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再往前最多還有一天時間便是北山域了,你要不要歇一歇?」
「不需要,我們快馬加鞭,再快一些!」
自接到陳先生提前傳信以來,沈鈺就早早的將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朝廷傳旨的人到了。
待到收到朝廷旨意,沈鈺便立刻出發,隨行也只帶上了何隱山和梁如岳兩個心腹。而後與彭岩等人一路疾行,奔赴北地。
這個世界特有的火鱗馬,不僅耐力極強而且日行數千里不成問題。
一行所有人皆是高手,一路換馬不換人,僅用了十幾天時間,便到了北地邊緣。從這裏再往北,便是北山域。
北地的饑荒,絕大部分是在北山域。今年北山域大半地區顆粒無收,周圍兩域之地也有波及,但影響還在可控範圍內。
唯獨北山域,本身糧食產量就不算多,而且事後許多地方開倉放糧的時候,卻發現最大的幾座糧倉幾乎虧空,根本無糧可用。
平日裏各縣的糧倉根本就儲糧不多,往邊境軍隊供糧還能維持住。關鍵時刻,就靠着北山域的幾座大糧倉發揮作用。
可饑荒一出,這幾座大糧倉立馬現了原型。朝廷下令各地開倉放糧賑濟百姓,結果無糧可用。
而且偏偏糧倉虧空的消息還不知怎麼的傳了出去,以至於搞得人心惶惶,民心不穩。
眾多商會紛紛囤積居奇,高買低賣,北山域的糧價已經飆升到了一個可怕的數字,饑荒遍地,餓殍遍野。
面對如此情況,北山域總督直接被撤職查辦,朝廷也立刻派遣欽差。一邊調配糧食,開倉放糧,安撫災民。一邊查處貪污,嚴懲奸商。
可是,第一位欽差去了沒多久就突發疾病而亡,朝廷接着派出第二位,第二位又死的不明不白。
這一下,任誰也知道其中有問題了。朝廷前後一連派出了五位欽差,結果饑荒都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反而這些欽差都搭進去了。
不僅如此,朝廷賑濟災民所調派的錢糧竟然還被層層剋扣,以至於災民根本得不到有效賑濟。
這下朝廷上下是真的不能忍了,什麼錢都敢拿,他們也不嫌燙手。而且,這情況要比想像中的複雜。
北山域的情況一出,黑衣衛以及殿前司,捕門,乃至於大內密衛,虎牙衛等等,各路密探紛紛盯着這裏。
即便是這樣,這些人依舊敢打賑災錢糧的主意,這已經不僅是膽子大的問題了,怕是圖謀不小。
而且最關鍵的是,北山域流言蜚語傳的到處都是,民心早已大亂。星星之火,已然有燎原之勢。
其中有一種說法就是,朝廷根本沒有賑濟之心,所謂的調派賑災錢糧,無非是喊喊口號,根本沒有派發下來。
所謂的賑災錢糧被貪污掉了,都不過是朝廷敷衍的藉口而已,實則是想看着百姓活活餓死。
這樣的傳言很可笑,但很可悲的是,有人信,而且相信的大有人在。哪怕是北地武林中,也有不少人相信這個傳言。
民亂的苗頭已起,不少地方已經有人衝擊縣城乃至是府城,饑民已經漸漸開始變成亂民。而只要見了血,可就收不住手了。
而且北地所謂的豪俠們也不閒着,他們有的殺官開倉放糧,有的則是劫富濟貧,以至於北地人人自危。
除此之外,還有大批的邪道高手湧入,不少武功都可以以鮮血和怨氣增益功力。
如今北山域這情況,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好的練功場,用一句如魚得水來形容也不為過。
畢竟饑荒之下,餓死者不計其數,他們殺幾個又有誰知道。即便知道了又如何,誰還有心力來管他們這點小事情。
北山域前後這麼多的問題出現,種種情況的暴露,使得朝廷上下已漸漸失去耐心,已有派兵直接彈壓之心。
若非作為三朝元老的陳行陳大人據理力爭,加上殿前司推舉了沈鈺出來,恐怕當時討論的就不是派不派沈鈺過來,而是派那支軍隊過來了。
想到這裏,沈鈺有些苦澀的搖了搖頭。朝廷調派糧草需要一定的時間,而這段時間就得讓沈鈺想辦法撐着。
原本之前他的儲物空間擴充了十倍,還在沾沾自喜。但如今看來,就算再擴充十倍,也是遠遠不夠。
來之前,他就已經在松南府採購了大量糧食,將儲物空間存的滿滿當當的。
可這些糧食與數百上千萬的饑民比起來,無異於杯水車薪。要是平發下去的話,連一天時間都撐不住!
不過北地也不是沒有糧,那些大商會,豪強士紳手裏絕對有糧。可是現如今他們可是靠這個發財,想要從他們嘴裏奪糧,難!
沿着官路一路向北,還未入完全進入北山域,周圍就已經開始漸漸多了些稀稀拉拉逃難的人。
空洞的眼神,茫然的表情,只是隨波逐流般機械的行動,從他們的身上,沈鈺只看到了麻木,根本毫無希望和一絲的熱情可言。
「這些還不入北山域,就已經這麼多災民了麼?」
「這才是剛剛開始而已!」面對眼前的情況,彭岩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對此司空見慣一樣。
身為黑衣衛殿前司的人,這些年他大風大浪見得多了,眼前這些不過是小場面而已。
「眼前這些能逃到這裏的災民,其實多少還有活路,最起碼還有草根樹皮可以吃!」
「沈大人很快就會看到,什麼是真正的人間地獄,那是你在書中所完全看不到的。」
「千里之地的草地被挖空,樹幹變得光禿禿的,到處瀰漫的都是絕望。那些行將餓死的人,一個個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回頭看了沈鈺一眼,彭岩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到害怕之類的情緒,可是他失望了。
在對方的臉上,他不僅沒有看到一點點異樣,反而似乎多了幾分堅定。
真是怪了,現在這年輕人,覺悟都這麼高了麼?
在往北走了一段時間之後,沈鈺帶着人在一座莊園停了下來。
在這裏,他們看到了密密麻麻圍了幾百人的饑民。這些人圍在這座不大的莊園外不是在乞討,而是在殺人,在搶糧。
「搶啊,搶啊,把糧食搶走,把所有的東西都搶走!我的,這些都是我的!」
「殺啊,殺啊,把這些人都殺了,一個都不要放過!」
即便隔的很遠,沈鈺俺還是聽到了莊園中女人和孩子們的悲號聲,也聽到了爭搶過程中饑民之間的打鬥聲,呼喝聲。
為了糧食,這些昔日老實本分的百姓,已經殺紅了眼。那些人已經瘋了,手裏握着刀的他們見人就砍,見糧食就搶。
飢餓之下,絕境之下,人無論做出什麼都不意外。
「沈大人!」回頭看了沈鈺一眼,彭岩悄悄抽出了自己腰間的刀,而後輕聲問道「殺不殺?」
「這.....」一時間,沈鈺也有些猶豫了,說到底,這些人也是百姓。
「沈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些見了血的災民已經不是普通的百姓了,他們是亂民!」
「你看看他們的眼睛,手中握着刀的他們,怎麼可能再放下。一旦這條路走上去了,就回不了頭了!」
「畢竟辛辛苦苦種地乞討得來的東西,哪比得上這樣搶來的輕鬆!」
抬頭望去,這些人狀若瘋狂,眼中嗜血。一個半大的孩子,手裏刀上還滴着鮮血,這血究竟是誰的就不得而知了。
見了血的災民,已經徹底瘋了,他們會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殺!殺人者,殺!反抗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