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遙觀天色晚,花落復何年。
塵世相思苦,冥川淚亦然。
存生非我幸,臨死卻歡顏。
今赴黃泉去,重拾舊日言。」
墨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目送着徐浩初離開,心中並無怨恨,反多解脫。
葉凌立在他身側,看向徐浩初背影:「為這種人捨去性命,可值得?」
墨翁聞言一笑,緩緩道:「你不過年輕氣盛,尚不知人之一生,該從何而起,又從何而終。」
「從何而起,從何而終?」
葉凌聞言,心中沉思不止。
墨翁望着天空,漸漸少了痛楚,便如當年一般
「你別睡了,快起來陪我練功!」
小姑娘輕輕推着在草地上熟睡的少年。
少年被攪了美夢,揉着眼睛,打着哈氣,一臉不情願的坐起身:「就怪你,我都夢到咱們兩個拜天地,馬上就入洞房了,結果被你給吵醒了!」
小姑娘聞言,臉上一紅:「每天就想這些奇怪的事情,我才不要嫁給你呢!」
少年立時就慌了神:「那你要嫁給誰?」
「我才不告訴你!」小姑娘一臉得意的跑開:「就要讓你着急!」
少年趕緊追過去:「不行,你一定要嫁給我,等我成就青幽境,我就要去你家提親!」
小姑娘天資所限,在匯靈境後,便止步不前,再無進境的可能。
家族總要以大局為重,不會培養一個無法提升修為的後輩。小姑娘被無視了。
但小姑娘並不難過,如此一來,他就能夠擺脫家裏人的監視,隨時跑出去找少年玩,陪他修煉,等着他修為達至青幽,等着他登門
時光流逝,一處小山之巔,少年長成了青年,小姑娘變成了姑娘。
青年盤膝在地上,周圍靈氣匯聚,正是破關的緊要時刻。
一旁的姑娘死死攥着衣角,看上去比青年還要緊張。
過了幾天的功夫,青年周身靈氣環繞,道韻流轉,成功破入青幽境!
姑娘興高采烈的投進他的胸膛:「太好了!太好了!」
青年撫着她的背:「我明天就去你們家提親,我等不及要娶你過門了!」
「嗯!」
姑娘臉上笑意不減,蹦蹦跳跳的回家。
可中庭之上,身為家主的父親與族老們,正等着她回來。
「初兒,」三長老撫須出言:「你自小時便定下婚約,配給城南宋家的公子,明日,宋家便要過府提親!」
晴天霹靂,或許更甚。
姑娘呆呆的看着父親,良久,也只吐出三個字:「為什麼?」
家主低着頭,默然不語。如果女兒還有希望提升修為,他自然能夠阻止這門親事。但現在的女兒,於家族無堪大用,只有作為禮品,去行那聯姻之事。
面對族老們的壓力,縱然是家主,他也不能不妥協。
那晚,姑娘在母親的懷裏哭了整整一夜。家主在書房也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青年如約來到她家門口,卻被丫鬟給攔下,遞給他一張紙條:「小姐讓你先回去,三日後的老地方,她會去找你!」
言罷,丫鬟回府。
青年不知緣由,但還是聽從了她的交代。並沒見到宋家提親的大排場。
三日後,城外的一處密林中,她與他如約而至。
「你」
話未出口,朱唇抵在他的嘴上,於這清涼夜色之下,送來一絲溫馨。
月色撩人,可月亮卻偷偷躲進一片清雲後頭,似乎含羞的不敢直視地面上的一對玉人。
良久,青年懷抱着姑娘靠在樹下,輕聲詢問:「那天你為何阻攔我,不讓我進門提親?」
姑娘道:「我爹爹說了,待你修為達至凌虛境時,才會將我許配給你。」
「凌虛境啊!」青年望着夜空沉思良久,隨後手臂緩緩用力,將姑娘抱的更緊:「你放心,我一定會儘快修煉至凌虛境,但你一定要等着我!」
姑娘眸光如水波蕩漾,重又吻上令他魂牽夢繞之人。一切盡在不言之中,重又掀起二次溫情
青年不敢耽擱一絲一毫的時光,每日勤修苦練,只盼望早日逸世凌虛,再登門提親。
於是,青年決定離開家鄉。他不過一介散修,無宗門庇護指點,唯有外出探尋道緣,才能儘快提升修為。
臨走那日,二人又是一番纏綿。
姑娘親自為他穿好衣服:「我會等着你回來,所以,你一定要回來!」
青年笑着道:「放心,等我回來之時,便是娶你過門之日!」
青年離開了,一去便是數年,甚至橫穿了中州,來到西域佛土
青年離去不過數月,姑娘便驗出了身孕。
眼看着一天天漲大的肚子,家主愁容不展。他不能因此而得罪宋家,所以對此事一瞞再瞞,對婚事一拖再拖。
小屋以內,父親坐在女兒面前,看着女兒一臉幸福的撫着肚子,心中無味雜陳:「為父無能,不能夠讓你與孩子的父親在一起。若我徐家能夠再強大些,或許你該快樂的度過此生!」
女兒搖搖頭:「讓我把孩子平安生下,已是父親的大恩,容女兒來世再報。」
父親聞言心中略有所感,卻並不勸阻,只是問道:「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
女兒又搖搖頭:「到時候父親自然會知道,他會來找我的!」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姑娘順利誕下一名男嬰,母子平安。
家主為了隱瞞此事,謊稱此子是自己的兒子,因而家族上下一片歡頌,慶賀添丁進口。
生下孩子,姑娘的婚事便再也不能拖延。一月之後,花轎進到家門,姑娘盛裝之下,進了轎中。
一路上鼓樂不停,鞭炮聲聲,每個人臉上都笑容洋溢。
大多數人的幸福總要以少部分人的不幸為代價,從古至今皆是如此,並對此樂此不疲,標榜稱讚。
花轎之內,姑娘伸手掀起蓋頭,又自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抵在胸口:
「只可惜,我出嫁的樣子,你終究沒有看到。當我掀開蓋頭時,看到的第一個人,也不會是你。」
「我終究是沒有等到你回來,對不起,是我食言了。」
「或許下輩子,我會償還吧!」
「不要忘記,我們的孩子,哪怕他這輩子都不會喊你一聲爹。」
「多麼荒唐啊!」
匕首緩緩刺入心臟,血流在鮮紅的嫁衣上,卻並不顯得突兀,甚至如此相配。
姑娘緩緩閉上眼,等待着心臟跳動地停止,等待着眼角最後一滴淚水地落下
姑娘的死,並未造成多大的轟動。似乎是徐家與宋家的力量對比,發生了傾斜,一切的不合理便又順理成章起來。
數年後,一個黑衣青年來在府門前,臉上滿是懷念之意:「我要見你們家小姐,還請通報一聲。」
看門的人一臉古怪:「你不知道嗎?我們家小姐幾年前就死了!」
「什麼?」青年絕不會相信這種鬼話。可看門人的語氣決絕,讓他發怒。
他施展道法,從正門打了進去,令徐家以為大敵來臨,盡數備戰。
四名族老一齊出手,將青年打傷擒拿,押在中庭以外。
直到家主見了,方才令人放開他,並將他帶入書房之中。
「她心心念念,不肯忘記的人,就是你!」
青年顧不得傷勢沉重,出言詢問:「她還好嗎?」
「她已經過世了。」
「過世了?」
往昔種種自青年腦海中迴蕩,隨後急火攻心,道力逆行,險些就此喪命。
幸好家主出手相助,才壓制住了逆行的氣血,保住他的性命。
只可惜,因前者重傷在前,後者走火入魔於後。青年道體受損,經脈出瘍,今生再無法進境,只能保留青幽境巔峰修為,邁不入凌虛境。
一連半月,青年在榻上癱臥,水米不進,靈氣不納,昏昏沉沉,悲悲慘慘。
直到這一天,一小男孩碰巧跑進這屋中,看着榻上的青年,十分好奇:「你是誰,為什麼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青年聞此言,微微轉頭看去,眼神卻突然定格在這小男孩臉上:「你是你是你回來了嗎?」
小男孩看着青年淚流滿面,心中十分奇怪,便急忙跑開了:「娘,我看到一個好奇怪的人啊!」
「別走別不要再離開我了!」
青年跌跌撞撞自踏上滾下,急忙追趕出去,卻正巧看到家主抱着小男孩。
見青年立於門前,家主將小男孩交給丫鬟帶走,自己則拉着青年進屋:「你都看到了?」
「他這為什麼?」
家主嘆息一聲:「他現在名義上是我的兒子,實際卻是我的外孫。」
「外孫!」
青年神色激動,淚流不止:「他是她的」
家主點點頭,接口道:「他是我女兒所生,應該說,他是你的兒子!」
「我的兒子!」
青年癱倒在地,不斷的重複這句話。
家主卻搖頭嘆息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夠認他,他會是家族的繼承人,所以我才是他爹!」
「他叫什麼名字?」
家主邁步出門:「徐浩初!」
第二日,青年自願留在徐家作為客卿,一夜不見,他鬚髮盡白,如同老翁。更無人知曉他的名字,只叫他墨翁。
墨翁留在徐浩初身邊,對他言聽計從,雖為客卿,卻與奴僕無異。
目光漸漸清晰,墨翁自懷中取出一串念珠遞給葉凌:「請幫我將此物交給少爺交給他」
葉凌默然片刻,這才伸手接過念珠,放入碧玉扳指中。
墨翁長出了一口氣:「你我終究都對彼此食言了不知奈何橋畔,你是不是還在等着我和你團聚」
二目相合,斷絕生機。
葉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正此時候,銜月閣突然地震不止,天狗食月達至圓滿,空中一輪明月盡數昏黑。
緊接着,銜月閣中央,一聲爆炸轟然而起,毀滅之力漸漸向四周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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