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逍遙靈尊腳步一頓,一臉愕然的看過來。
趙芸面色沉凝,重複道:「江海失守了。敵人是趁我調兵後,發動的突襲。」江海省的兵力與安南省差不多。而戍守在江海府的兵力被她調走了大半,又怎麼抵擋得住敵人的進攻?
現在從逍遙靈尊查看的情況來看,黑林軍一開始的目標應該就是江海。攻打府城只是為了牽制他們的兵力,轉移注意力。不然,敵人絕對不可能避開沿途的哨兵,潛到江海去!可是,江海有什麼特殊的?
逍遙靈尊也蹙眉,搖了搖頭,「不知道這些槊國人到底耍什麼把戲!算了,進屋再說。」
趙芸頷首,跟着進屋。石竹走在逍遙身後,也抿着唇,一臉嚴肅的樣子。
管家遠遠看到三人,上來打招呼,說午膳已經得了,是不是立刻擺上。
逍遙靈尊問了出門的幾人是否回府,聽管家說都回來了,便讓他將午膳擺到了偏廳。他帶着石竹和趙芸先進屋,有伺候的下人端來清水,三人都淨了手,才在一旁的椅子上,邊坐着喝茶,邊等眾人。
莫軒的院子離得最近,所以來得最快。進屋看三人的臉色有異,奇怪的看了眼,也沒多問。淨手過後在趙芸旁邊坐了。
沒過多久,安鳳麓帶着阿誠進了屋,見到趙芸,有些驚奇,「這會兒不是該在衙門裏?」
「我在衙門裏能幹什麼?」趙芸挑眉,搖了搖頭。皇帝讓她做欽差,代天巡視。可她一個孝兒,懂什麼?皇帝派她來,多半有別的目的。這個她一時半會兒捉摸不透,但也不會傻的逞能,攙和到當地衙門的事務里去。走個過場,就足夠了。摸了摸腰間的東西,趙芸垂眼。江海失守,不知道京城的皇帝陛下知道後,是會後悔呢,還是高興。
「咳,我以為你要待很久呢。早知道我就在衙門外邊等你一起回來了。」沒瞧見趙芸的小動作,安鳳麓摸了摸鼻子,隨即笑着道:「我在街上買了一些小玩意兒,回頭我給你送去。」
「這天兒街上還有人做生意?」趙芸笑,有些不相信。現在局勢不明,敵人隨時都可能打來,城內的氣氛很緊張。她瞧了沿街的鋪面,都是大門緊閉的。安鳳麓到哪兒買東西去?
安鳳麓擺擺手,「那米行還開着呢。許多人家裏都沒多少存糧,正擠在一處搶購呢。不過米價似乎漲了不少。有一個絮郎的錢不夠,我見他可憐,就給了他一錠銀子。他非要拿些東西抵給我,我瞧着還算精緻,就都收了。」
「這樣。」趙芸看他一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旁邊的石竹卻有些不忿的開口,「米價比平日貴了十幾文,那些糧商完全是趁火打劫。要我說,巡撫大人就該讓人好好的治治他們。將士們隨時都準備着浴血沙場,他們卻忙着盤剝百姓!端得可惡!」
「商人逐利,倒也無可厚非。」安鳳麓卻搖了搖頭,對他話不置可否。
逍遙靈尊看了石竹一眼,也道,「現在還開着的米行就那幾家。漲價是必然的。畢竟,除了大商家會有些存糧,許多米行的糧食都要從外地調撥。南邊和東邊都去不得,只能去西邊和北邊。這路途就比以往遠了。官府屯積的糧食,要供給全軍將士,不可能顧及百姓。這種時候,糧商很重要。」
趙芸贊同的點頭,只要米行還開着,百姓還能買得到米,城內的環境就會相對穩定。不然,將士在外拼死對敵,城內卻亂成一團,很容易出岔子。
石竹面上依舊有些憤憤的,嘀咕了兩句,也沒在辯駁。他自然知道逍遙靈尊的話是對的,只是他心裏還是有些看不慣罷了。眸光一轉,瞥見門口的人,站起身,「申屠家主。」
申屠白微微頷首,微笑的瞧了眼趙芸,隨即看向逍遙靈尊,問,「事情都查清楚了?」
「嗯。」逍遙靈尊點頭,站起身道:「一會兒再說。先用膳吧。」
眾人聞言,都移步到偏廳入座。趙芸撿了個位置,正要坐下,就聽申屠白出聲道:「過來。」
疑惑的抬頭,趙芸瞅過去,見他旁邊空着個位置,有些囧,忙道:「我坐這邊就行。」
「過來。」申屠白瞧了眼他旁邊的安鳳麓,蹙了眉,加重語氣。
逍遙靈尊愣了下,隨即來回看了他倆一眼,詭異的笑了笑。石竹瞪圓了眼睛,一臉驚疑不定。莫軒和黑風則低着頭,當自己是背景。
只安鳳麓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挑眉,「申屠家主,按照規矩,趙姑娘坐我這裏比較合適。您還是別為難她了。」
「規矩?」申屠白狹長的眸子眯了眯,上下打量了安鳳麓一眼,便毫不在意的轉開視線,看向趙芸,溫柔的低聲喚道:「芸兒乖,過來。」
「噗。」悠哉悠哉看戲的逍遙靈尊頓時一臉驚悚,望着申屠白的神色十分糾結,「你,莫不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了身?」
申屠白扭頭睨他一眼,蹙眉,「有問題?」
「不,沒有。我只是有些不習慣,呵呵。」逍遙靈尊連連擺手,心裏卻腹誹這人變臉也太快了些。對喜歡的小徒弟就是春風化雨,對他這老友就是冷臉寒聲。嘖,等下次見到舊友,他非得講給他們聽,一起樂呵樂呵才行。
關注的重點不在這裏吧,大哥!喜歡自己的徒弟,還能如此高調,如此坦蕩……石竹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來的樣子。一雙大眼睛左瞄一眼趙芸,右瞄一眼申屠白,最後又糾結的瞅向逍遙,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黑風抖着眉毛,腦袋都快垂到桌子上去了。視線一轉,發現旁邊的莫軒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染上了幾分不自然,唇角不由抿得更緊了。申屠白雖然不是喜歡張揚的人,但他也絕對不低調。等進京,他與趙芸的事情傳開,他都能想像那些詭異的場面z風頭一次對敬愛的師傅大人的脾氣感到頭疼,也對趙芸勇氣充滿了敬佩。
而趙芸則尷尬的站在原地,瞪向申屠白,無聲詰問——你幹嘛啊!
申屠白微笑,眼睛裏流光溢彩,顯得異常愉悅——你說呢?
趙芸擰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我怎麼知道!
申屠白坐身體往前傾斜了一些,眯眼——昨兒晚上才說的話,你就忘了?
臉有些燒,趙芸移開目光,望天——我好像什麼都沒說。
抬手摸下巴,申屠白神色危險的抿了抿唇——你是想抵賴?晚了。過來坐,你知道為師的耐心不太好。
稱呼從我變成為師,顯然某隻妖孽是有些怒了。趙芸梗着脖子堅決不妥協——不要。
申屠白臉上忽然綻開一個笑容,摸了摸自己的眉心。趙芸面色一僵,咬牙——別動,我過來就是了。
申屠白見她妥協,勾了勾唇——唔,這才是為師的好丫頭。不過,鑑於你剛才的頑皮,回去再多撿五袋沙子吧。若下次再犯,懲罰加倍。
趙芸剛坐下,蹭一下就想再站起來。這也忒無恥了,威脅她!
申屠白抬眉,一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拿筷夾了她喜歡的菜放碗裏,「乖,快吃飯。」
啪嗒。蹲在一旁的懈上吃飯墨白看到這一幕,驚得把叼在嘴裏的肉骨頭重新掉回盆子裏。伺候下人更覺得它奇怪,明明一隻貓,卻喜歡啃骨頭,討厭吃魚。現在還像人一樣,一臉鬱卒,糾結得巴掌大的臉皺成一團。莫非這貓成精了不成!
下人的驚疑不定,沒人瞧見。趙芸僵硬了一瞬,就兇狠的回頭瞪申屠白,他卻眼帶笑意,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為師知道自己秀色可餐,不好芸兒還是要好好吃飯才行。」
轟,趙芸臉燒得恨不得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
逍遙靈尊噗哧一聲笑出來,指着申屠白,笑得腸子都要打結了。其餘眾人也都是抖啊抖,忍啊忍,才沒在飯桌上失禮。
申屠白睨一眼逍遙,動作優雅的給腦袋都快埋到碗裏的人夾菜,一臉從容鎮定。
而安鳳麓,在瞧見申屠白與趙芸眼神來往、交流的時候,就沉默了。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能看得懂彼此的眼神。他們倆本來是師徒,如今關係明顯又更近了一步,這也不算什麼。他不該在意。但那一幕,不知怎的有些刺眼。
飯後,眾人移步到水榭歇涼,順便消食。逍遙靈尊就將出城調查的情況講了一下,又將江海失守的事說了,才接着道:「領兵打仗有侯將軍在,用不上我們費心。我擔憂的是槊國的靈師,來的有些太多了。國師大人現在都沒有音訊,府城現在就剩下我和石竹几個,有些單薄。我還沒見過侯將軍,不知道這次陛下有沒有加派人來。」
申屠白抬眼,看逍遙靈尊,「芸兒要回京,我會跟她一起走。」
「我知道。」逍遙靈尊點頭,「不過,黑風和莫軒兩個能不能暫時留下給我幫忙?江海情況不明,多一個人也是好的。」
申屠白眉宇間閃過一絲訝異,「你果然變了許多。」
「可能是上了年紀,心腸軟了。」逍遙靈尊自嘲的笑了笑,攤手。
深深看他一眼,申屠白抬了抬下巴道:「你問他們吧,我不干涉。」
逍遙靈尊眼睛一亮,轉臉看向黑風和莫軒,「你們也聽到了,意下如何?」
黑風和莫軒對視一眼,抱拳:「願意聽從前輩調遣。」
「那就這樣定下了!」逍遙靈尊拍手,笑,「那就這樣定下了。」
眾人並沒有在水榭坐多久就散了。侯鎮海來見逍遙靈尊,逍遙靈尊帶着黑風和莫軒兩人一起去了書房。趙芸回了院子,安排凌庭一些事情,順便收拾東西,準備明日一早啟程回京。申屠白也忙,老七和幾名眼熟的管事進進出出,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翅膀撲稜稜的聲音在空中響起,一隻白色鴿子挺到了窗邊。阿誠走過去,從它腿上取下一個小纖細的竹筒,又拿了鳥食餵了,才轉回身拉,將竹筒遞到安鳳麓手邊,「少爺,京城來信。」
「放着吧,我一會兒看。」安鳳麓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依舊專注的寫字。白色宣紙上,墨跡宣洩,龍飛鳳舞。他的內心不像他表現得那樣平靜。
阿誠看了眼,沉默的退到一旁。安鳳麓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寫字或雕刻。最近一切順利,早上他心情也還不錯。現在這樣,是因為趙姑娘和申屠白的關係?
之前三年,每次逢節,趙姑娘給趙大公子、二公子寫信寄東西,都會準備少爺的那一份。無論什麼,少爺收到都很高興,小心放着。他應該是對趙姑娘有些心思的。只是如今,被申屠白搶先了?
阿誠琢磨着安鳳麓的心思,面上卻絲毫不露。見他終於擱下了筆,打開竹筒看信,臉色卻一點一點下沉,不由得回神,徵詢的問,「少爺?怎麼了?」
安鳳麓將信遞給阿誠,自己一掌拍在桌上,從喉嚨里擠出一道聲音,「宇文希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