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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之中,錢無憂的目光,定格在了單人小車的中央部位。
那裏確實有一個木座椅,周圍還搭着幾幅鎖扣,可是椅子中空的核心位置,卻正有一根粗木棒,頭部如同榴槤外殼狀的粗木棒,在車輪旋轉前進的過程中,不斷往復上下。
如此恐怖的座子,若是真的把人綁上去……
錢無憂的腦中,頓時出現了一個哭喊哀求的嬌柔女子,在撕心裂肺的慘呼中,被粗暴地綁上了這種刑車。
她在承受折磨的同時,還要忍受眾人的羞辱、鄙視。
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如同冰風暴及體,一舉震碎了思維的幻境。
這一刻,錢無憂冷汗淋漓!
人怎麼可以如此惡毒?
人怎麼可以沒有底線?
能這樣做的傢伙,要有多麼殘忍?要有多麼無情?
他們與禽獸何異?
不,這些人,根本就是禽獸不如!
「等到那些丟棄臉面,視禮教為無物的賤人,在這木驢車上爽夠了,就裝竹籠,沉湖。」中年人說出陰仄仄話語的時候,手上一顫,狠狠地拔下了一根精心修剪的鬍鬚。
這一刻,錢無憂發現,中年人的眼中,猛然間透出了極度憎恨的情緒,那是埋在骨子裏的仇視,發自靈魂深處的憎恨。
這形同精神魔法的目光,即便是錢無憂看了,都不禁心頭震顫。
可是突然之間,中年人的眼中,卻又淌下了傷情的淚水。
他帶着嗚咽。咬牙切齒地道:「淫婦都該死!該死!這些不知廉恥,不守婦道的淫婦,活該下地獄!」
「……」
錢無憂無法理解中年人的想法,更無法理解他的情緒,唯有冷漠以對。
中年人在歇斯底里之後。卻發出了悲涼的哀鳴:「我曾經的妻子,是那麼美好,她此前與我相守十五年,共約白髮之好,記得那時,她是那麼的溫婉可人。那麼的賢淑善良!」
「可這一切,在她被狼頭人搶去之後,就都變了!」
「這個淫婦,竟在大義面前,不能以一死捍衛貞潔。捍衛我的顏面!」
「聽人說,那偷生苟活的淫婦,在伺候完狼頭人之後,居然又去伺候那霸佔黑帽山、妄開邊釁的粗鄙騎士,她被人玩爛了之後,又與那些士兵野合,簡直連雞都不如!」
「現如今,我在鄉中顏面掃地。滿頭油綠,真是氣煞我也,氣煞我也。淫婦該死!」
錢無憂的眉頭,猛然挑了起來,他冷冷問道:「那她被搶走之後,你又在做什麼?」
「我?我當然是四處奔走,請人援救了!可是狼頭人那麼厲害,又有誰能救她?又有誰來得及救她?那個賤人。她不早早自盡,居然還幻想偷生!」
中年人越說越氣。他大吼道:「如此可恥的淫婦,道德淪喪!她是大不敬!她是在敗壞禮教的聖賢榮光。她該死,所有的淫婦,全都該死至極!」
錢無憂正要說話的時候,身後卻響起了一片應和聲——
「對,淫婦都該死!」
「叫淫婦出來,我們要公審淫婦!」
「扒光淫婦的衣服,讓她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骨子裏的浪態,都展露出來,讓世人好好看一看,這些隱藏在良民中的毒婦,本質都是什麼樣子。」
群情激憤之下,衛子建的身邊,更是跑出了幾個僕役,他們高聲唱喝道:
「正視聽,護道義!」
「請木驢,上竹籠!」
「懲淫婦,揚貞潔!」
「揚我禮教威嚴,請衛道士護法!」
莊嚴肅穆的音調中,十里八鄉的村民,竟自發地壓向了錢無憂的衛戍部隊。
一臉莊嚴肅穆的衛子建,見到民眾的情緒,已經起來了,他在冷笑之中,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冠,與身側的懲戒騎士一起,匯入人流。
所有的人,都滿臉無畏地,大步逼向了錢無憂麾下的衛戍部隊。
在禮教之名的重壓下,人人自危!
軍陣中,張武威退了,焦大虎怯了,典軍被推開了。
小木蘭更是在數百道唾罵的齊聲呵斥下,羞愧地低下了頭,至於神殿牧師衛鈴蘭,竟連身份都沒亮出,就被衛子建煽動的人群威逼下,被趕的後退連連。
驚呼聲中,被石頭絆住的小牧師,呀地一聲,坐倒在地,可是她正嗚咽的時刻,雙手就被人抓住了,眼看便要被拉入瘋狂的人群。
就在這場面幾乎為之失控的時刻,一聲怒喝,沖天而起。
衛子建只覺得眼前殘影一閃,那剛被抓在手中的衛鈴蘭,就被人奪了過去。
「放肆!你們是想死嗎?」一身長衫的錢無憂,抱着衛鈴蘭,發出了雷鳴般的怒吼,只是不知他是在呵斥自己的兵士,還是在警告那作亂的暴民。
衛子建指着面生的錢無憂道:「你是誰?竟敢阻攔我等捍衛天下大道!」
「看來,你這小子,是非要上旗杆不可了?」錢無憂的目光一凝,殺意凌然。
如此的話語,如此的威勢,衛子建就是再蠢,也認出了曾經讓他膽寒的魔獸騎士,驚慌之間,他舉臂高呼道:「是野蠻人,是邪魔騎士!」
「殺了他!」
「捍衛正義!」
「護衛禮教!」
「清除毒瘤!」
「大道正統,匡扶……啊!」
洶湧向前的亂民,遇到的卻是一排閃亮的槍戟!
血光噴濺!
慘呼疊起!
煉金戰士們壓了上來。
這些煉金生物,可沒有思想,也沒有感情,它們絕不會畏懼什麼禮教,更不會畏懼如同海潮般的烏合之眾。
即便唯有一兵,只要領主的士氣猶在,煉金戰士就敢直面千軍萬馬。
此刻的錢無憂,就是煉金戰士的靈魂!
他一手摟緊了衛鈴蘭,一手按劍而立。
魔獸騎士的臉上,沒有猶豫,沒有恐懼,有的只是堅定和果決的冷酷意志,他面對瘋狂的人群,嘴角上,竟噙着一絲殘酷的冷笑。
這一刻的錢無憂,直面數百人的潮水,巋然不動。
只看這架勢,他竟是要以一人之力,對抗來自十里八鄉的激憤民眾!
此時此景,大有一種上古先賢的刺天之勢——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還!」
每一個人的耳邊,仿佛都盪過了悲涼遒勁的龍語詠嘆調。
這一刻,錢無憂的冰冷目光,掃射四方,直刺人心。
在他眼中,這些被煽動起來的民眾炮灰,力量實在卑微至極!
若是真要殺人的話,只要一個「雷霆一擊」下去,保准他錢無憂的面前,齊刷刷地,躺倒一大片。
但錢無憂還有良知,還有底線,所以此時傷者雖多,但卻無人真正身死。
可是錢無憂的良知和底線,卻成了某些有心人眼中的破綻。
「別害怕,他不敢殺人的!」衛子建高聲疾呼。
法爺的公信力,讓慌亂的人群,安靜了許多。
那些中槍倒地的村民,紛紛發出疾呼,表示自己生命無礙。
幾個穿着法袍的書院弟子,立刻在人群中大喊起來:「人在做,天在看!即便是邪魔,也逃不過良知的譴責!」
「禮法和教化的聖賢之力,在庇護我們!大家不要怕這個邪魔,只要我們秉承道義,至高的法則力量,就會庇護我們的生命,庇護我們,不被邪惡所侵蝕!」
面對一群兔子的再次挑戰,獅子王不耐煩的眼中,終於透出了有若實質的冷漠殺意。
俗話說,慈不掌兵!
即便錢無憂有一顆沉穩大氣的心臟,即便錢無憂有另一個世界的包容靈魂,但胸中翻滾的血性,卻讓他無法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脅。
尤其是惡意的威脅!
錢無憂有他的道德底線,但卻絕不會因此而任人欺辱!
「全軍聽令!」
怒吼聲中,錢無憂緩緩舉起了碎岩之手,閃耀的雷霆之力,在劍刃上翻滾亂舞,可就在殺戮的命令,即將出口的時刻,一雙小手卻捂住了他的嘴巴。
「錢無憂騎士,求您饒恕他們!不要啊!求您不要亂殺人!」心地善良的衛鈴蘭,成長在五行大帝國的安逸環境中,她的內心中,依然嚮往美好與和諧的結局。
錢無憂當然知道,心地善良的衛鈴蘭,是不忍見血,但在魔潮亂世中,在那血海狂潮之下,無數次的慘烈戰爭,卻早已讓錢無憂,褪去了一切的天真想法。
作為一名封地領主,哪怕他只是一個最低階的封地騎士,那也是統治階級的一員!
而在這個世界,唯有強者才能統御萬民!
領主的職責,從來都是庇護子民!
庇護者,必須擁有足夠的實力!
而強者,也必然有強者的尊嚴。
面對螻蟻的威逼,錢無憂絕不會妥協,他也無法妥協,畢竟他並不是一個人,在他身後,還有成千上萬的子民,那才是他的責任所在,才是他的根基憑依。
而眼前的亂民,卻還不是他的責任!
他們,只不過是一群卑微而過分的渣滓!
按照大荒原的傳統,只要敢於拿起武器,對面相向的傢伙,無論實力強弱,都是敵人!
對敵人的仁慈,永遠都是對自己的殘忍。
錢無憂不顧勸阻,義無反顧地揮起了重劍,就要發動全力一擊,碾壓暴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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