟子,肯定沒好日子過。想到申屠白懲罰人的那些手段,趙芸就有些後悔自己的嘴快。
都怪唐懷錦,太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了。趙芸默默的往旁邊挪了挪,想要離這位深不可測的國師大人遠些。免得還沒到地方,就被他套個底兒掉。師傅大人的威嚴,實在不容冒犯。
唐懷錦若有所思的笑了一回,瞧見趙芸的動作,唇角又往上掀了掀,也不挑破,只略帶興味的問道:「後來呢,那賊人抓到了?」
「呃,沒有。」頓了下,趙芸還是誠實的搖頭。她知道,這位國師大人恐怕又要驚愕了。
唐懷錦臉上果然露出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賊人沒抓到?你師傅也沒追究?」
人都不知道在哪兒,怎麼追究?趙芸搖頭,她心裏其實也奇怪,以申屠白的性格,不像是那種會善罷甘休的人。特別是那賊人的行為,完全等同於挑釁。只是,之後她都沒再聽他提起過這茬,她也很快忘了。若不是今日唐懷錦突然提到初陽,她還想不起來那個曾經佔了墨白身體的討厭生魂。
看到趙芸搖頭,唐懷錦面色怪異的沉默半晌,才嘆息一聲,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真想不到,這些年他竟是修身養心到了這樣的地步。要是過去……」說到這裏,他搖搖頭,看着遠處的山林不再說話。
趙芸心神一動,有些想要問問過去的申屠白是個什麼樣。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覺得不好開口。
用了些乾糧,歇涼休息了半個時辰,一行人再次馬不停蹄的開始趕路。大家都是靈師,雖然在馬背上顛簸了好幾天,狀態都也還不錯。只是,人不累,馬奔馳一下午跑了一百多里地,也需要休息。而且,太陽已經下山,晚上趕路也不是個好主意。
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境,趙芸回想了一下,揚聲道:「穿過前方這個狹長的山谷有一片很大的河灘,我們今晚就到那兒安營紮寨。」
「是。」聽到馬上就可以休息了,何威與另外十一名護衛都精神一震,大聲應了句。趙芸點點頭,揚鞭想要驅馬加快步伐進入山谷,背上卻是陡然生出寒意——有殺氣。眼底閃過一絲警惕,趙芸讓自己儘量顯得正常,一隻手卻背到了身後,對何威等人打了個手勢。
天色雖然已經黑了,但何威等人在夜裏視物如同白日。看到趙芸的手勢,愣了下,所有人都不動聲色的警覺起來。
「察覺到了?人不少,應付得來麼?」唐懷錦的清冷的聲音突然鑽入耳朵,趙芸轉眸看向他,發現他不知道何時已經將黑色披風上的大帽子戴了起來,將一頭極有標誌性的白髮嚴實的遮掩起來。渾身的仙氣也收斂而去,普通得讓人能輕易忽略。一直隨侍在他身後的青年也普普通通的樣子,看起來和那十二名護衛差不多。
唐懷錦跟她一路離開京城的消息,京城除了皇帝,無人知曉。現在這些人來歷不明,也確實不好暴露行蹤。
「就算應付不了,不也還有國師大人您在麼?大不了不留活口。」眯了眯眼,趙芸無聲的回答着唐懷錦,面上卻是一派的鎮定和躍躍欲試。
山谷不大,兩邊的山勢陡峭卻林木茂密。中間除了一條能通行兩輛馬車的官道,便只有一片不大的散落着碎石的荒地。
趙芸一馬當先進入山谷,接着是雜亂的馬蹄聲,她耳邊卻是幾不可聞的舒緩綿延的呼吸聲。人確實不少,但能讓她覺得危險的氣息卻只有一道。
山谷很安靜,一聲蟬鳴鳥叫也沒有,趙芸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山谷的中央。突然,一道道尖銳的破空聲響徹耳際,無數道凌厲的攻擊從天而降,阻斷了眾人前進的路,也將後退的方向堵死。
終於動手了!趙芸抿了抿唇,輕輕扯了扯韁繩,靈性的馬兒便驟然停下。一道白光沖天而起,迅速在眾人頭頂化為一張薄薄的靈力罩,將所有突兀的攻擊盡數擋下。
「保護大人。」
同時,何威低喝一聲,從馬上騰空而起,乾淨利落的落到趙芸面前。另外十一名護衛也快速的分散到四周,背對着趙芸和唐懷錦形成一個保護圈。然後動作一致的抽出腰間的佩劍,注入靈力,整齊劃一的往前揮去。
噗、噗。
悄無聲息從四面八方跳出來的黑衣人一露面,就被這毫不遲疑的劍氣所阻。反應慢些的,身體直接被劈成了兩半,當場身亡。不過,敵人也不是普通人。大部分都敏捷的避開了這一凌厲的攻擊,然後借着空隙迅速逼近。
何威見狀,沉着臉低喝一聲,十二人豎着揮出去的劍立馬變幻姿勢,整齊的朝敵人橫掃而去。奇特的是,他們每人發出的劍氣首尾相連,沒有留下一絲空隙。就像一滴水,滴入水面瞬間綻開的漣漪,一*向外擴散。
劍氣的速度很快,如若躲避不及,人直接就會被攔腰削成兩截。敵人也察覺到危險,向前衝殺的步伐一滯,要麼騰身而起,要麼俯身彎腰躲避。等危機過去,何威他們的後招又到了。以至於在驟然發生的衝突里,本該一照面便潰不成軍的一方,硬生生的將敵人阻礙在了三米開外的地方,再不得寸進。
趙芸騎在馬上,看着何威他們整齊劃一的動作,和來勢洶洶卻有些忙亂的敵人,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意外和讚賞。她得收回之前的輕視,十二個人,其中達到三級靈師程度的只有五個,其餘都是一級和二級。可他們表現出來的戰鬥力,比一般的四級靈師都強。
山谷里劍光閃爍,飛沙走石。一時間倒打得異常熱鬧。
「他們明顯早有準備!那小丫頭在進入山谷前應該就發現我們了。」一棵粗壯的大樹上,幾名黑衣人居高臨下的看着山谷。偷襲不見成效,讓領頭之人微皺了眉頭。
一人看了眼騎在馬上沒有動作的趙芸,不相信道:「她不過五級靈師,靈識會有那麼敏銳?」
「我們幾人,自然是她察覺不到的。可底下那些人修為都比她低,雖然我們都給他們服用了斂吸丹,難免不會有差錯。」另有一人眼底閃過一絲輕蔑,隨即自顧自的猜測道。
領頭之人不置可否,看了眼山谷中僵持不下的局面,輕聲吩咐道:「那十二個人應該受過專門訓練,雖然都是低級靈師,但在配合上卻是天衣無縫。你們兩個,一人去牽制住他們,一人去抓那丫頭。記得,速戰速決。」
「是。」
兩人得令,對視一眼,臉上都閃過興奮之色。腳尖在樹幹上輕輕一點,兩人便從天而降。一人指尖掐訣,狂猛的靈力便傾瀉而出,直接將何威等十二人的狂猛攻勢化解掉,給了自己一方的人馬喘息的空間。而另一人,卻是從背後直接凌空襲向了馬上的趙芸!
「大人小心!」背對着趙芸的護衛覺察到頭頂的異常波動,抬頭瞧了眼,都驟然出聲示警。但那人速度極快,話音未落,他離趙芸已不過一尺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