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之外 第1294章 Levelheaded冷靜

    「這可是我第一次置身於雲端，沒想到奧古大陸竟然如此遼闊。愛字閣 m.aizige.com」

    「看來若要實現六花遊歷整個世界的心愿，至少需要兩條強壯的腿。」

    黑色獨翼微微抖動，布姆也緩緩向雲層更深處飛去。這是他第一次鳥瞰奧古大陸，雖說無法將一切都盡收眼底。

    布姆雖然生長於這片土地，但他對這裏的感情卻近乎於無，甚至還隱隱帶着些許敵意。只因奧古大陸從未曾給他過任何希望，無論是牧師露露的死亡，亦或者自己與六花的種種慘痛經歷。

    布姆曾以為放聲大哭是人生最悲慘的狀況，可後來他卻發現，眼淚流干後的無所適從才是更加深刻的絕望。那天他離開了王城修道院，正是淪為居無定所的孤兒，再無任何容身之所。

    這個世上沒有什麼希望，有的只是絕望。期待希望的只能到褪去天真模樣為止，在之後就不得不認清自己的極限。並非什麼職業者，力氣也因常年營養不良而顯得十分有限，雖然不是啞巴，可布姆也沒有吟遊詩人那般靈巧的舌頭。

    孤獨到絕望的孩子，早已忘了如何哭泣。真正的絕望不需要傾訴，也不用宣洩，他只會很安靜很安靜。所謂的聽天由命，是一種得到證實的絕望。

    布姆也是個正常人，自然也悄悄在夜深人靜時哭泣過，自然也接受過別人的「善意施捨」。只不過那些所謂的「善意」，卻大多數並非出自真心，更像是某種做秀般的表演，藉此來彰顯出對方的「慷慨與仁慈」。

    但布姆卻對此毫無怨言，並且真的發自內心感激對方。因為無論對方出於何種理由，都施捨給了布姆錢財或食物，這對於一個王城孤兒就足夠了，至於其他事情，則無需自己多作思考。

    徹底的一無所有，就是連絕望也沒有了。比絕望更絕望的是那些你自己都聽厭了的希望。如果死亡沒有生理上的痛苦，那因孤獨絕望而死的人肯定比因惡疾而死的人多。那些說別人自行了斷很傻的人，一定是因為他們從未有過那種生不如死的體驗。

    布姆總是能在最深的絕望里，看見最美的風景。正如他將垃圾桶稱作「寶藏箱」，正如他雖然畏懼黑雨夜，可卻也樂得多死一點人，那樣他就能收穫到更多的食物了。看書喇

    他早已不再是曾經的王城孤兒，即便沒有接受過傳統意義上的魔法師指導，布姆也是個實打實的高級職業者。

    並且相較於自己，可以說他身邊任何一個同伴都來歷不凡。混血精靈、遠古凶獸、遺種、神秘生命體。因此布姆才會對這個幻境顯得十分淡然，甚至可以說不過就是做了一場很真實的夢。

    布姆就是這麼個古怪的人，因為只要不涉及到六花那個小丫頭，他往往能保持冷靜，絲毫不會自亂陣腳。反之，布姆則會直接進入失心瘋狀態，毀滅所見的一切，哪怕面前站着的是一個巔峰強者。

    他猜測自己這回陷入環境，或者說是夢境，不過是因為長時間精神萎靡。身為一個魔法師，身體自然無法長時間處於虛弱狀態，只不過這種情況他無法避免，唯有默默承受。

    所以打從來到這裏之後，布姆便始終都在以第三者的視角去審視一切所見之物。因為在布姆想來，就算自己最終都難逃一死，那也要在死前多想通一些事情，省得將那些懊悔爛在心中。

    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絕望，海綿已經吸夠了水，即使大海從它上面流過，也不能再給它增添一滴水了。但只要給人一點希望，人就會耐心等待，否則一旦陷入絕望的話，就會走向極端編織出來的深淵。

    只不過當我們仰望星空時，便會發現夢想的遠方還是夢想，絕望的盡頭依舊充滿了絕望。

    如果說六花打從誕生起就是那副大咧咧的模樣，雖然改變了不少生活習慣，可本質上卻還是那個喜歡惹是生非的小丫頭。那布姆活到今天也還是曾經的那個王城孤兒，即便身為魔導師，但他的思維模式卻仍然故步自封，至少毫無強者該有的氣度。

    布姆對此沒有過否認，並且還以此為榮。因為在他心中，一行人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之所以還能歡笑或絕望，皆拜他冷靜的頭腦所賜。

    世人將「執拗」歸類為負面評價，可正是因為那些「執拗」，布姆從奧古大陸抵達凍土大陸，又從精靈大陸來到了異族大陸，最終踏入帕瓦聯邦境內。

    無論結果如何，這也算是一段令人驚嘆的旅程。布姆除了覺得很虧欠同伴們的期待之外，也沒什麼好抱歉的。

    說白了，這只是他兌現自己承諾的實際行動，只是專屬於他與六花兩個人的旅程。至於其他同伴，更像是半路結伴的同行之人，雖也可以為對方粉身碎骨，但卻無法讓布姆產生最強烈的內疚感。

    因此在他被囚禁寒鴉城的這段時間裏，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才能讓同伴們放棄來營救自己，而非整天祈禱同伴們儘快重返寒鴉城。

    在布姆的價值觀里，人始終都被分為三等，其一是如六花那樣的血親，其二是如克莉絲汀那般的同伴，最後自然是陌生人與敵人。

    這種分裂標準乍看起來十分傷人，可從另一方面去看，卻也是最有效率的評判標準。要知道一旦布姆進入那種失心瘋狀態，根本就無法正常思考。

    「也不知道這種想法被他們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一定很失望吧，尤其是克莉絲汀與格洛莉婭。」

    「但六花就是六花，無法被任何人取代，更無法讓我分割掉哪怕一絲的寵愛。」

    「我不是個優秀的魔法師，更不是一個合格的同伴。但我卻想完整守護那份親情，直到死亡的那刻。」

    雖然布姆也覺得因為自己讓所有同伴陷入絕境，但若讓他再選擇一次，他還是會如此做。世人皆恐懼死亡，布姆也是如此，只不過他所謂的「恐懼」是對命運的屈服，是尚未遭遇危險便抱頭鼠竄的怯懦。

    一聲嘆息從雲層內傳出，布姆望着那片既熟悉又十分陌生的奧古大陸，再次擔憂起了六花一行四人的情況。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告訴同伴們，最好別再重返寒鴉城，儘早逃離帕瓦聯邦才是明智的選擇。

    但布姆卻也知道，那種情況根本無法實現。先不說六花的衝動，估計克莉絲汀也絕沒放棄同伴的打算。

    冷靜的好處是能想通許多事情，可壞處也十分明顯，總會令人不時陷入自責當中。更何況布姆如今還平白無故吸收了格洛莉婭的大半生命之力，這又叫他該如何面對現在的處境，難道只能眼睜睜瞧着同伴們一個個自尋死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