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意思就是如此,若鞗不在太學學習五年,老蔡便要強行拆散了學堂,五爺、劉老,你們怎麼看?」
蔡鞗將一大早的事情說了遍,愁眉苦臉看着兩位老人,希望可以從他們幾十年經驗里尋到解決法子。
兩老相視一眼,劉一刀皺眉說道:「學堂里的童子都在了這裏,就算留在京城也算不得什麼,但需要另選一處安靜些院落。」
阿儂有些無所謂,在杭州也好,在開封也罷,對於他來說都沒太大區別,可看着皺眉不已的蔡鞗……
「學堂里最重要的是人,有了學子才有了學堂,五爺在了哪裏都無所謂,只是……鞗兒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蔡鞗一陣沉默,想着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許久才深深嘆息一聲……
「唉……」
搖頭苦笑道:「五爺說的是,有了學子才有了學堂,學堂在了何處都沒有太大區別,可……可五爺、劉老想過沒,這些學子最終歸宿在哪裏?」
阿儂、劉一刀、在旁充當婢女的顧琴娘皆是一愣。
蔡鞗從顧琴娘手裏接過茶水,嘆氣道:「走武途路子要比科舉容易了許多,可以通過武舉,甚至直接應徵入伍,學堂里但凡教授了十年,鞗兒相信,他們都能順順利利加入軍中,或是在蔡府的支持下,獲得一個不大不小的位子,可是……這不是咱們想要的,學堂想要發展下去,而且越來越好,成為大宋朝頂級學府,就必須與太學一般無二,必須參與科考,必須要讓世人認可,而這就必須參與科考。」
「前朝之因,今朝之果。武人被文人打壓,某種程度上確實有利於天下安穩,卻也造成了武略的荒廢……擁有天下最精良、堅固的盔甲、兵刃,卻疏於訓練,軍懶兵墮,早晚會出大事的,改變這一切,武人無法做到,能改變的只有文人,只有上層才能改變這一切,所以學堂的最終目的還是科舉,還是走正常的路數,但要與當今不通武略的文人不同,咱們培養的是文武雙全的文人。」
兩位老人微微點頭,認可了他的話語,劉一刀說道:「少主說的是,武人終究是武人,若無法成為文人監軍,即使咱們培養出來了娃娃,終究也是一場空。」
蔡鞗嘆氣道:「正是如此,武人終究是被文人節制,若文人不重視,或是敵視、抵制,戰略與戰術相互衝突,其結果不言而喻,所以學堂最終目的還是科舉為官。」
又猶豫說道:「學堂有學子、先生,在哪裏都無太大關係,只是開封的環境不是很好,太浮華,咱們得學堂需要的是務實,儘可能的不被外物影響。」
有些事情蔡鞗也沒有法子開口說了清楚,大宋朝此時怎麼看也像是世界第一強國,誰又能相信十餘年後,僅兩年時間,世界第一大都市便不再屬於宋國,誰能相信?
沒有人會相信這種事情,即使是蔡鞗自己,也很難相信擁有世界最鋒利刀劍、最堅固鎧甲,擁有一百二十萬龐大軍隊的宋國,僅數年便被金國奪了整個江北之地,誰能相信?
蔡鞗沒法子開口,連自己都很難說服,又怎能讓人相信?
宋朝是個讓人絕望的朝代,頑固又自大的無以復加,蔡鞗不願居住在汴京,不願讓學堂處於繁華之地,看着沉默不語的兩位老人又無可奈何。
「罷了罷了……」
「劉老,開封周邊有咱們的莊子嗎?不是蔡府,而是咱們自己的莊子或田地。」
劉一刀想也未想,點頭說道:「有三處莊子,不過都不是很大,最大的劉家溝有田三百畝。」
蔡鞗心下有些失望,說道:「勉強湊合着用吧,距離開封城遠不遠?」
劉一刀笑道:「不遠,騎馬僅需要兩刻鐘,本是咱們貨物存放的倉儲。」
海瑞商號在開封城周邊設置倉儲也正常,蔡鞗站起身子。
「學堂搬到劉家溝,五爺、劉老多費些心,儘可能避免學子受到外界影響,一應所需也不能短了學堂,留在杭州的先生可以在年後日暖時前來。」
「學堂是咱們的根本,短時間內或許看不到任何希望,也不會得到任何利益,但學堂是海瑞商號長久下去的唯一希望,老蔡太師年歲太大了,這顆大樹一旦倒下會砸到了無數花花草草,所以,再難也要把學堂置辦下去,拜託兩位了。」
蔡鞗抱拳躬身,阿儂、劉一刀忙抱拳還禮。
「少主放心,我等不敢稍有疏忽!」
「嗯。」
蔡鞗很是憂慮講武小學堂,在前來開封時就擔憂不斷,在杭州招收不到學子時,他就知道將要面對如何的困難,帶着學堂前來,一者算是場長途拉練,還有一個沒有說出口的目的,就是想要蔡京見一見,希望得到大宋朝太師的支持。
在十七幫助下,蔡鞗爬上戰馬,看向跟出來的數十學子,一陣沉默……
「上馬——」
突然的尖銳暴吼,像是要發泄心下的積鬱。數十學子,十餘孩兒軍親隨,數十馬術教頭、馬夫紛紛翻身上馬。
「西門別母去,母悲兒不悲,縱使馬革裹屍還,男兒笑傲天地間——」
「駕——」
蔡鞗仰天怒吼,百十騎縱馬狂奔,對面數十馬幫漢子一陣騷動,慌忙讓開道路,百十騎轟隆隆縱馬狂奔而過,天上又飄起了大雪……
「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
「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
……
「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女,此謂奸軍,犯者,斬——」
……
「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
……
稚子仰天怒吼,百十人怒吼,行人紛紛轉頭,看着轟隆隆遠去的百十騎,或鄙夷咒罵,害得自己不得不躲避路邊,或無視,只是好奇哪裏來的一群瘋子……
「十七律五十四斬……」
「有些意思。」
一青年看着百十騎消失不見,站立許久……
青年開口,身邊中年笑道:「不過一聰慧了些的紈絝稚子,重德又何須重視。」
青年眉頭不由一皺,又輕笑一聲。
「幼虎雖是幼虎,終究還是山林之虎,也終會長大虎嘯山林的。」
中年男子一愣,不由看向已經沒了蹤影的百十騎,又看着嘴角微翹的青年,眉頭也不可察皺了下。
「宋人雖羸弱不堪一擊,卻不代表宋人威脅不到了遼國,而且我遼國並非無隱憂禍患。」
中年男子又是一愣,隨即不屑道:「重德是不是憂慮過了,那些山林野人也有資格威脅到了我大遼國江山?」
青年皺眉,心下雖感覺虎水女真人是個麻煩,卻也不認為短時間內可以真正威脅到了遼國,但女真人不斷反叛讓人心憂不斷……
一陣沉默後,青年嘆氣道:「野人女真素來桀驁不訓,大人還是莫要輕視。」
中年見他低頭,心下一陣得意,笑道:「自是不能輕視那些野人,卻也不必太過重視,宋國卻又有不同。」
青年想要開口辯解,最終還是心下無奈嘆息,再次看向早已沒了蹤影的百十騎……