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
池景行開着車離開了新新家園小區,從人大西門往人大東門的樂器店而去。
明天就是周六了,而且是四月的最後一個周六,所以池維賢未來的六天都算是假期,——儘管已經是平行世界,但五一黃金周還是存在的,並且從今天就已開始了。
一路上,池景行都在琢磨池母在飯桌上的一道道靈魂拷問。
「景行啊,古人說,三十而立,立的是什麼?是成家立業,且不說你今天放棄這份工作的事了,我就問你,你的家在哪呢?沒有女人哪是家啊?」
(三十而立的立,指的不是正確的三觀嗎?)
「你知道,你爸臨去時的最大遺憾嗎?就是一輩子沒來得及抱上孫子啊,你可能都不知道,我每天去花園玩,最饞的,就是那些老太太和小媳婦們推着的嬰兒車了。」
「維賢啊,可不能學你哥啊,而且,你認識的女孩不少吧?給留意着點啊。」
「」
此時再想起這些話,池景行不無羞愧。
人類發展至今,之所以還能得以延續,不正是因為薪火相傳嗎?
那麼,傳承靠的是什麼呢?
最好當然是長生,或者說永生,不行的話,那就只能靠繁衍了。
父母要是沒結婚就不會有自己的誕生,要是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結婚生子,人類就會在幾十年之後滅絕的。
所以,結婚生子這種事都不參與,你憑什麼說自己在為人類做貢獻呢?
池景行意識到,保持單身的自己,真是罪孽深重啊。
胡思亂想着,車子已經到了樂器店的門口。
這兒是距人大的東門只有幾百米的社區,這個社區的街道特別狹窄,也就堪堪能過一輛小卡車而已。
單從這條街道的格局,誰敢相信這兒竟是京城首善之地?
說是某個貧困縣的縣城都有些違和。
之所以如此,橫亘在街角處的景行樂器店正是罪魁禍首之一。
早在三十多年前,樂器店的兩角還是街道辦幫着居民建造的儲煤屋,後來,就被現任房東整合成了這麼一個違建的門面房,這個房子的月租也就三千塊。
這個社區雖破敗,但周邊卻有幾所學校,所以,這兒的人流量還是不錯的,但池景行的樂器買賣也不算好。
或者說,整個行業一樣。
甚至,連競爭對手都沒幾個。
樂器業的蕭條,除了因為現在的學生精神上的追求越來越隨意之外,最大的衝擊還是來自手機,——現在的智能手機不但可以從網上買樂器,還能看短視頻,還能玩遊戲等等等等。
可要不是因為智能手機,他又怎麼會有錢買車買大房子?
池景行將車子開過樂器店而不入,一路開到百米外的十字路口,才終於找到了車位。
返身回到樂器店,池景行便開始盤點起那些還沒處理出去的樂器了。
大件的有三架古箏、兩架古琴、三架電子琴,中型的樂器則是十多把結他、琵琶之類的,小的自然是笛、簫、二胡、笙、薩克斯管什麼的。
所有這些樂器的總價格,也就六七萬塊的樣子,這當然是因為他最近一個月都沒有進貨之故。
事實上,早在一個月前,街道的人就開始來勸離了,但都被池景行推給了房東。
不過,池景行也早知這一片的整改是大勢所趨。
那麼,自然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他僥倖的,自是希望房東能多頂幾天,以便另尋新址,可新址的房租就不是三千塊這麼低了。
池景行盤點完之後就直接把店門給關了,然後去衛生間中放了水,這才開了電腦,開始惡補起這個世界的歷史來。
他很快就發現,這個世界和地球的不同點在於,老蔣去世之後,寶島就回到了祖國的懷抱,老大哥的解體則順勢延後了三年。
嗯,偉大領袖差點就看到了祖國的真正統一,當然是差了一點,——畢竟香江的回歸時間還是和地球上一樣的,這當然是有計劃的回歸。
寶島回歸五年之後,華夏也像地球一樣開始了改革開放,但之後的歷史卻多半不一樣了,特別是該出現的文藝作品幾乎都沒出現。
池景行關掉網上的歷史教材,又發了一篇圍脖之後,便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揉了揉眼睛,他開始搬出行軍床和被褥,在這個小店裏度過了穿越以來的第一個晚上。
次日
。
早上十點多。
池景行離開床到衛生間中洗漱之後,這才收拾好被褥,又點了一份外賣,隨後就正式開啟了他的樂器店小老闆的生涯。
樂器店的顧客多半是學生,所以,平日裏的買賣幾乎都是從中午開始的,但假期里還是早上開始營業。
池景行昨晚就計劃好今天是最後一天做買賣了,所以起了個大早,其實已經比往常的假日晚了。
開了門,外面正春光明媚。
周邊公園裏的桃花將謝未謝,街道盡頭的槐花含苞待放,東風拂面,空氣中竟有種相思的味道。
池景行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又與斜對面報亭的大叔打了個招呼,正要多聊兩句時,卻聽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池景行回去拿起手機時,卻見是池維賢發來的飛鴿語音申請,也就是和地球上的微信通話差不多一個意思。
他接起飛鴿,「嘛呢?」
池維賢在飛鴿的另一頭豪放地大笑起來,「哈哈,我直播間的關注已經破三千了,我達到簽約標準了!」
「恭喜啊!怎麼着,你熬夜了?昨晚直播到幾點?」
「哪有!不到十點就睡了,我這會正跟大觀園呢,下午一點半還得去京城電視台當群演!對了,待會有兩個妹子到你店裏拿一架古箏和十根笛子啊,到時你給送一下!」
「你這是給我拉業務去了啊?謝了啊。」池景行真心實意地感謝起來,這個池維賢可沒少給他拉單子,到底是華戲的學生,和音樂圈的人也能拉上點關係。
可惜,這兒離華戲實在太遠了,又有幾個人願意穿過半個京城跑這來買一小樂器啊?
而如鋼琴之類的大件,池景行這兒還真沒有。
「仗義吧?」
「太仗義了!你直播間是怎麼回事?關注是怎麼漲的啊?莫不是被人惡意刷的?」
「我就一路人主播,又跟人沒利益衝突,誰閒的來黑我?我也納悶呢,就把你直播那段時間的回放看了一遍,不得不說,你的遊戲玩得是真菜,但臉皮夠厚,歌唱得也是真的好!我直播間漲上來的粉絲,多半就是聽了你的歌的,評論區里說的都是你那首歌而。說真的啊,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沒開播也能這麼漲粉的!」
「不客氣。」
「我跟您客氣了嗎?哎,你那歌是誰的啊?我查過了,之前還真沒人唱過啊。」
「當然是你哥我自己寫的啊,你以為,我這三年都在混吃等死啊?我都寫一百多首了我!」
「真的假的?」
「你自己網上查查版權網站,真是我寫的!至於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的。」
「你都敢將自己填的詞拿到《非我莫屬》上朗誦了,現在在直播間唱自己的歌,我還能不信你?額,有電話進來了,回聊吧您吶。」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