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想着李柏丞師兄估計還歪在榻上,我趕緊跑到蕭琰面前,滿臉笑意:「蕭大人稍候片刻,我去請大先生。文師閣 m.wenshige.com」
「不必。」他徑直越過我,駕輕就熟右轉,穿過幾個書架,果然聽得嘩嘩的翻書聲。
張廷黼一手撓頭,一手按着書,一副擰眉沉思狀。白首搔更短,渾欲不勝簪,看他那稀拉乾枯的白髮,覺得古人說的真是沒錯。
「大先生,近來安好。」蕭琰在離着張廷黼大約五六尺的地方站定,恭恭敬敬施禮道。
「閒雲小友。」張廷黼是濁眼頓時一亮,不長的灰白鬍鬚輕輕抖動,貌似很是激動,「你怎麼想到來老夫這裏。」
「散朝後,也不知哪個殿傳來絲竹之聲,讓我憶起那年與大先生泛舟湖上,詩酒唱和的日子。」
「誰能想到當年仗劍四方的江上閒雲會成為今日叱咤沙場,殺伐朝堂的國之樑柱。」
「老先生謬讚了,晚輩實在無地自容。」
趁着這二人吹捧之際,我趕緊跑到西邊去喊歪在塌上的李柏丞,這次他沒有歪在塌上,而是直接呼呼大睡,臉上放着一本翻開的書,好似雙面坡的房頂罩在了他的臉上。
本着男女大妨,我拿起一個拂塵將他戳醒,「李師兄,你別睡了,蕭大人來了。」
「蕭大人,哪個蕭大人。」他一臉睡意朦朧,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問我。
「蕭琰。」
聽到蕭琰的名字,李柏丞嬉笑的面孔變得很是嚴肅,趿拉着鞋,匆匆忙忙整理官服上的褶皺,卻找不見帽子,不過我向來沒見他戴過帽子。
只聽外邊蕭琰和張廷黼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我忙勸李柏丞不要再管帽子了。他也只好無奈地放棄,昂頭肅身邁着步子很是大方又規矩地出了門。
「如今這裏人員不足,我又年老體衰,這三經編撰幾乎擱置了。」張廷黼看了一眼我和李柏丞繼續說道「兩位編修做事倒是勤謹,特別是柏丞,很知道下功夫。」
下功夫看閒書,嗯,確實。
「下官見過蕭大人。」李柏丞躬身施禮道,一點廢話都不多說,難得變成了個正經人。
「書院編修品級雖不高,責任卻大,最要緊的便是耐得住寂寞。趁此時間,多讀些書,否則將來你出了書院,才會後悔虛度了貴比金的光陰。」蕭琰似笑非笑看着李柏丞說道。
單看外表,二人年紀相當,畢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他們中間隔着七八級,一個同齡人用長輩的口吻告訴你該怎麼走好腳下的路,這樣的感覺或許並不好受。怪不得走仕途都想着往上爬,也許並不只是為了奪特權拿厚祿,還有一種自尊心的驅使吧。
「閒雲,你過謙了。當年在觀文殿院你編的那幾本集子,老夫一直放於案前床頭,細細默讀,每次都感觸頗多。」
「大先生,那是晚生隨意塗鴉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庭,承蒙錯愛了。近來置身行伍,對於經史生疏了不少。我今日來是想借看中州坤輿圖志,這本集子雖很全面,只是成書時間太長,多有疏漏,和現今各地實際多有齟齬。剛好我帳下有這樣的堪輿人才,他們跟着我四處征戰,觀覽各地風物之餘或可以補漏更新一二,怕也是一件於國於民有利的事。」
「好好,我讓李編修整理出來就送你府上去。」張廷黼大先生捋着鬍鬚表示贊同。
「那就多謝了。」
蕭琰匆匆告辭,說是府中陸通判聽說他回到陵州了,一迭差了好幾撥人詢問他何時回去,堆積如山的案牘等着他做個最後的定奪。我腦中出現的是瘦弱的陸通判倚靠門框,望穿秋水,等着蕭琰這個頂樑柱的模樣。這長官和副手的關係倒還有些形似夫妻分工,一個是主心骨,一個呢則是賢內助。
蕭琰背影都消失了,張廷黼先生依舊意猶未盡,跟我們說蕭琰十五歲獨自出門遨遊三山五嶽,七嶺八荒,十八歲科考拔得頭籌,從觀文殿編修這個七品小官起步,閒暇中修正補漏了三十多部古籍孤本,打破了世人對唐國只出武夫的判定。
後來入郕王賬下,隨軍做起了幕僚,抽空寫了一本兵書,共計九九八十一章,用語簡練勁道,見解奇特精準。剛問世,便受到熱烈追捧,唐中高級將官更是人手一本,其他國家的人都暗中來購買。還紛紛尊稱着書人為蕭老將軍,誰曾想到這老將軍會是一位翩翩少年郎。郕王身體不好,蕭琰受命於危急之中,帶領西路軍左右突圍,出奇制勝,挽回整個戰場的頹勢,收回了晉國無賴佔領的土地,將唐國北邊的疆界往外拉長千里,黑夜叉之名威震北疆,當之無愧的鎮北大將軍。
我聽得頭腦發脹,更加感到自己的身若微塵,到底是英雄出少年。只是既然要生出蕭琰這樣的英雄少年,為什麼要生出我這般一無是處的蘭木樨呢。
「別難過,有些人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你我自卑的。」李柏丞在一旁小聲調侃。他倒知道了我的想法,也難怪,同列微塵,心意是相通的。
「哎,也不能妄自菲薄。蕭大人也不總是一帆風順,想他15歲參加科舉那年,名落孫山,榜上無名,一向自負的他打擊可不小啊。」張廷黼搖搖頭,自顧自忙去了。
「我也是十五歲科考,二十四歲才考上。」李柏丞沖我搖搖頭,苦笑不語。
我琢磨着,對於科考,蕭琰和李柏丞都算是順利的,越國一個老儒考了五十年,最後一年和孫子一起參加科考,那年天降大雪,考生們都猝不及防,這老儒活活凍死在候考場外。想起來,心情未免沉重。
今日張廷黼走得很早,他住在城郊,夫人還種着幾畝薄田,說是麥子還沒播,紅薯田雜草還未除,第一茬的綠茶還沒摘,忙忙趕回去幫忙。
若是平日,大先生走了,李柏丞師兄肯定早就先行一步溜了,可今日他很是用心地整理要送給蕭琰的書,我便一人出了宮。
時日尚早,蘭七哥說明澤近日功課大有長進,明潤也開始請西席啟蒙了,我打算去花朝樓給兩個侄兒買一些他們喜歡的糕餅。
糕餅現蒸現取,我便要了一壺茉莉香茶,坐在二樓面街的位置上,品茗等糕餅。
怡然自得的心境因樓梯處傳來的嘈雜吵鬧所打破。伴隨着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的聲音,樓梯口閃出的明晃晃的金釵影子躍入我的眼帘,只見來者氣勢洶洶對眾人說道:「就是她,她便是蘭木樨。」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