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國大將軍府,大部分建築是由大塊的石頭砌成,簡樸,厚重,大氣。園中的植物,也多為松竹柏等樹木為主,少見嬌艷的鮮花。趙芸跟在趙家兩兄弟身後,悄然的將這些看在眼裏。
穿過乾淨寬敞的石板路,三人剛來到將軍府的前廳。趙芸就見一名高高壯壯的男子笑着從屋裏迎了出來,聲音洪亮道:「哈哈,瑞之、麟哥兒!你們可算來了。再不來,小妹可都要到你家去接你們了!」
「大哥,你又埋汰我reads;!」一道不忿女聲響起,趙芸循聲望去,卻見一名面容姣好,明麗英氣的女子提着裙擺走出來。
趙麒看了女子一眼,臉上染上一抹笑意,「侯大哥,四小姐。」
這不禁讓趙芸有些側目,趙麒一向冷清,除了她和趙麟,就只有陸奉安、陳晉封幾人能看到他的笑臉。只是,如今他臉上的笑,又與面對他們時不同,顯得……溫情?
趙芸正腦補間,候家兄妹都將視線轉向了她。
「這位想必就是芸芸了?」侯培珍打量了她兩眼,臉上的笑容燦爛如花。
趙麒點頭,向侯大哥與侯培珍介紹了趙芸,隨即又對趙芸道:「小妹,這是侯大哥,這是四小姐。」
「侯大哥好。」趙芸朝男子規矩的行了一禮,然後笑眯了眼朝侯培珍道:「嫂嫂好。」
「咳。」
趙麟一口口水嗆在喉嚨。侯大哥則瞪大了眼,滿臉驚奇。而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趙麒,已經黑下了臉來,正想發作呢,侯培珍卻爽朗的笑起來,手一抄,就拉住趙芸的,「芸妹妹,你真可愛,也不扭捏,呵呵,我喜歡你!」
手被拉着,趙芸能感覺到侯培珍手心薄薄的一層繭,想到這姑娘的出身,她也釋然了。等再聽到侯培珍直白可愛的話,趙芸心裏莞爾,面上卻一本正經道:「這可不行,嫂嫂你喜歡上了我,大哥豈不是可憐得很?橫刀奪愛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瑞之,你家小妹怎麼這麼逗?」侯大哥洪亮的嗓音穿透力十足,引得府里的下人都連連的好奇往這邊張望。
侯培珍本就性子開朗,聽到趙芸的話,也樂得喜笑顏開的,拉着趙芸不撒手。趙麟也在一旁忍笑,只有趙麒,只想無奈的扶額。
「老大,四妹,笑什麼這麼開心?爹娘都在屋裏等急了,你們也不讓瑞之他們進去。」一道略帶不滿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趙芸一看,卻是一名身穿銀色鎧甲男子。面貌與侯大哥、侯培珍相似,再瞧年紀,趙芸猜是柱國將軍府的二少爺。
果然,侯大哥聞言,收斂了笑聲,指着趙芸道:「二弟,這是趙家的小妹,趙芸。與咱們四妹一見如故呢。」尾音裏帶着笑意,一聽就知道他還沒從剛才的笑點裏緩過勁兒來。
「侯二哥好。」趙芸將手從侯培珍的手裏抽出來,整了整裙子,規矩的行禮。玩笑是一回事,規矩禮儀又是另一回事。這門親事男女雙方身份不對等,不是一時一刻就能改變的現狀。但至少在規矩禮儀教養上,不能讓人挑出錯來。
侯培珍與趙麒的婚期已經定下,趙家與侯家就是正式的親家。趙芸到京,又是晚輩,無論如何也是要到將軍府走一趟的。
不過,或許是武將家庭出身的緣故,侯培珍性格爽朗,舉手投足間都很大氣,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
侯家大哥是個典型的北方糙漢子,粗狂,不拘小節。侯家二哥比大哥多了些書生氣,但也不缺軍人的英挺。至於侯家三哥,在外換防,沒有見到。
趙芸也不覺得遺憾,因為她對那位傳說中的柱國大將軍興趣更大。
在侯家三兄妹的帶領下,趙芸跟着進了前廳,就見主位上一名劍眉虎目的中年男子靜默的坐在那reads;。右手邊,還陪坐着一名端莊的婦人。
「伯父、伯母,抱歉,讓你們久等了。」趙麒見狀,快走兩步,上前朝將兩人行禮。
侯鎮海淡淡的瞥了一眼眼觀鼻鼻觀心的三個兒女,才扭頭朝趙麒微微頷首,語氣和緩道:「無妨。」
「都別站着了,坐吧。」將軍夫人見狀,笑呵呵的招呼了眾人一聲,又看向趙芸道:「你就是芸芸了是不是?我最喜歡趙記的點心,聽說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方子?真是能幹的好孩子。」
將軍與將軍夫人,出乎預料的面貌年輕,讓趙芸有少許的怔愣,但隨即想到更誇張的申屠白,就平靜了。此時聽到將軍夫人的話,不由得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趙芸拜見侯將軍、夫人。夫人謬讚了。」
「用不着這麼拘禮,你跟着瑞之、麟哥兒喊我們伯父伯母吧,將軍、夫人什麼的未免太生疏。」將軍夫人含笑的瞧着趙芸的一舉一動,眼底全是滿意。如今趙家上無父母,只三兄妹相依為命,家事是單薄了些。但趙麒才華橫溢,又是……瞅着眼前陛下對他的關注和看重,日後的前途不必揣測,也會是一片光明。女兒是長嫂,一嫁過去就能當家作主。將軍夫人唯一擔心的就是女兒的那個未見過面的小姑子不好相處。可今兒見到真人,只一眼,將軍夫人的心就放下了大半——趙芸不是個愛挑事兒的。
沒想到只一個照面,將軍夫人就已經在心裏評估了她一回。趙芸從善如流的重新喚了將軍和將軍夫人一聲伯父伯母,然後才將準備好的禮物奉上。
之後又是一陣熱絡的寒暄,趙家兩兄弟留在前廳與侯鎮海父子三人說話。趙芸則被將軍夫人和侯培珍拉着手到了後院,說說笑笑的拉家常。
「上次瑞之說芸妹妹或許要到中秋之前,才能到京城來,我還失落了一陣子。沒想到轉頭陛下就下了聖旨,我就盼着能與你見上一面呢。今天算是如願以償了。」侯培珍拉着趙芸的手,一臉真誠的笑道:「我上面只有三個哥哥,且都大我許多,我從小就盼着身邊能有個弟弟或妹妹能陪我。現在你來了,我這個願望也能達成了。」
趙芸微笑着頷首,「珍姐姐只要喚我,我肯定來的。」
「芸妹妹真貼心!」侯培珍捏了捏趙芸的臉,眼底的笑容更深了些,神采飛揚道:「那可說定了!下次我給你下帖子,你可一定要來。」
「好。」
侯培珍大方爽朗,但也不乏細心。她初來乍到,對京城的圈子不熟。對方卻已經替她操心起來了。堂堂的侯府四小姐,盼望身邊有個弟弟妹妹,人選還能少了?侯鎮海有兩位親兄弟,也在京城住着,彼此之間感情素來很好。侯培珍也有幾位親堂妹,哪裏就會少了趙芸一個?
這些,都不過是體貼的託詞。趙芸就算不需要,也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片好意。況且,趙芸對侯培珍的印象極好。
前廳,趙芸三人離開之後,輕鬆愉悅的氣氛,就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瑞之,昨日的聖旨,是怎麼回事?」侯鎮海看了眼趙麒,率先開口,「陛下竟然毫無預兆的將紫陽令賜給了小芸。你知道,在這京城,有多少靈師覬覦着它?特別是皇室的子弟,努力修煉,為的就是能拿到紫陽令。現在卻被憑空冒出來的小芸得了,日後的麻煩,可不會少。」
趙麒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伯父,紫陽令雖然令人覬覦,但陛下既然給了小妹,那就是小妹的reads;。沒有人敢明目張胆的搶。我知道,那些人不會甘心,為難刁難不會少。但這些沒什麼好怕的,我們三兄妹不是待宰的羔羊;他們做過火了,陛下也不會放任不管。我最在意的,反而是陛下賜下那一瓶四葉月的用意……」
侯鎮海眉頭微皺,沉吟半晌道:「你是說,陛下他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你們兄妹的身份?」
「是。」趙麒沉凝的點頭,「不然,他為何在賞賜里加上那一瓶四葉月。要知道,四葉月在靈花榜上排名靠前,十分珍貴稀有。特別是對皇家來說,四葉月的存在,也尤為重要。他給小妹一瓶子的種子,就不怕她將這些種子全都白白糟蹋了。」
侯鎮海眼底閃過幾絲懷念,「自從他們消失後,再沒有人能培育出四葉月。皇族將之前散落在各地的四葉月搜集起來,小心養護,如今還有二十來株成活着。不過,這二十來株四葉月,最多還能撐五年。若再沒有新生的成株,那對皇族來說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據我所知,陛下在很早以前,就命國師私下研究着培育四葉月的方法,但到現在依舊毫無進展。」
「要種活四葉月,需要的可不僅是充足的靈氣……」趙麒垂眼,抿直了唇角道。
「所以,陛下一直也從未放棄過尋找,尋找他們的血脈。」侯鎮海將視線停留在趙麒的身上,沉聲道:「瑞之,陛下知道了你們的身份並沒有壞處。不論是對你和麟哥兒,還是對小芸。」
「我知道。但我與二弟都是普通人,若是陛下知道了一切,所有的壓力和麻煩,都只能依靠小妹一個人承擔。況且,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走漏風聲的可能。到時候,我和二弟怕是也得靠小妹來保護了。」趙麒搖搖頭,眼底冷光閃爍,「我不知道陛下查到了多少東西,但他昨日一道聖旨把小妹推到風口浪尖,就讓我對他信任不起來。賜下四葉月,呵呵,他就不怕有心人察覺到,加害小妹,徹底斷了皇室一族的希望?」
侯鎮海沉默,半晌之後才搖了搖頭道:「明早你還是與我一起進宮面見陛下吧,既然你都說他已經有所察覺,不如主動坦白。至少那樣,你以後的行事會方便許多。」
「或許吧,陛下心思又有誰能猜得透?」趙麒抿唇,袖子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他為何要像那個人坦白呢?當年若不是因為皇族,他的族人不會無辜被殺,他們一家人也不會東躲西藏,顛沛流離。爹娘更不會因為那些荒唐的理由,就早早去了。
只是,不甘心又如何,他們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也還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皇帝昨日的那一道聖旨,何嘗不是對他*裸的提醒?
侯鎮海聞言,雙眼靜靜的望着大門外,淡淡一笑道:「何須猜透?我們只需看着眼前的事就夠了。」
……
在將軍府用過了午膳,趙芸三人才告辭離開。走的時候,侯培珍與趙芸之間已經很是親密,儼然一對親姐妹的樣子。將軍府的其他人也對趙芸和顏悅色的,顯然對她的印象不錯。
回到趙府,已經是申時。趙芸回屋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剛轉身出來,就聽葉秋來報,說是外邊有位給公子指名要見她。
「他有說他是誰了麼?」趙芸抿了唇,沉聲問道。
葉秋躬了躬身,遲疑道:「沒有。不過,那位公子,姓宇文。」
宇文,錦國皇族的姓氏。腦海里一下子浮現出昨夜闖入她房間裏來那人,趙芸頓時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