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使命
「你的安排?」
林奇也終於從這些雲裏霧裏聽出了大概來。
女妖忽然帶着一絲更為苦澀的笑意。
「我們徽民對於休息有一種截然不同的觀念,或者說我們從一出生開始,便被教育着一點。生時的浪費時間,絕對是一種無法接受的行為。」
林奇納悶,「那真的找不到事情做了。」
忽然他覺得這更像是一個刻意安排,而又充滿傀儡之意的種族。
「如果真的沒有意義了,那便去進行體操或者冥想罷了,無論是體格的健壯還是法力的提升,這對於我們而言,都充滿着意義。」
說着女妖露出一絲憧憬,「在我們的教育理念之中,最為快樂的事情,便是能夠完美的將自己的實力發揮出來,伴隨着技巧與經驗理念。」
「無論是解除一位對手的法術。」
「還是從法師塔里偷出一份秘藏的捲軸。」
「亦或者消滅一頭為禍村莊的青年龍。」
「這對於我們而言,都是充滿着快樂的事情。」
林奇點頭,表示理解。
這不就是「雞娃」的一生?
從小便被安排得無比充實,可換來的免不了日後的頹廢之意,這也是不少人上了大學就一副養生模式的緣故,相比一些寬進嚴出的學校,大學反而是拼搏的開始。
他忍不住對照着自己的內心,遲疑道。
「那你的安排是什麼?」
而女妖卻沒有回答,相反他繼續漫步起來,閒扯着關於徽民的一切,仿佛不把這個話題說完的話,它是絕對不會甘心的。
「我們徽民在生活上的選擇也截然不同,或者說我們根據冷靜而重視定立的目標,嫌棄一時的享樂。這一點也決定着我們具體的行事風格。」
「所以比起去看一場歌劇或者去酒吧里小酌幾杯而言,學習一門龍語的方言,亦或者重新對法術進行修繕,乃至於觀察整個城市的防衛佈局,更符合我們的習慣。」
「這?」
林奇差點話都接不住,總算明白下巴驚訝道掉到地上什麼級別。
這比起日夜不休的骷髏殭屍而言,更像是一台不眠不休的機器了。
原先覺得自己已經夠努力夠奮鬥,自從失去安眠的能力以來,都每日耗費極大精神鑽研學問。
剛剛他還有一絲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是「徽民」的設計模板。
想在看來,他還着呢沒別的徽民拼命。
「別是脫離社會的書呆子或者奮鬥逼吧?」林奇壓低着聲音說道。
有時候一些學得好的人,如果班級環境不好的話,一旦對方不是那種能言善道加上朋友不少的,很容易被孤立起來,或者就套上了「書呆子」的標籤。
林奇前世作為學霸,但他還依舊和眾人玩得好,自然有他自己的方略所在。
女妖則像是聽到了林奇的低語,反是笑了笑。
「我們拼命努力,卻不代表會大煞風景,這點你大可放心。」
「在一個冒險團隊裏,一位徽民可能和隊伍里的法師在戰旗上下的旗鼓相當,只是我們徽民並不認為這是一種娛樂,相反,我們認為棋牌類的博弈遊戲有利於我們的記憶鍛煉以及計算力鍛煉。我們會從一切的努力里得到樂趣,尤其是那些不重要的事情變成了有益處的訓練時,更是會得到極大的滿足。」
林奇真的聽得有些呆。
原先無比清晰的形象,這一刻重新變得模糊起來,仿佛已經倒映出人型的水面,忽然被捲起波瀾,遮掩湖面。
「徽民參加團隊冒險,那該是什麼狀態呢?」林奇不死心問道。
「嗯?」女妖一反原先猙獰,仿佛真的在仔細回顧着自己曾經的姿態。
「最大的不同,應該是隊伍都在休息的時候,我們徽民也會利用這段時間,可以干所有繁重的工作,只要它對於整個團隊而言是有利的。諸如參加守夜戒備的工作?為隊伍的營地挖掘防禦工事?或者校對一份明日的探險地圖?」
說着女妖神色明亮,那蒼白的靈體也變得凝實不少。
「如果可以利用一晚的時間多掌握一道法術,又何必將它浪費在酒館舞女的肚皮上虛度一夜?」
林奇到了這一步。
也終於明白了一點。
徽民這個魔法造物的種族,絕對是根據有着特殊的理念設計出來。
甚至身上的種種,都帶着與林奇相似的特點。
某種角度來說,就像是用他的特徵作為模板,一個個地拓印出來般。
「那你的使命呢?」林奇這才重新回過話題。
「等待。」女妖忽然說道。
「在這裏進行命運的等待。」
說着她又重複了一句,「等待我生命中的某一位過客。」
「那是誰?」林奇忍不住反問。
仿佛下一刻,他就能夠從對方嘴裏聽到一段讓他震驚的歷史秘聞。
如果真的如此。
那無論是深淵73層,還是那位半神巫妖。
一切的一切,看來都不再是原初這般純潔而巧合。
充滿着命運的刻意。
一切都等待着這一刻的命運收斂。
殊不知,女藥師卻是無奈得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
「你忘了?」林奇高聲訝異,「你剛剛對我的詢問,表示你受過什麼衝擊?所以忘記了?可你不是剛剛已經聯想起來了?」
這一幕,仿佛通關到了最後,卻發覺遊戲光盤因為存在瑕疵直接死機。
而更令人噁心的是,第一次自己不知道而且又因為存檔也沒了,結果還重新玩了一次,最終迎來相似的一幕,才明白是硬件的問題。
然而,女妖卻是果斷地搖了搖頭,不帶一絲遲疑。
「見到你以前,我或許還是這種情況。但剛剛我已經想起來了,所以我很確定,並不是這樣。」
「我的使命,就只有帶這裏等待。」
「沒有結束的條件?」林奇問道。
「沒有。」女妖感嘆,「我已經回想了起來。我最初接到了這個使命時,得知的便是它關乎着全族的命運關鍵,甚至涉及了那一位殿下。」
「但至於我要等的是誰?我又要和對方交接什麼?這個任務的具體持續時間?這些都是一片空白。」
「這是一個,從一開始,就沒有結束的永續任務。」
女妖此刻的表情無比平淡的說着這一番話,甚至她都沒有一點痛苦的回憶或者艱難的思索。
就像這是一件她完全心甘情願的事情一般。
林奇遲疑,思忖片刻還是決定直接撕開對方的心裏防線。
「可你不是已經變成了女妖了?」
前世各種蛋糕店、健身館,理髮店都雞賊得很,開業的時候大多會收納各種優惠大酬賓的儲值卡,結果騙來自己狠,很多都是干一兩個月就攜款潛逃。
可偏偏他們還能馬上將店面頂替給下一家,絕大多數情況,新的店家自然不會認老債務,但實際他們又大多數情況下是左手倒騰右手。所以後來被騙過後,他都是保守得很,說什麼都不肯在充值預付卡。
而一位女妖,已經脫離了徽民的身份,這不至於還要守護原先的使命了吧?
然而,女妖卻是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
「實際上,我後來迫不得已成為了女妖,本質上也是為了完成這個任務。」
完成?
林奇忍不住反問,「可是它根本沒有完成的期限?」
這相當於有人交代他去馬路邊接人。
可接的誰?什麼時候來?
全都毫無頭緒。
接受這個任務的對方,只能夠永遠的鎮守在這裏!
這是一份無期徒刑。
女妖帶着笑意搖了搖頭,「這都不重要,因為這便是我的使命。」
「你沒必要這麼愚忠。」林奇帶着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怒意說道。
並非針對眼前女妖,而是針對那下達這個不近人情的徽民上層。
區區一句使命,就要對方消耗了所有的青春在這裏煎熬等待,甚至連死亡都不是中介,死後還得轉變為一個女妖繼續鎮守着。
這是一份何等的情操?
「你就這麼漫無目的的堅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或者你的組織已經有了新的情報,或者說這個任務已經取消了。不如你回去問一問?」
林奇壓抑着心中怒意勸說道。
然而女妖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這便是我的使命。」
我勒個去!
林奇差點都要破口大罵出聲,甚至接上一句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的吐槽。
至於麼?
他就像是前世看到群里的女網友自哭訴遭遇一般,明明男方各種欺騙把她當成飯票一樣,讓她各種出錢,自己辭職後還得她來養活,甚至連男方父母家庭還得女方來出錢,可偏偏那位女性還不分手,仿佛天底下男生死光了一樣。
林奇當時就有一種吃了蒼蠅一樣的噁心感。
如果那個徽民的組織真的有心,早就會派來對接情報,亦或者更換人選。
甚至可能對方推測這位女妖已經死亡,壓根沒考慮到對方變成了不死生物,繼續堅持着任務。
「說不準你已經完成了使命呀?」林奇開始循循善誘道。
「也許這世間不止你一個在執行,而其他組織找到了,說不準就把你放棄。」
林奇耐心地給眼前這位女妖分析道。
「不。」女妖更是果斷的搖了搖頭。
她忽然走到了角落處,輕輕指了指地面的一具石膏雕像,因為年久的失修,它早已經變得模糊不清,面部的神色難以分辨。
「你覺得我們徽民會製作藝術品麼?」
其實此時的林奇腦海里已經把徽民的形象代入前世五六七十年代時的國民,當時絕大多數人都有着崇高的理想,會為了它而堅貞樸素地奮鬥。
自然很多細節就容易分析出來。
可還不待林奇說不。
女妖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我們徽民欣賞生活中的奢侈品,從美味的食物到史詩故事,甚至是珠寶首飾的閃光,我們都欣賞。」
「但我們的欣賞有着更為平凡的目的。」
「歷史我們關心的實際上是食物的營養,史詩中隱藏的魔法痕跡脈絡,亦或者珠寶的價值這些。」
「所以我們徽民只會為了三章原因製作藝術品——激勵同伴,傳遞信息,展示藝術才能。」
對方說得牛頭不對麻醉,但又在內層回答了林奇。
也就是說這位女妖認為她做的有意義,甚至她此後都找不到和這個類似的事情來。
「或者說,我便是你使命里那一位等待的人選。」
林奇覺得自己還是把王炸丟了再說。
「你?」
女妖重新審視了林奇一番。
「雖然我並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來自於預言系的學習,也讓我多少抓住了些痕跡。」
「魔法儀式創造了我們徽民,所以我們天生與魔法有着密切的聯繫,尤其是對預言與書寫的熱愛,讓我們一族大部分人都成為了法師。」
「所以,我要等的那一位,起碼也是一位法師。而你,不太像。」
聽着女妖的致命連環問,林奇一瞬間都有一種扭頭就走的衝動。
他維持着面部僵硬的笑容。
「你覺得我不像是一位法師?」
女妖搖搖頭,「確實不太像。」
林奇差點頭腦冒煙,他氣極反笑。
「那我該怎麼證明我是一個法師呢?」
開什麼玩笑。
有了微處理器的林奇,比任意一個法師,還要法師。
因為,機器遠比人來的穩定。
「嗯……」女妖略微一遲疑。
「比方說,我給你一道冷門法術的捲軸,然後你馬上掌握它,並且完全施展出來。」
這?
林奇差點要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