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實的胸膛,隔着衣料亦能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和傳遞過來的熱意。
她以蒲扇遮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不期然地望見了熟悉又陌生的人,耳根微微泛紅,眸子都忘記了眨動,天上人間,碧落黃泉,此地此時眼裏心中只餘一人。
原來,古書上說的一眼萬年,非先輩誆她,是當真存在的。
「長老——」
虞牽星腦袋一團漿糊,復又空白,張了張嘴,只顫顫然地吐出了兩個字。
「別說話。」
男子嗓音醇厚又清潤,煞是好聽,落在耳邊,痒痒的,「該讓我看你了。」
神娘落扇抬蒼生,是祈福儀式必走的流程。
虞牽星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並不知曉修武館高處雅座上有人的眼睛瞪得似銅鈴,毫無界主的氣概和風範,那等樣子,就差該當場吃一口急效的救心丹了。
一秒記住
虞牽星緩緩地落下了蒼生扇,露出了足以驚艷褚嬰的面龐。
兩兩相望,就連流動纏繞十六座神像台的風,都浸着芬芳的愛意。
蒼生扇落下,猶如畫師手中的筆,畫出了千里江山般的蒼生之圖。
從販夫走卒到王侯將相,從普通平民到無上宗師。
一花一草一螻蟻。
一人一魂一世界。
這些人兒相連,勾勒出了古老的符文,正是上古時期晦澀難懂的字,呈祝福之意。
末了。
符文直衝九重天。
白晝煙花落滿城。
眾人從褚嬰成人的震驚之中抽過神來,陷入了此刻的狂花,伸出去觸摸符文煙花落下的灰燼,企圖得到神的賜福,佛的憐憫,往後平坦無坎坷,趨吉避凶萬事安。
修武館上。
「啪嗒——」
藍雪姬掌中涼成六分的酒,從手裏脫落,溢了滿地。
趙伯、陸家主、炎如墨等人,無不是震驚。
「那個男子,是褚嬰?」趙伯不相信地問:「莫不是褚嬰擔心丟人現眼,特地花錢僱人來的?」
「不會,是他——」
藍雪姬說得無比篤定,看着褚嬰的眼神,充滿了複雜之色。
她曾在無數的午夜夢回里,期盼憧憬,褚嬰長大成人後的模樣。
與眼前的男子相差無幾。
甚至比夢裏的他,還要好看。
尤其是男子的眼神,讓她在一瞬間,回到了舊年。
被稱作她未婚夫的男孩,對何人都是冷漠的,唯獨看見她,才會喜逐顏開。
現如今,這份好,又賜予了旁人。
藍雪姬的心臟,一陣又一陣快速抽搐痙攣般的疼,發紅的眼睛蓄滿了水霧,還沒凝聚成淚珠往下滴落,便被她用小宗師的真元之氣逼回體內,哪怕知曉這一舉措會傷害到自己苦心經營修行的武體元氣,依舊照做不誤。
「他竟然能,恢復到成人模樣?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陸家主驚訝不已,腦子裏頓生奇思妙想,下一刻就脫口而出,「摸不出是那葉楚月的功勞吧?」
趙伯冷嗤:「百毒廢體侏儒症,大羅神仙也難救,葉楚月若有這本事,海神界的九大醫仙都得給她讓道了。」
「也是。」陸家主淡淡笑了兩聲,眼底卻滿是好奇。
趙伯則看向了楚月身後的趙囡囡,滿肚子的火氣。
蠢笨如豬。
認賊作師。
果然是他好弟弟的好女兒。
「趙老兄在想什麼?」陸家主問。
趙伯悶哼,「一個不得好死的爹,生了個將要不得好死的女兒罷了,趙家的奇恥大辱。」
陸家主看了眼趙囡囡,並不接話。
想比雅座里氛圍的僵硬尷尬,以及修武館最頂部雅座握得嘎吱作響的拳頭,寬敞街道上的修行者們,沐浴在白日煙花里,興奮不已,一些年紀不大的孩子更是雀躍到手舞足蹈。
趙囡囡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唇角向上提,為亡故的父親祝禱,盼望父親不是流落人間遭受苦厄的孤魂野鬼,能夠順利踏上往生之路。
「師父。」
她睜開了睫翼,扭頭望去。
「嗯?」
楚月懶洋洋地應了聲。
「你是個好人。」
「………」
楚月懶散褪去,神情冷凝,眸光有一瞬的恍惚。
隨後,扯着唇,無聲自嘲一笑之。
好人?
她從不是純良溫和之輩。
她錙銖必較。
流淌在她四肢百骸的血液里,有着野獸吃人般的暴戾。
她殺過許多人,踩着每一具冰冷的屍體形成新的道路走下去,活下去,雙手上的鮮血烙印進靈魂洗不掉。
「囡囡。」楚月低聲問:「如若,師父不是好人呢?」
趙囡囡愣了愣,便道:「師父是葉大善人,我就是趙小善人,師父若是大壞人,我便是小壞人,而不管世道怎麼變化,這世上的人是如何談論師父的,在囡囡這裏,師父永遠是洪荒三界第一大好人。」
一股暖流,湧入心澗,再傳遍楚月的全身。
她摸了摸女孩的發,笑時的溫柔,自己都沒察覺到。
修武館最高處。
界主吃着救心丹自我安慰道:「捧場做戲罷了,沒事,本座非那等錙銖必較的小心眼之人。」
「轟!」
十六海神台,驀地震顫。
太陽光直落。
通過十六道神像,折射出璀璨的紫色光線。
光線錯綜的符文,分別烙在了褚嬰和虞牽星的眉宇之間。
此乃!
十六神像符!
傳聞,唯有真正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才能得到此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