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蜀山與佛門不睦的內情知之甚深,定當是我蜀山門人,又因何對回蜀山感到如此為難?」
「我……」
不知道江真人到底什麼態度,去蜀山萬一被扒底關起來怎麼辦?
道臻一見謝雲書清楚佛門與蜀山的恩怨,頓時明白他一定和蜀山仙劍派關係匪淺。可那位叫「草谷」的高人,道臻當真連一點印象都沒有,只能懷疑道:「難道授業於你的恩師,乃是假名託詞,所以你並不清楚他真正名姓?」
「你這麼理解也不錯。」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謝雲書唯有先順着道臻的話來接。但道臻卻不願輕放,步步緊逼道:「既然如此,師弟何妨與我同回蜀山。江掌門年歲甚長,乃仙劍派時期的高人,博古通今,一定能替你找到傳你御劍術的人,究竟姓甚名誰。之後再將師弟列入門牆,豈非皆大歡喜?」
「那我就直問了,這次去蜀山,對我有利有弊?」
道臻都不知道為什麼江真人非要找謝雲書:「這……」
謝雲書不是不想去蜀山,反而非常願意去蜀山,但不能是被迫去蜀山:「我自問行事無偏差,想來仙劍派門規中沒有一條,規定我非得立刻上山不可。」
「但是……這是掌門的命令。」
關於這一點,道臻自己也不太理解。蜀山雖然對門人記錄甚為全面,可也少不了入世遊歷的弟子,並未強迫都在山上修行。像謝雲書這種偶然「流」在外面的,只要品行沒什麼差錯,往常也不強求非得上山不可,簡單記錄在案之後,往往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過,既然是江靜璇提出的要求,道臻本為兄弟竊取派中「赤雪流珠丹」一事心存愧疚,總想着得報答門中和江真人一些,卻還是有些為難地看着謝雲書:「掌門親口指定,只要確認了你的御劍術非常精深,便務必得把你帶回去。」
「啊?」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謝雲書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招惹了這一代的蜀山掌門。
雖然江掌門煉製出「赤雪流朱丹」,的確是他此行的主要目標。可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凡事總得有個理由吧?
謝雲書當即問道:「恕我冒昧,能否告知到底是為什麼,才急着讓我去蜀山呢?」
「我亦不知。」
「那能不能過兩個月再去?」
道臻正色道:「師弟一再推脫怕是不好。」
「其實,師兄也不必難做。反正靠你一人,想把我強行拿回蜀山肯定不行。不如這樣,你先回蜀山秉明情況,然後等下一位高手來不就行了?」
真要道恆師兄來,謝雲書可就得吃苦頭了……
雖然謝雲書說了一句大實話,但道臻卻不自覺把視線投向了慕容紫英,看樣子今天不把謝雲書「請」回蜀山,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罷休。
哪怕不得不拜託外人聯手,他道臻總歸要完成這項任務。
不過,慕容紫英此刻雙眼,卻投向了湖中心千佛塔那邊,看着雲天河兩人帶着琴姬回程,顯然也該處理他瓊華這一方面的事。
就這麼彼此僵持了一會兒,等雲天河三人上了岸,韓菱紗一眼看見地上厲江流悽慘的屍體,先被嚇了一跳;而後發現面前突然多出來的兩位劍仙,不禁產生了時來運轉的錯覺:往昔求都求不到,這兩天除了謝雲書以外,居然兩個名門大派,同一時間找了過來?
但不等韓菱紗發問,慕容紫英已直入正題,找到了正主:「雲天河,我再確認一次,你的父親的確是雲天青,沒有差錯?」
「是啊,我爹就叫雲天青。」
「奉掌門之命,我是特意來此帶你上瓊華。」
「瓊華?」
既然是掌門江真人點名,謝雲書清楚是逃不掉了……
雲天河還在躊躇,謝雲書也就順口接過話頭,思忖着得多爭取點時間想個應對方式:「等等,道臻師兄,假如我的同伴同意去瓊華的話,我和他之前約好了得送他過去。」
慕容紫英代替道臻作答,口中詫異道:「這位蜀山師弟,瓊華雖素來歡迎同道交流論道。但近來吾派須備戰妖界,卻是不便接待外客。何況,由我御劍載他過去,無須師弟你好心護送。」
「……」
慕容紫英和道臻這兩人,竟然都有一下把天給聊死的能力,他們的門派真是撿到鬼了……
但謝雲書也不是沒有頭緒,當即反駁道:「慕容師兄這話不對,假如你瓊華正在備戰妖界,不待外客。這個時候帶天河回去,豈不是對他的安全不負責,那不是很不合情理嗎?而且最怪的是,我自問修為不弱,難道幫不上忙?」
「這……」
多虧了夙瑤沒給慕容紫英講清前因後果,否則他斷不會接受謝雲書的狡辯。
但突然聽到這樣一句質問,卻是戳中了慕容紫英的擔憂——雲天河初入修行門檻,哪裏擋得住幻瞑界的大妖。十九年前瓊華都死傷慘重,何況是現在?
此刻帶雲天河回瓊華,算不算推人入火坑?
眼見慕容紫英猶豫,謝雲書趕緊補充道:「兩位師兄都有些莫名其妙,一個非要帶我回蜀山,一個非要帶天河去瓊華。只要沒有非常緊迫的理由,我們晚一些過去也是可以的吧?」
「師弟,為兄並無強迫的意思。」
道臻好心提示道:「但,有些話我說了算不得數。」
「我知道了……算了,要我去蜀山也行。我可以一個人先去。」
蜀山又不是瓊華,掌握五靈輪這樣的神器,天仙在不在不好說,長生之人定然是有的……
聽道臻反覆強調,謝雲書早聽懂了弦外之音:和道臻這麼拖下去不是事,萬一打了小的來了大的,打了大的再來了老的,那他除了自討苦吃,沒有任何意義。
而且道臻態度良好,只能賭一賭這一代江真人究竟為人如何。
既然江真人要見人,實在逃避不了的話,還不如他自己主動一點!
謝雲書腦子裏靈光一現,懇求道:「不過在我回來前,希望道臻師兄能幫我看住天河。不要讓瓊華的這位師兄,把人給強行帶走了。」
道臻見此事已成,心下不禁一喜,毫不猶豫做下決斷:「好。」
「?」
根本沒想到謝雲書會提這麼一個沒道理的要求,慕容紫英靜默片刻,英俊的眉宇間也不免勾起了三分怒色:「師弟如此請求,豈非輕辱我瓊華?」
「那倒沒有。只是,慕容師兄有沒有問過,天河他肯立刻跟你走嗎?」
謝雲書說完往雲天河那邊一看。
不通人情世故,有時候也有好處,能把心裏話直白說出來。
本性淳樸的雲天河,當即不假思索道:「那個,我去瓊華,是想知道一些爹和娘過去的事。現在我有功練,又不需要練瓊華的心法當劍仙,自己也能變強,所以暫時不急着去瓊華。你們願意告訴我就告訴我,不願意我也沒法子。等雲書、菱紗、夢璃他們都想去了,我再去也不遲。」
「……」
君子可欺之以方。
假如雲天河不願意立刻啟程,慕容紫英就沒辦法可想了。
換作一般人,其實會明白,瓊華作派強硬,是否願意接收新的弟子,並不完全取決於這位弟子本身的意願。像當年雲天河的母親夙玉別說修仙,根本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結果被太清真人選中了之後,便直接強行帶回了瓊華派。
可像慕容紫英這樣正直的性子,卻不可能拿出這種仙家門派居高臨下的姿態,去要求雲天河和他同行,頓時陷入了剛剛道臻一樣的兩難之中。
不知不覺,道臻突然有些同情起慕容紫英。
「這位瓊華的同道也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