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的掌心突然出現了一片劇憶鏡片。
這鏡片中,既包括他初臨紅塔國的劇情,又包括呂樹參加血族會議的劇情。
他將鏡片拿起,放於光下折射,它看上去很漂亮,暈染着璀璨光暈,同步照映出他的金眸與呂樹略微泛紅的綠眸,仿佛橫跨了遙遠的距離,將毫無交集的二人重疊在了同一個時間點上。
這是,他和呂樹共同的劇憶鏡片嗎?
當他與他人的靈感發生了一瞬間的對撞,就能讓二人的劇情短暫連接,形成一個多視角故事。這個共享劇憶碎片,他與呂樹都能使用。
蘇明安將這枚劇憶鏡片放入書籍的第三頁,新的故事很快生成了。
【蘇琉錦隨着金髮青年走上街頭,他看見了飛鳥、布偶貓車與大香蕉。友善的金髮青年告知他,作為食物鏈底端的水母,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則會引來覬覦。】
【與此同時,蘇琉錦的好友呂玉青侯爵,正在血族開會,聽聞了凜族之事】
【劇情評分:12】
雖然依然是個一團糟的故事,但至少劇情發展起來了。
蘇明安合上書籍。
與此同時。
呂樹走出會議室,手裏也出現了一枚同樣的鏡片。他飛快地看完蘇明安那邊的劇情後,思緒在腦中極速轉動——
已知:凜族被埋在世界樹下,還沒有甦醒。
又知:蘇明安已經甦醒了,成為了一隻水母,正在逛街。
可得:蘇明安≠凜族!
又知:水母位於食物鏈底層,非常危險。不光是傳說中的天族,就連人族也會吃水母。
並且:蘇明安旁邊有一個金髮藍眼、疑似人族的生物。
可得:金髮藍眼男=人族=會吃水母=蘇明安很危險!
呂樹把手中的鏟子扔掉,打開世界地圖——紅塔國屬於內陸國,位於世界地圖右半側,距離血族的月牙之島不遠,只隔着一小段海域,他可以儘快趕過去。
「紅塔國,多種族混居的強大國度,以魔藥學與歷史學聞名,即使在羅瓦莎也能排得上號。國主是一位強大的光明精靈,皇室子嗣共十七人,但不知為何死亡率很高,至今只活了四五位皇子皇女。後來,皇室多了一位名為蘇琉錦的年幼皇子,來歷不明」呂樹進入血族的圖書館,翻閱信息:「看來蘇明安就是這個人,我要去找他」
「——侯爵大人。」身後傳來悅耳的聲音。
呂樹回頭,只見一位女伯爵拎着小洋傘,等在書館外。她繡滿血紅玫瑰的蓬蓬裙懸掛着人類纖細的手指,白手套由人類的表皮製成。
在羅瓦莎,食物鏈上層的生物,早已習慣於宰殺食物鏈下層的生物。就算把人類的皮膚穿在身上,也只是相當於穿了一件漂亮的毛皮大衣。他們甚至會召開宴會,將一些人類當場宰殺,圍着人類體內的器官品鑑一番,看有沒有適合製成首飾的部位,誰的肝臟最美,誰的血液最香醇。
不過是人類對待貝殼、貂、牛皮的態度。
「什麼事?」呂樹冷冷道。
「我叫溫莎。長老們派我隨行,我是您的副手。我身後這七名血仆是我的侍從。」溫莎搖起絲綢扇,身形微側,露出身後的七位侍從:「出門在外,沒有新鮮血液可不行。我瞧您沒有攜帶血仆,若您需要,我的這些血仆任您獵食。」
呂樹看向這些血仆,這些血仆普遍是人族和獸族,神情帶着久然的麻木,像是在紙醉金迷中沉迷太久了,忘了自己是誰。
血仆大多是血族狩獵而來,被強行注入血液改換了心智,淪為血族的附屬品。但也有部分血仆是自願而來,僅僅是為了尋求刺激與物慾。
而耽於享樂的血族也寬容應許這些人,只要長相美麗、血液可口,他們願意給予這些低等種族金錢與愛。但前提是在血族的興趣喪失殆盡之前。一旦這種長生而強大的種族對某個血仆失去了興趣,等待這個血仆的只會是宰殺之宴。
「不需要。」呂樹露出厭惡之色。對於這種醉生夢死的種族,他沒有任何好感。欲望和快樂是這個種族的代名詞,他們百無禁忌,連割皮作畫、拆骨為瓶、內臟當花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溫莎聞言,倏然發出駭人的笑聲,好像聽到了什麼極有意思的話:「真稀奇啊,侯爵大人,以前怎麼沒聽說您這麼孤高。您不肯吃他人的食物嗎?那我就祝您早日找到自己的僕從吧。」
「不會有。」呂樹說。他才不會喝這種東西。
「您好像不明白血族意味着什麼我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和悠長的壽命,但我們龐大的食慾就是最為恐怖的懲罰,那是幾乎不可能抵抗的求生本能」溫莎搖了搖羽毛扇,不再多言:「好了,侯爵大人,準備出發吧。等抓到了傳說中的凜族,也許我們就不再困厄於這種無趣的生活了。」
她轉身離去,滿裙的人類指骨叮噹叮噹晃動,仿佛悅耳的鈴聲,腳步輕快,像是不諳世事的孩子般活潑。
而那群沉醉在快樂中的血仆,宛如失去靈魂的提線木偶,緊緊跟在她身後,瞳孔里只剩下了她的身影,仿佛他們的主人是那樣美麗。除了主人以外,他們過往的記憶、親人、意志、夢想,都不再重要。
「」呂樹低下頭。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地方。
這裏的一切都很黑暗、血腥、強欲、骯髒。
而他嚮往陽光下的故事。
「啪嗒啪嗒啪嗒」
三米高的布偶貓睜着大大的藍色眼睛,向前一路奔馳,毛茸茸的大尾巴掃來掃去,泛着一層柔糊糊的金邊。
蘇明安牢牢抓着布偶貓脊背上的毛,防止自己被狂暴的速度甩出去。
旁邊的金髮青年看着他這副不適應的樣子,問道:「還好嗎?是暈貓了嗎?要不要吃點暈貓藥?」
蘇明安搖了搖頭。
「前面就快到了。」金髮青年有些懊惱:「琉錦,我本來想着,最近王國又來了不少新玩意,也許你會喜歡,所以想帶你去看看。沒想到你暈貓,是我考慮不周了。」
「我不暈貓,哪有暈這種東西的嘔。」蘇明安按住自己脖子。
還好,很快貓停了。
這時,布偶貓口吐人言:「您好,感謝使用貓貓出行。起步價5羅爾幣,每分鐘2羅爾幣,一共收您1莎爾幣5羅爾幣。請問是黃豆人支付還是壽命支付?」
「黃豆人支付。」金髮青年伸出手背,伴隨着「滴」的一聲,布偶貓收起貓爪,離開了。
蘇明安困惑地看着這一幕。
金髮青年看見蘇明安的困惑,微笑介紹着:「琉錦,你從海里出來,可能不太清楚歷史。貿易之神優里曾經定下貨幣體系,以羅爾幣、瓦爾幣和莎爾幣交易。後來隨着時代發展,計算機之神逐漸展露頭角。」
「為了更好地造福眾生,五年前,這兩位三級神在曙光母神的見證下締結契約,構建了名為黃豆人的靈魂支付品牌,將人們的錢幣刻印在了靈魂里。從那以後,人們只需要用手背掃一掃,就可以掃描靈魂內的錢幣數量、進行付款。」
「那壽命支付是?」蘇明安問道。
「顧名思義,許多人付不起款,又想要超前消費,那就拿自己的壽命來換。」金髮青年笑着說:「不過,這可就不是善良陣營的貿易之神管控的了,是邪惡陣營的詭計惡魔伊芙琳。她很狡猾,不會一次性扣掉你的壽命,而是利滾利當你生起了超前消費的念頭,她就會出現在你身邊,誘導你大量壽命貸款、拍特殊照片、發心魔誓、把靈魂出賣給惡魔,很多人都在她的誘惑下家破人亡,從高塔一躍而下」
蘇明安仿佛汲取知識的學生,記下這些名詞。
看來,就算被囚禁,蘇琉錦平時也會出門。由這個金髮青年帶領,在王都四處逛逛。
金髮青年的身份雖然不清楚,但他對蘇明安很友善,幾乎知無不言,看得出來,他確實是個溫柔友好的人。
「琉錦,你看。」金髮青年帶他往前走,銀色髮帶隨風飄起。
一座罩着紫篷子的大占卜屋映入眼帘,旁邊站着兜售塔羅牌與占卜水晶的半精靈,排隊人數眾多。
騎士們很快上來清場,讓他們走入占卜屋。
占卜屋內,一位巫女坐在簾後,香薰燃燒,空氣中漂浮着一股玫瑰與梔子花的香氣。
「這家是王城最有名的占卜屋,每天都有許多外客慕名而來。」金髮青年說:「在瓦羅莎,每個人都可以為自己打造一張【人設圖】。」
「【人設圖】?」蘇明安又聽到了新名詞。
「每當人們有了點閒錢,就會來到這種占卜小屋,請巫女幫自己占卜一張【人設圖】。圖中的元素,就代表自己的人生。」金髮青年拿出一張圖片,是一位騎士站在夕陽下的湖泊中,手持一柄殘劍:「你看,比如這幅圖,圖中的元素有夕陽、湖泊與殘劍。那麼這意味着——當你在夕陽下、湖泊中戰鬥時,就會有各方面的加成。而你這一生最適合使用的武器,是殘劍。」
蘇明安睜大眼睛。
原來這就是【人設圖】的意思,代表一個人的重要元素。
如此推測,想必諾爾的【人設圖】,應該有藍玫瑰、薰衣草、禮帽、飛鳥與手杖。玥玥的人設圖,應該有細劍、王冠、童話書、貓耳帽、巧克力。
人們依靠自己【人設圖】的元素,指引戰鬥與生活。羅瓦莎的世界觀別具一格,許多新穎的名詞都令他眼界大開。
「這張圖是誰的?」蘇明安看着青年手中的圖,邊緣已經很舊了,像被反覆摩挲過。
「我的一位戰友。」金髮青年微垂眼瞼:「他最後的結局,就是在夕陽下的湖泊中死於與惡魔的戰鬥,他最後手裏拿着的,就是一柄殘劍。而這幅【人設圖】是他在三十年前占卜的,準確地預測了他的大部分人生怎麼樣,很神奇吧。」
「【人設圖】是騎士,就說明這個人會成為一名騎士。【人設圖】是穿法袍的形象,就說明這個人會成為一名法師。除非有if設定,否則基本不會發生改變,比如假設自己被轉化為血族、假設自己進入玄幻位面、假設自己成神,【人設圖】才可能發生變化。」
「嗯」蘇明安點頭。
金髮青年又拿出了一張圖,圖上畫着記賬本:
「這是我的另一位朋友的【人設圖】,圖中是她捧着記賬本和計算器的形象,這意味着她適合成為一名會計。」
「但她一點也不想成為會計,她想去冒險,想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的吟遊詩人。然而所有人都告訴她——不行。這是已經定好的,你看這卡面上的記賬本,你必須要去當一個會計,如果你想逆行,去走自己人設圖形象之外的if路線,就要付出順遂之路數倍的代價。你的家人不會同意的。」
蘇明安沒有聽到下文,問了一句:「然後呢?她去追逐夢想了嗎?」
既然她扔掉了自己的【人設圖】,就說明她成功選擇了另一條路吧。
「她失敗了。」金髮青年笑了聲:
「在永無止境的考證和考編路上,她從樓上跳了下去,人生結束了。」
「而她短暫的人生中,佔比最多的,也確實是算數題和記賬試卷,所以,預言還是沒出錯。」
蘇明安默然。
他能看到金髮青年眼裏蔚藍色的哀傷,這股哀傷一脈相通。無論哪個世界,無論世界體系如何變化,好像有些東西就是永恆不變。
「抱歉,把悲傷的心情帶給了你。」金髮青年靜默了一會,很快彎起湛藍的眼眸。
「沒有。」蘇明安說。
「琉錦,那你要試試占卜一下自己的【人設圖】嗎?」金髮青年含笑道:「說不定會看到有趣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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